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南城機場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見一個瘦弱的小道士極不協調的捧着一大筐香蕉費力的四處張望。
玉吱吱坐在吳琅肩膀上,在擁擠的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它最愛的香蕉,剛從蓮花峰摘下的,還帶着晶瑩露珠的香蕉。
“總算是找到你們了,這一大筐夠不夠?不夠車上還有。”小道士將香蕉放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白皙清秀的臉蛋因爲劇烈的運動泛起一絲紅暈。
“夠了夠了,玉吱吱就吃了人家一小筐,咱賠了一大筐,還是道門之地蓮花峰特產的香蕉,比那什麼勞什子春山香蕉好了不知多少倍呢。”吳琅拍了拍筐沿兒對那男人道:“這可不是一般的香蕉,蓮花觀知道吧……”
“什麼蓮花觀,一個小破道觀也好意思出來招搖撞騙。誰不知道咱南城最有名的道觀是青雲觀。不管,我就要春山香蕉,你賠!沒有就賠錢,不賠不許走!”男人不依不饒。
吳琅轉頭看向玉吱吱,玉吱吱捂臉,小道士也羞澀的踢了踢打滿補丁的鞋尖。
南城最大的道觀確實是青雲觀,青雲觀香火鼎盛,遊人信徒衆多,青雲觀的道士個個富得流油。人家經營範圍也廣,驅邪避禍加保財,算命牽線旺桃花。總之什麼流行人家就經營什麼。
不過真正的修道之人,看重的還是正統。蓮花觀千年風雨,雖然眼下落敗了,可也是正統的道門仙地。青雲觀不過後起之秀,不知是哪個散修道士承建的,早已轉變爲商業化盈利模式了。
但人們還偏就吃這一套,是以,青雲觀越來越鼎盛,蓮花觀越來越破敗。不止如此,青雲觀的地盤都快擴張到蓮花峰了。
欺人太甚。
“什麼青雲觀,還不是奔着我蓮花峰的仙地去的。”玉吱吱嘲諷道。
吳琅咬牙低聲道:“都是你,就不能忍忍嘛,蓮花峰短了你香蕉吃了?非要吃別人的,這回走不脫了吧。你身上有錢沒?”
玉吱吱眼神四處亂瞟:“錢?錢是什麼呀?我不懂誒!”
吳琅崩潰,轉頭問小道士:“有錢麼?”
小道士連退好幾步,使勁兒搖頭。
小蛇精化成的小白蛇纏在白楚戈手臂上,瑟瑟發抖的小身子一個勁兒的往裡縮。白楚戈覺得,帶着這一行人上路絕對是個錯誤。
他忽然想念起臨走時給蜘蛛精的1200塊錢了……
“……麻煩借過一下,我來拿行李。”
人羣裡擠進來一個年輕道士,相貌英俊,看人總是笑眯眯的。有遊客認出這人正是青雲觀觀主的首席大弟子馮倫,頓時炸開了鍋,將馮倫團團圍住,企圖沾一沾歐氣。
蜂擁而至的人羣差點兒將白楚戈撞了個趔趄。
“大家不要擠,當心踩到受傷。”馮倫笑容和煦,當場迷暈了幾個年輕小姑娘。
吳琅撇了撇嘴:“爺裝b的時候,他還在孃胎裡頭呢。”
他四下看了看,見人都圍過去了,沒人理他們,朝白楚戈嘰咕嘰咕眼睛,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啊!
白楚戈會意,將小道士捧來的一大筐香蕉往前一踢,越過傳送帶拿起兩個行李箱就跑。
那男人明擺着訛錢,賠了他一大筐香蕉,兩清了!
小道士引着白楚戈和吳琅到了停車場,在一輛二手金盃面前站定。小道士打開車門,麻溜兒的將後座的一筐香蕉挪到前頭來孝敬猴王,隨手將兩個行李箱扔到後座去。
“兩位,上車吧。”
小道士上了駕駛座,油門一踩,二手金盃發出一陣轟鳴,搖搖晃晃的開出停車場。上了機場高速,小道士將油門一踩到底,這破金盃忽忽悠悠,四處漏風,白楚戈瑟縮在一角,生怕什麼時候這車就分崩離析了。
“……哎呦我去,你瞅瞅,那是誰啊,車軲轆都開飛了!”吳琅笑嘻嘻的指着高速公路上一個孤獨遊走的車輪胎。
小道士猛的一腳剎車,差點兒將小蛇精給甩飛出去。
“那他媽是我的車軲轆!”
白楚戈:“……………..”
從機場折騰到現在,都快七點了,飢腸轆轆的白楚戈拿了猴王一根香蕉,蹲在路邊一邊吃一邊等着小道士和吳琅修車。
“……我說,你這金盃早就該報廢了吧,怎麼還開上道呢?”吳琅拿着扳手一頓拆卸。
“嗨,還不是道觀窮,哪有錢換車啊。”小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吳琅鼓搗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不換也得換了。”
這時,從後面駛來一輛加長版豪華商務車,坐在後座的人搖下車窗,露出一張英俊側臉,正是馮倫。
“要幫忙麼?”他轉頭笑問道。
“我們蓮花觀自己的事兒,就不勞馮道長費心……”
吳琅一把捂上小道士的嘴,心說這孩子是不是傻,車都修不上了,你還想走回蓮花觀不成。
他笑嘻嘻道:“您可真是好心,那不如幫我們把車也給拖回去吧。”
馮倫眼神看向司機,司機面色不太好,不過還是點了頭。
吳琅將小道士轟上金盃,讓他在後面控制行車。他們則上了商務車,車內薰了香薰,味道淡雅,比小道士那滿車汽油味好了不知多少。
馮倫看了眼小道士,眼底神色有幾分晦暗不明。
“你們青雲觀還真是財大氣粗啊。”吳琅用沾了機油的手拍了拍馮倫,那身乾淨整潔的道袍上頓現一個油乎乎的手印。
“可我還是喜歡紅色小跑車。”玉吱吱在車裡來回蹦躂,踩了滿車座的機油腳印。
馮倫太陽穴突突直跳。
白楚戈悶聲坐在後座,在心裡爲馮倫默哀。
天色已經暗下去了,他小心的捧出龍紋玉佩,輕聲召喚,龍紋玉佩閃了幾閃,算作迴應。有迴應,白楚戈也放了心。
馮倫從車窗裡看到龍紋玉佩的倒影,眯起了眼睛。
“……幾位從何處而來?”
“東土大唐。”
馮倫:“………….”
“幾位到蓮花觀不知所爲何事?”
“去道觀能幹嘛,當然是驅邪保平安了。”吳琅說着,還遞了個看白癡的眼神過去。
馮倫尷尬笑道:“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大可直說,咱們修道之人都是一家,不必太拘禮。”
吳琅嘬嘬嘴兒:“要說幫忙啊,我們還真遇到點兒小麻煩。”
馮倫側耳傾聽:“請說。”
吳琅搓了搓手指:“我們需要錢,很多錢。”
但凡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馮倫非常痛快的遞了張信用卡過去。
“十萬塊錢的額度,隨便用。”
吳琅笑着接過:“嘿呦,好大手筆啊,那就卻之不恭了哈。”
“好說好說。”
馮倫側過頭餘光看向白楚戈手裡的玉佩,沒錯,就是這個龍紋玉佩!
白楚戈本來已經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聽腦子裡有人說話,是白重九的聲音,不,應該是後來出現的那一魄的聲音。
“……嚶嚶嚶,戈戈,那個臭道士盯上我了,好怕怕!”
白楚戈:“…………….請說人話。”
“那個臭道士一直在盯着龍紋玉佩,意圖不軌,嚇的我都不敢出來了。”聲音有幾分委屈。
白楚戈皺眉擡頭看去,正對上馮倫探究的眼神。馮倫立馬笑道:“這位朋友上車就沒有說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我這裡常備暈車藥,還有水。”
“不必了謝謝,還有多久到蓮花觀?”
馮倫看看手錶:“大概二十分鐘。”
“謝謝。”白楚戈沒有想和他攀談的意思,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心裡卻在暗暗堤防。
馮倫嘴角勾起一抹淺淡弧度,目光在昏暗的車廂裡閃爍不定。
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睜開眼時,入目所見是一片空曠之地。
“到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吳琅下意識的要去推車門,不料卻撲了個空。一股冷風呼嘯而過,吹得一人一猴渾身一激靈。
不對勁兒!
明明是暑氣正盛的七月,哪來兒的冷風!
吳琅猛的睜大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頭邊上,玉吱吱縮成一團直往他懷裡拱。
……要凍死猴兒了!
在場除了他們一人一猴,其他人都不見了,吳琅心頭一驚。
“白~楚~戈戈戈~~”
聲音在寒風中打了幾個旋兒,被吞的一絲不剩。
而此時的白楚戈,正一身休閒短褲加T恤站在空無一人的石地上,呼呼的西北風吹得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碩大的太陽就懸掛在半空,散發着強烈刺目的光,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冰冷的太陽……
小蛇精緊緊纏着他手臂往肩膀處攀爬,露在T恤半截袖外頭的一截蛇尾已經凍僵了。
“……這是什麼地方啊,我們不是在車上麼?”
“被算計了。”白楚戈緊抿着脣。沒有道法總是寸步難行,防不勝防。他按下心中不快,握着龍紋玉佩,道:“聽得見我說話麼?”
玉佩沒有反應。
是了,白重九如今是魂體狀態,還有莫名出現的那一魄,完全見不得日光,否則下場只有灰飛煙滅。
這人是篤定了自己沒有道行,不足爲懼。至於小蛇精,一個剛化成人形,沒有正經修行過的小妖,同樣不用放在心上。
他環顧四周,以手遮眼擡頭看向天邊的太陽,那輪紅日在這種環境中顯得極爲不協調。
“這裡本不該出現太陽,但偏偏就懸在那裡。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根本不是太陽,而是折陽鏡。是道家用來對付陰魂之物。此鏡可以折射太陽的光線,將太陽光引入任何空間,但卻不能折射太陽的溫度。不過,這光線就足以對付魂靈了。”
“所以,你是爲龍紋玉佩而來!”
馮倫悄無聲息的落在白楚戈身後,似是有所感應,白楚戈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
“既然猜到了,就乖乖交出龍紋玉佩,或許可以留你一命。”
白楚戈眯了眯眼;“你是什麼時候盯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