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戈訕笑着撓了撓頭,對白重九道:“剛纔,多謝哈。”
白重九‘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任何人都不能對戈戈說一句不好聽的。”
白楚戈看了看他的神色,又小心說道:“……其實他也沒說什麼,他和你一樣啊,都是把在意的人放在心上,不希望出現一點點的差錯。”
白楚戈比了比小拇指尖兒,嚥了咽口水:“所以……我的意思是,咱們下次其實可以不用這麼敏感的。”
白重九盯着白楚戈看了一會兒,直盯的他頭皮發麻。白楚戈縮了縮脖子:“怎,怎麼了麼?”
不怪他慫,是這位大佬真的讓人捉摸不透啊!陰鬱又偏執,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有武力值了啊啊啊!
就在白楚戈以爲這貨要揍他的時候,人家卻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都聽戈戈的就是。”
白楚戈忽然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說不出的無力感。
當你剛剛適應了一個人的一種性格後,突然他又變成了另一種極端性格,一切都來的毫無預兆,沒有片刻喘息。
從出發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一個月,他每天都遊走在崩潰的邊緣。那種感覺,就像是守着一個精神分裂患者,隨時隨地都能切換出不同性格來。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調整調整,未來,沒準兒還會遇見更刺激的。
他擡頭望着層巒疊嶂,冰峰林立的巍峨雪山,翻過這裡,就離雲山不遠了。
這一路上,雖然每次都能化險爲夷,但那種驚心動魄還有死亡逼近的絕望感,曾那麼真實的存在過他的記憶中。
雲山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着他。
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不管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都要堅持下去。
眼下溫良玉已經好轉,聞人雪落也不會再作亂。但山下仍有大批魔兵滯留。是以,他決定休整兩日之後,先送吳琅玉吱吱和風誠下山,他再帶着白重九折回,繼續上雲山。
吳琅已經幫了他太多,他實在不願吳琅繼續跟他犯險。
決定好這一切,白楚戈的心緒方纔平靜許多。他尋了個僻靜地方開始修煉。白重九就在不遠處跟着,瞧他修煉,也不打擾,只靜靜坐在一旁看着。
進入乾坤世界,白楚戈猛然發現,乾坤世界的範圍又大了一圈,那顆向陽樹也長高了不少,金色的向陽花花團錦簇,花瓣上流淌着淡淡的金色流光。
這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機和光明,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充盈着雄渾磅礴的力量。他忽然間意識到,似乎從寒月弓裡的那一魄出現後,他本身的力量也跟着上了一個臺階。
再觀那日白重九一招打敗赤焰虎的舉動,聯想溫良玉曾說的話,他和白重九力量共生。也就是說,從那時起,他們的力量就已經開始了無形的增長。
怪不得那日他能輕易從紫月狐的魅術中清醒過來。原以爲自己的修行一直停滯不前,倒沒想到竟是在無形中悄然增長的。也或者是那日對戰,他在不知不覺中突破了某一個難關,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覺。
不過不管如何,力量的增長是顯而易見的。
想到這裡,白楚戈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不再去糾結什麼大無象法,他眼前要做的,就是拋除所有雜念,將光之術修煉的爐火純青。
不知不覺的,白楚戈周身泛起了淡淡金色光暈,像是夕陽照在身上,給這片冰天雪地帶來了溫暖和勃勃生機。
而與此同時,白重九也忽然感受到了體內流竄的一股力量,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看似柔弱,卻十分堅定。
他急忙打坐入定,將那股橫衝直撞的力量疏導進每一處經脈。
……
“……看來,你已經開始掌握通寶伏天籙的力量了。”
溫良玉不知在這裡看了多久。白楚戈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黑透了,淡淡的月光照在清冷的雪原上,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竟在這裡打坐一整天。然而他卻絲毫未覺得冷。反而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而在過往的修煉中,藉助轉世之力,他的術法雖然進步很快,但卻從未有過這種真實的感覺。
他這才恍悟,原來現在,他纔算是真正的入門。能真切的感受到身體裡的力量,而不是從前那般虛無縹緲。
像是要驗證什麼,他憑空取了向陽花瓣,手腕一轉,花瓣朝着黑暗角落凌空飛去,在角落裡炸開一道金光。
他看到那金光比之先前,更加精純清透。更像是幻境中他藉助東離楚戈之手使出的力量。
就在這時,那只有自己想法的寒月弓竟然自己飛了過來。微弱的,純澈的冰藍色在夜空中純潔無瑕,它像是被那抹金光吸引一般,朝着那黑暗角落飛去。
聞人雪落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冷哼一聲站在溫良玉身邊,細聽下,那哼聲裡還有一絲小委屈。就像是自己養大的孩子被別人領走了一般。
溫良玉笑着安撫,說道:“這寒月弓對白楚戈的力量似乎很熟悉。當年聽雪落說起過,寒月弓自天而降,聞人部族的首領撿到這寒月弓時,發現弓身有淡淡金光流竄,過不多久,便消失不見。”
“不止如此,首領還發現這弓自帶一股神力,可以相助他們雪狐妖族修行。於是首領便將此弓奉爲神物,日日供奉。”
白楚戈點點頭,這些他先前倒是聽玉吱吱說過。只是本屬於雪神的寒月弓爲何會受白重九的控制,又爲何會對他的金光有感應?
“雪落,這寒月弓你們供奉千年,早已有靈。我想,你們狐族應該有辦法與靈溝通,是吧。”
聞人雪落十分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其實這把寒月弓,也是在雪狐族慘遭滅族之後,他纔拿到手裡當做法器。那時候他日日都想着報仇,之後又將魔族冰封在雪落山。自己化身爲冰雪,將整個雪落山封住。一點一點將魔煉化,獲取強大力量。
那之後,他又進入了沉睡,直到感應到溫蓮玉的覺醒,他才破了冰封出世,還導致雪落山範圍下了暴雪。
所以,他雖然知道如何跟寒月弓通靈,但他卻從未試驗過。不過,這寒月弓總是喜歡往白重九身邊湊,他倒還真想看看,寒月弓裡究竟還藏着什麼秘密。
一說到這些,吳琅那顆八卦的心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趕忙披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狐裘,揣着手從冰房子裡溜達出來。
聞人雪落取回寒月弓,道:“去祠堂。”
聞人部族的祠堂是一座三進院子,據傳說,是第一代族長去人世歷練時學來的建築設計。
所以,聞人部族的房子,除了是用冰蓋成,其他的倒與外界沒什麼差別。
祠堂十分寬敞,聞人雪落帶他們去的是當初專門供奉寒月弓的房子。這裡乾淨整潔,除了一個古樸的木質架子,一個青銅香爐和幾個蒲團外,便也沒有其他東西。
聞人雪落將寒月弓置於架子上,跪坐在蒲團上,垂下頭,雙手合十,十分虔誠。
不知道他嘟嘟囔囔的說了些什麼,只見寒月弓閃了三下。
隨即,聞人雪落轉過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以我爲中心,跪成一個圓圈,雙手合十,閉眼,要心無雜念。”
接着,又聽他念了一大段咒語,語調平緩柔和,漸漸的,衆人便開始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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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很安靜的地方,時間彷彿就此停滯。碩大的紅日懸掛半空,它看起來並不遙遠,觸手可及。你能感受到陽光的普照,卻感受不到那種炙烤的感覺。
反而是一種溫潤的,淡淡的光在流淌。
正中央有一顆高大的向陽樹,向陽花開的十分茂盛,時不時有金色花瓣飄落,落到樹下假寐的白衣男子肩上,再戀戀不捨的落到地上。
男子身旁有一塊巨石,通身泛着金屬光澤,遠遠看去,像是一個黑衣侍衛守護在白衣男子的身旁,安靜而又虔誠。
巨石旁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無波無瀾。
一切都悄無聲息,靜謐祥和。
“……東陽!你又在樹下睡覺!”
一道愉悅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隨後便見一個穿着潔白羽衣的男子落到此地。他一頭烏髮用一根冰簪子高高束起,身後負着一張寒月弓。
來者正是掌管人間雪事的雪神寒一。
寒一奉旨降雪過後,閒來無事,便溜達到日不落之地瞧了瞧。人間已是大雪紛紛,而日不落之地卻千年如一日,有着和煦的日光,永遠不落的太陽。東陽神將也如往日一般,靠在那顆向陽樹下假寐……”
寒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個渾身都是光芒的男子,六界戰神,如今卻終日窩在日不落之地,像古井一般的沉寂在那顆破樹下。若換成是自己,肯定一日都受不了。他不免有些同情這個男子。
“……東陽,你日日守在極東之地,可曾看過世間大好山河?不如我帶你去瞧瞧?”
寒一乃神帝最爲寵信的小神,性子難免傲了些。神界諸神在他眼裡,都不過爾爾。倒是東陽神將,這個天生之子,讓他有幾分敬佩,便想結交一番。
“本座奉神帝法旨,鎮守日不落,豈能擅離職守。”東陽連聲音都是冷清的。
“嗨,這破石頭有什麼好守的,魔尊早已被封印,翻不起什麼風浪來。咱們去人間一趟,也不過半日功夫。放心,不會被神帝發現的。”
“我們做事是爲了對得起天下百姓對我們的供奉,對得起肩上的職責,可不是爲了給誰看的。雪神的好意本座心領了,此地陽光充沛,雪神滯留太久,恐傷身體,還是請回吧。”
這麼會兒功夫,寒一已經出了一腦門子汗,但他仍是固執勸道:“這可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梅花已然盛開,人間白雪紅梅,多好的景緻啊,東陽就不心動麼?”
東陽垂下眸子,面無表情道:“也沒什麼好看的。”
寒一不依不饒:“你看都沒看過,又豈知好不好看?”
東陽道:“沒興趣。”
“……你這人可真無趣。不看拉倒,我自己去。”
寒一氣的一跺腳,轉身便走,並未注意到他身後那顆巨大黑石表面突然閃現一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