刑 事 拘 留
一陣廣播的歌聲將嚴偉吵醒,接着就聽五步蛇在叫:“快點起牀,開風了。”見監子裡的人都 了起來,嚴偉連忙坐上進起。廣播裡放的是在外面已很難聽到的老歌《南泥灣》,要不是處在這樣的環境,這首歌兒聽起來倒是蠻親切,很有激情,很能激發人的鬥志,使渾身都充滿力量的。
天色已經大亮,灰濛濛的晨光,從高高的窗戶中射進來,監室裡的燈已熄滅。挪動着受傷的左腿,他發現腿已經仲了起來。用雙手一圈,起碼比昨天要大了一寸的圍,一挪動就疼痛鑽心。他很小心地穿好衣服、褲子,跟大家等待着開風。已經有兩個人在鋪被子,他們將墊的、蓋的都疊成長方形的三折,然後全部碼在靠馬桶那頭的牆邊。十多牀被子堆得足有兩尺多高,然後用一條牀單將上面和側邊罩住。蓋好的被子看上去就象一副四方的棺材,陰森地擺在牆角。不知看守所爲何要求監子將被子疊成這種形狀。本來監子就很壓抑、陰沉,再加上一副“棺材”擺在那,格外地使人膽戰心驚,似乎在提醒着監子裡的人,這裡不是賓館、飯店,而是象儐儀館式的牢房。腦膜炎已站在馬桶旁的鐵門邊,準備拉開風門。
開風,對嚴偉來說好象不是個陌生詞,應該跟放風差不離吧!他曾讀過小說《紅巖》。江姐,華子良曾經被關押過的中美合作所裡的渣滓洞、白公館,裡面有關於放風的描寫:一大羣人在獄警的監督下走出牢房,在一個大坪中圍着牆腳轉圈子,坐在牆根曬太陽,捉蝨子,地下黨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互通情報,傳遞消息。全所的人集中在一個坪上,裡面的小蘿蔔頭還可以亂跑。這裡的開風,是不是跟那一樣呢?能不能見到其它監子的人,會不會有自己相識的,能不能將這裡有消息傳出去?他現現很後悔,昨天手機未搜走前,沒及時給妻子打個電話,再聽聽她的聲音,現在想打也不成了。他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才能狗崽子到妻子,再聽到她溫軟、柔情的話語。
開鎖的聲音,接着是鐵閂拉動的聲音。腦膜炎很熟練地將風門向左拉動,再用手推過去,推拉式的鐵風門就算開了。他接着用雙手端起有大閏桶尿液的馬桶,彎着腰端到後面 的廁所裡倒掉,又迅速地拿着抹布到風門邊將濺出的尿漬擦乾淨,然後就到廁所邊涮馬桶,另有一人在給他倒水。
嚴偉隨着衆人通過風門,來到放風場。這裡的風坪跟書中描述的渣滓洞、白公館完全正確是兩回事,沒有操場,沒有跑動,風坪同監室一樣寬,還沒有監室長,緊挨着風門的是寬近一米的臺階,風坪跟臺階只有十公分的落差,靠牆的兩邊是水泥結構的10公分寬的臺階,當成開風后犯人們的坐凳。風坪長約五米,全部用水磨石鋪成。盡頭的中間是一條10公分寬的水溝,風坪裡的水就從這裡流出去。左邊砌了50公分高的擋牆,右邊是一個長守則約70公分,深20公分正方形的水池,水池的上方有一根突出的自來水管,水管上卻沒有水龍頭。整個風坪的頂上除風門和廁所頂上用預製板蓋住的各一米守則的過道(看破守和武警就是踏着這些過道進行巡邏的)外,其餘的地方都是用12毫米間隙的正方形的鋼網架。網架同網架之間用掛扣連接,網架離地面約三米高。牆壁不是用磚砌成的,而是用30公分守則的砼澆築上來的,可謂是銅牆鐵壁,任誰都不可能用小鐵器挖穿,除非用炸藥。據說,看守所自建成後,就從來沒有人從這裡逃出去過。牆壁錢漆成了褚紅色,就象流出來的血液,又受到太陽暴曬的顏色。風門的上方,在過道靠牆的地方並沒有封死,而留有一長10公分的間隙,一根鋼筋與風門的插銷相連。看守就是通過它來開關風門的。鋼筋的上方焊有鐵釦,可以在上面扣住、加鎖。
挨腦膜炎刷完馬桶,大家便相繼着將敝在體內一整夜的*排放出來。當廣播裡的歌曲變成廣播體操的樂曲時,黑鬼讓大家去站成兩排,他讓嚴偉去休息,其他人便跟着廣播裡的節奏,做起了參差不齊的體操來。廣播體操一直放了五、六遍,大家也跟着做了五、六遍才停下來。接下來就是刷牙、洗臉,還有人被責令用襪布擦監室的地板和風坪。
嚴偉因爲沒有牙具、毛巾,沒有清理個人衛生。黑鬼也沒安排他搞監子裡的衛生,就這麼坐在風坪中的長墩上,茫然地看着其他人忙這忙那。
忙完後,搞衛生的幾個人跟腦膜炎一樣靜靜地坐在水泥墩上,互相間也不說話。他們的是監室裡地位低下者,被剝奪了交談的權力。只有五步蛇與二三人可以隨意地說話,黑鬼則在前面做俯臥撐。
“十七監,打開水。”隨着喊聲,跟着是鐵門中間的一扇小鐵門被打開。鐵門高不足1.6米,一般人都得低着頭才能通過。鐵門間隙10公分的間距,上下是18公分的園鋼,而且間隙5-6公分焊接着密密的扁鐵。鐵門的中部是60公分的鐵板,在鐵板的中間開了一個長、寬20公分的四方窗口,窗口外有一扇鐵皮小門,可以從外面開閉,送進監子中的開水、飯菜、物品就是從這個鐵門小窗口遞進來的。門外站着的人二十七、八歲,銻着平頭。監室中聽到喊,便有人端着一個紅色的沒有金屬提手的塑料桶,對準了窗口。外面 的人就用一個白鐵皮做的長把瓢,將開水一瓢瓢送過小窗口,倒在塑料桶中。當塑料桶有大半時,便算髮完又去別的監子。接了水的人將開水端到監子的正中,將放在小平臺上的每個杯子倒上大半杯水,然後將桶蓋蓋上,再端到前面的鋪位旁,放在了第一個位置處。整個大鋪底下,分成發五個空位,第一個是放開水桶和飯盒子用的,第二個放食品、牙膏、洗衣粉、香皂、衛生紙之類,再往後三個是存放衣服用的。衣服雖說不是很好,但疊得整整齊齊,有序地擺放着。監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擺放有序,這使嚴偉不由得想起自己整整呆了四年的軍營,只是沒有了軍營中熟悉的軍號聲。
發開水半小時後,監室開早餐了。當發飯的聲音還遠遠地在前面的監子響起時,監子裡的犯人便在五步的帶領下,有序地排起了長隊,等待着發飯的到來。都打開塑料飯盒,拿出裡面的塑料飯勺。有兩個將飯盒中隔夜的一、兩棵鈑粒送入嘴中。由於黑鬼已交待了腦膜炎幫他打飯,嚴偉坐在鋪板上未動。
黑鬼同另一位也有嚴偉高大,三十歲的人對坐在前面的鋪板上,過來一個人用舊毛巾,將他們面前的鋪板擦了擦,當成了飯桌,然後在他們面前各放了一杯水。這兩人就是這個監室中的統治者了。
飯車終於推過來了,飯車裡推着一盒盒用鋁盒裝着的分劃了九個分隔的大米飯,米飯有些發黃,上面還有些糠渣,不小心上面還會有粒把老鼠屎。發飯的是兩個五十歲的半老頭,發飯的是一個瘦瘦的,前額禿頂的男人,他將一個平鏟剷起鋁盒中的一砣飯,放入伸出來的飯盒子中,然後,較胖的一位用一個勺子在菜盆中輕輕地沾了一下,倒入飯盒。第二個便趕忙將飯盒遞出去。黑鬼他們的飯已由五步蛇與另一人最早打好,遞到他們的手中。腦膜炎排在最後,也替嚴偉打好飯,送到他面前。
早餐的菜是用黃豆煮熟後令其發黴,再與青椒相拌然後裝入缸中醃製的豆漿,只有十幾粒之多。嚴偉端着飯盒,毫無食慾又放下了。黑鬼見他不吃,叫腦膜炎端過去,自己分了些便賞給了腦膜炎。
吃完飯,黑鬼同有一米七、八的人拍拍手,站起來吸着拖鞋走向風坪。馬上就有人過來收拾他們用過的“飯桌”,很小心地將掉在鋪板上的飯粒用手指拈起。將口杯加滿水放入平臺中。然後拿着飯盒到後面去清洗。
五步蛇吃完飯,渡到嚴偉身邊,將嚴偉帶到了他黑鬼他們爲他介紹:“這是黑哥。”又指着那高個子說:“這是漢哥,今後要叫黑哥、漢哥,曉得嗎?”
嚴偉點點頭不吭聲,,然後看向被稱爲漢哥的人。只見他一雙眉毛很濃、很黑,嘴脣厚而肥,光光的下巴沒長鬍子。人倒不太兇,還對嚴偉笑了笑。
吃完飯十多分鐘,只聽上面喊了喊了聲:“關風。”大家便相繼回到監督室。腦膜炎將馬桶端進來放在了風門下面,然後拉上鐵門,就在那等着看守插門時好對插孔。黑鬼同稱爲“漢哥”的進去後上了牀鋪盤腿坐下,就喊打牌。馬上有人將兩副撲克牌放在了黑鬼的面前,於是黑鬼、漢哥、五步蛇,還有一個矮個子的人坐成一排,玩起了撲克牌。另有兩人找了一箇舊布包打開,是一個劃有象棋盤的用舊牀單撕成的布片,裡面是用舊撲克牌撕開後摺疊成的四方塊。四方塊上作園珠筆寫上將、士、象、馬、車、炮、兵,爲分清紅、監雙方,紅的是光板寫字,藍的則在字外畫了黑圈。他們不會下將軍,便將所有的象棋全撲下,只用聞過則喜個棋盤下翻翻棋。有一人用撲克在翻長龍算命,其他人則靠牆抱膝坐着,東張西望。
漸漸平定下來的嚴偉,因爲無事可做,想盡快的認識同監室中人。昨天,在醫院見自己渾身是傷,還想着可能會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不想當天晚上就被送進了看守所,已經淪爲了囚犯。就算自己犯了罪,有傷也應該給治治吧!對犯人也要有起碼的人道吧!他不知道政府對有傷,有病的犯人是怎麼處理的,但總不至於不管不問,任其惡化吧!怎麼就這樣一來匆匆地給送進來了呢?看着自己纏着紗布的右臂,腫脹的傷腿想:對犯人難道就沒有人道了?
嚴偉同昨夜與他同睡的老頭搭仙,一開始,老頭沒敢接他的薦,後見黑鬼他們正打牌很投入,沒顧上看這邊,再加上嚴偉進來他們對他很客氣,便小心地和他搭了腔,並不時向黑鬼他們看一眼,生怕他們發現會有不測之舉。通過了解,嚴偉知道了同監室裡的一情況。
黑鬼,名叫鄧維權,家是雙渠鎮的。在外時外號就叫黑鬼。在外央這個人脹氣很暴燥,但是很講哥們義氣,一夥兒哥們弟兄,經常在一起喝酒的就有兩桌人。他經常幫人打架,自我感覺很俠氣,勇猛,好聽別人對他的恭維,兒句好話就能令他頭腦發熱,不管不問地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是一個頭腦簡單,盲目講義氣,充英雄的莽漢。他進來 是因爲沒有了招待哥兒們的伙食費,而獨自一人偷了一家小商店,價值有五千多元。他被送百看守所後,原先酒桌上的一羣朋友,沒有一個來看他的,令他非常地氣憤。據說他在這裡也有一些以前認識的朋友,跟所裡面的一個所長關係很不錯,經常關照他。所以他在監子裡耀武揚威的,做了掌監的。
被稱爲“漢哥”的姓米,名漢龍,三十歲。在本地開了一個砂石料場,僱了一些人挖砂、卯石出賣。因爲爭奪生意,與同行發生了械鬥,惹了人命官司進來的。
“五步蛇”本名叫趙東山。“五步蛇”的外號是黑鬼給起的。他的家在本縣的三源鎮,別看他個子不大,心卻很黑,天生一副兇相。頭髮生得很上,根根象鋼針一樣扎人,一對招風耳,長方臉,眉毛是堅着長的,嘴脣往外翻。他糾集了五個個綁架了一個電器店老闆的女兒。要價不是很高,要人家拿出五萬元贖人。畢竟不夠老練,正在他高興地拿到錢時,就被戴上了手銬。進來後,他極力巴結黑鬼,黑鬼讓他當了監子裡的打手,有不聽話的、新來的,就由他出手懲戒。他打人從不手軟,黑鬼不讓住手,他絕不會停止,打人是他最大的樂趣。
在打牌的另一人叫王平,外號“免子”。住在縣城的,二十八歲。他在縣城開了一家影像店,經常出售和出租一些三級至一級的黃帶賺錢。一次在進購一批*錄像、影碟時被抓。聽說他老婆正在爲他辦理處保侯審。據他自己稱,有三、五天就可以出去了。在這裡,他也是屬於“打手級”的。
還有一個屬於打手級的叫伍建軍,正在下棋,外號叫“鴨子”。據說他在廣州是做“鴨子”的。人長得挺白淨的,英俊、帥氣,二十三歲,一米七五的個頭,倒三角形的身材,據說他的*神剛有力,在廣州爲多個寂寞的二奶,解決了性寂寞。令這些二奶、富婆對他大另稱讚,併爲他在同類中大做免費廣告,使他賺了不少錢。後來,他競鬼迷心竅,在與一位六十多歲的港商在廣的二奶交往中,這處比他大五歲的,渾身能擠出水來有花季少婦,性慾旺盛,港商長期不在身邊,六十歲的老人在房事上畢競是力不從心,無法滿足她旺盛的性慾需求。在認識伍建設軍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使他們的難捨難分,竟然互相愛上了。她決定與他私奔。在向港商索要青春賠償費未果的情況下,他們僞造了私章和委託書,在港商的公司財務部提走了二十八萬元現金,同他回到了秀湖。而港商對她仍愛如心肝寶貝,當得知他的情人與人私奔並盜了他的錢後,一怒之下報了案。不久,他們便在秀湖的家中雙雙被抓獲。女的就關在八監的女監中。聽說他們會被押送到廣東去受審的。
還有一個正在下棋的,大家都叫他“殺人犯”。他二十九歲,身高一米六八,身材有點單薄,額頭的頭髮長得象個 字,中間一個半園向外 ,兩邊向內 進去,然後在 邊雙突出來。一雙眼睛出奇地細小,顴骨突出,兩隻耳朵向上聳起。他也姓嚴,叫嚴友來,家住在山區象山鎮,家中有兄弟三人,後來他倒插門,招男到了鏡湖鎮。結婚了五年,曾有過一個孩子,但自幼妖折了,以後老婆就沒再懷上,從此夫妻倆互相責怪,怨是對方的毛病。後來老婆有了外遇,賺他沒本事,沒出息,要趕他出家門,鬧起了離婚。嚴友來想自己在女方家辛辛苦苦幹了五、六年,積累了一些家產,便提出要分五千元的家產,老婆不答應,令他氣噴不已。他在鎮壓上買了一把修柴油機的的三角刮刀,想嚇唬嚇唬一下那個女人,令她拿出他這些年來應該得的,也就答應她離婚算了。反正自從到女方家後,就沒過一個安逸的日子,自從孩子夭折後,她便冷言冷語,女方的父母也沒給過他好臉色。他在姨姐家找到了還未離婚的老婆,讓她拿出五千元錢來了事。那橫蠻的女人,不但不肯拿錢,長期建立起來的母威,使她反而操起一根扁擔來打他,進行驅趕。嚴友來多年積壓在心裡的怒氣直衝腦門,一時紅了眼睛,抽出了三角刮刀,對着老婆的肚子連捅三刀。這個兇狠的女人臨死都未弄明白,面前這個平時懦弱無能,任他如何惡語相罵都不敢頂嘴的男人,怎麼也會發怒,還會如此兇殘……姨姐看到了過來幫忙,搶他的刀,紅了眼的他,一不做,二不休,對着姨姐就是一刀,直刺向心髒。他一時沒了主意,在現場呆了一個小時,面對着躺在血泊中的兩個女人嚇呆了。他轉身向鎮上走去,他是到鎮壓上去投案自首,還是到鎮壓上去搭車逃走,他自己還不清楚,還拿不定主意。就在路上,派出所聞訊出警,吉普車到他身邊,見他身上有血,便下車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他殺了人,要去自首,便被帶走了。
擺撲克牌的嚴偉認識,就是昨夜向股長叫他關照嚴偉的人。他叫徐迅,二十歲剛出頭,他也是出了車禍進來 的。他借了朋友的一臺破吉普車,帶着女朋友到街上 風,倒車時,壓死了一個老太婆而被抓進來 的,他進來 已經有兩個月了。
在徐訊翻牌時,有個人歪着身子在看,並偶爾幫他抽動和指點一下的人叫丁立羣,是街上吃“沒炒飯”的角。他經常是抱着一堆高擋酒瓶、藥瓶裝滿了水,在街上人多的地方擠來擠去,在與人故意相撞後,將酒瓶、藥瓶摔在地上打碎,讓人陪償經濟損失的混混。他被抓進來 的的罪名是涉嫌敲詐勒索。
接着過去的兩人在小聲地交談着什麼,一個叫張也光,一個叫李春新,都是犯的盜竊罪。張也光是多次盜竊小商店,個體店鋪,價值有上萬元,而李春新只是趁人不在家時偷走了人家的VCD。
坐在老頭後面的叫陳立,他的罪名是涉嫌強姦(未遂)。他只有十五歲,卻在自己家中用一塊蛋糕哄騙鄰居家的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一同觀看黃色錄像。他脫下女孩的褲子,因爲不得法,怎麼也進不去,弄得女孩大器起來 。當別人衝進來 時,他還在焦急地*。
後面的就是腦膜炎了,今年十六歲,也是涉嫌盜竊。他不是秀湖縣人,而是鄰縣洪峰縣的。他那天跟着三個彘他大兩歲的男孩上街,說是到髮廊去玩的。在經過一個村莊時,他們讓他等着,過了一會,他們牽來了一頭水牛,要他牽到其中一個人的家去。訐諾等明天裝了車,就到髮廊找個小姐讓他放一炮。他問他們牛是哪來的?他們其中一個回答,是從一個親戚家牽來的。他便接過繮繩,將牛牽走了。當派出所抓他時,他正在找那些人,要到髮廊中去找小姐,還不知道自己糊里糊塗偷了人家的牛,犯了盜竊罪。
嚴厲偉正想問問老頭自己叫什麼,這麼大年紀爲什麼會進來時,就聽到監門外喊訂菜。黑鬼忙放下牌站到了監門邊。外面 站着一位年約二十二、三歲的姑娘,上身穿着茄克衫,下穿一條牛仔褲,臉上長滿了暗紅色的青春痘,使一張年青的臉 不平,失去了不少的光彩。身材倒是很不錯。黑鬼叫她“周所長”。只見周所長拿着一個本子,一支園珠筆,問十七監要訂什麼?黑鬼說:“中午訂三份菜,晚上訂一條魚,兩包煙,另外訂一個杯子,一把牙刷,一塊毛巾。”
周所長翻了翻本子說:“訂誰的錢?叫他自己過來。”黑鬼便喊嚴偉到前面去。嚴偉拖着傷腿,一步一跛地走到了監子門前,按照黑鬼說的重複了一遍,周所長便在本子上記下來,並出聲念着:“三份菜30塊,一條魚30塊,兩包煙10塊,牙刷、毛巾、口杯10塊,一共是80塊。”
周所長擡頭看了看嚴偉問:“你是嚴偉?昨晚送來的?”
嚴偉木木地回答:“是。”
周所長道:“你昨晚放在趙所長那的200元錢已經轉過來,給你上了帳。”又看了他一眼便走了。嚴偉轉身拖着傷腿又走了回去,剛要上牀,聽到了“咔嚓”的開監門聲。一個三十多歲穿着制服的幹警推開了鐵門,對着裡面叫:“嚴偉。”
嚴偉回答:“到。”
幹警說:“出去簽字。”
黑鬼對五步蛇說:“拿雙拖鞋給老嚴穿。”又忙對着鐵門外討好地說:“朱所長,是不是提審呀?”
被稱爲朱所長的人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多嘴。”
黑鬼討了個沒趣,趕忙住嘴。嚴偉穿上五步蛇拿來的拖鞋,便走出了監門。在朱所長返身鎖監就在等着,站在監門的旁邊。待朱所長鎖好了監門,他便邁着右腿,左腿再艱難地跟上去,一腐一拐地跟在朱所長的身後。他一步一跟地朝着過一個個的監室,走過了八、九個監子後,左連同是掛了“教育室”牌子的沒有門的一個房間,右邊是兩扇推拉式的大鐵門,在其中的一扇鐵門上開了一扇小門。朱所長推開小門將他帶了出去。二十多米遠又有兩扇區推拉式的鐵大門。門內的左邊就是他昨天被收押的收押室了。朱所長將他帶進了收押室。
昨天送他進來 的向股長在收押室等着,見他進來 後,向他莊嚴的宣佈:“嚴偉,你因涉嫌交通肇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依法對你進行刑事拘留。現在請你在拘留證上簽字。”
雖然昨天進監前聽向股長說過,要今天給他補拘留證,但當向股長謹重向他宣佈刑事拘留時,嚴偉清寒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失落,一棵心再次往下沉。拘留、拘留、刑事拘留……
對於法律程序,他是陌生的。有誰會去無緣無故地去關注這些程序,這些名詞呢?以前,搞普法時,也沒學習過這些東西。他同警察打交道,也只是侷限於交警的罰款、扣證、辦學習班,再沒有往下深入的。交通規則上侷限的也只是15天以下的行政拘留或治安拘留。對於刑事拘留同治安拘留的差別,他沒想過。今天,是有人正式地對他謹重地宣佈,他被刑事拘留證了。
嚴偉接過有鮮紅印章的拘留證看着,它跟剛纔向股長向他宣佈的差不多,便接過筆,老老實實地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寫上年、月、日,然後用大姆指粘上印泥,在名字上打上了代表失去自由,成爲被拘留證的人的屈辱的指模。看着鮮紅的指紋印,象樹輪一樣地一圈繞着一圈,如石子擊入平靜的水中,水波一圈一圈地向外伸展。自己這一按,已同刑具、牢房、囚禁結下了不解之緣。
“行了,回去吧!”向股長將拘留證的一張收入他的文件夾中。
嚴偉對着向股長,想向他問問,事情怎麼樣了,有沒有通知他的家人?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又跟着朱所長一步一拐地走向監室,走向黑暗的深淵。他的心裡付之東流洞洞的,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朱所長打開監門,嚴偉剛想進去,只聽五步蛇在叫:“將鞋子脫了,打赤腳進來。”負責擦監子地板的張也光便趕忙過來接過他的拖鞋,拿到馬桶邊,用抹布擦乾淨鞋底的灰塵。“咣”的一聲,鐵門在嚴偉的身後關上,再是插銷聲,上鎖聲。
嚴偉被黑鬼叫到前面坐下,問:“叫你出去幹嘛?”
“籤拘留證。昨天 沒來得及辦,今天補的。”嚴偉回答。
“沒有提審?”
“沒有。”
黑鬼摸出一包軟裝的白沙煙,抽出一支給嚴偉,併爲他點上火,自己也抽出一支。然後說:“今天有煙,大家一起來抽,大家來分煙。五步蛇、鬼子倆人開一車,鴨子和殺人犯倆人開一車,其他的人三人開一車。”黑鬼分別丟出了四支菸。朱漢龍不抽菸,其餘的接過煙後從中間折斷,撕開後用書紙捲成一個喇叭筒,又過來借火,便叭唧、叭唧地吞雲吐霧起來 。原來開車是這裡的行話,稱一支菸爲一車,吸一支菸爲開一車。
吸着煙,嚴偉試探着同黑鬼搭話,發現黑鬼並不是很難講話。他從黑鬼分配煙的順序來看,自己同黑鬼都是一支,其他人或倆人、或三人一支,是將自己的地位擡得很高了,已經在五步蛇他們之上。看來自己入監的關卡可以免了,他們不會對自己怎樣,五步蛇也不敢再橫眉怒目了。嚴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腔地同黑鬼他們說話算數,一邊考慮着自己在監子中所處的位置,應該處在什麼樣的地位,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