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的房間就隔着一堵牆,牆還是特別薄不隔音的那種。
言遇暖在火車上熬了一天,又在車站將就了幾個小時,只覺得渾身都髒,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就衝進浴室洗澡。
谷飛鳥衣服上沾了血,脫下來送到樓下的24小時洗衣房去幹洗,回到房間的時候就聽見隔壁房間嘩啦啦的水聲,還夾雜着言遇暖的歌聲,忽高忽低——愛情三十六計,要隨時保持美麗……
他聽了一會,言遇暖唱的很歡快,浴室挺攏音,有種特殊的音效,他覺得挺好聽的。
谷飛鳥也開了半夜的車,覺得自己風塵僕僕,也挺髒,於是也放水洗澡,在言遇暖的歌聲和嘩啦啦的水聲伴奏下,也撩撥起了好心情,跟着言遇暖的節奏也輕輕的哼了起來——不必說你和他的關係,不用故弄玄虛裝神秘……
他哪裡有什麼音樂細胞,因爲這歌實在聽得太多了,所以才能哼上那麼一兩句,三句有兩句都記不住歌詞,稀裡糊塗的混了過去,想唱歌又抓不住節奏的那種感覺,相當讓人技癢,好不容易到副歌的那一句愛情三十六計,他可算是記得相當清楚!整首歌唱下來,他一直就在等這句,等得躍躍欲試。
所以唱到那句的時候就特別高興,聲音大了很多,幾乎是用吼得,吼出了氣勢,吼出了效果。
愛情三十路計!
部隊裡唱慣軍歌的嗓子,忽然在安靜的半夜裡扯開吼了這麼一句,那效果,相當的震撼。
幸好這大部分的客房都空着。
言遇暖那邊歌聲忽然停了,谷飛鳥沒注意,難得下面一句的歌詞他也記得,還挺高興的又唱了一句:要隨時保持美麗!
言遇暖捂着肚子笑的差點背過氣去,哎呀我的媽呀,谷飛鳥,你原來還有這麼二的時候!哈哈,可愛死了!
谷飛鳥終於發現隔壁的歌聲停了,然後意識到自己剛剛乾了件多傻的事,羞臊的滿臉通紅,胡亂的衝了兩下,趕緊穿上衣服逃跑了。
他在牀邊呆坐了幾秒,然後忽然意識到,剛纔,他跟言遇暖兩個人之間只隔着薄薄的一堵牆,那牆,估計他一拳能轟出一個大洞……
熱血呼的上涌。
他的臉燒得快化了,空氣越發安靜,他的聽力這時候好的出奇,只有隔壁浴室的水聲嘩啦啦的響。
他腦海裡放電影似的閃過言遇暖笑語嫣然的俏皮模樣,羞怯時臉頰飛起的兩朵紅雲,幼滑細膩的冰肌玉骨,然後思維不受控制的朝着更隱晦的方向前進,有些他沒有親眼看見的畫面在腦海裡生根發牙,活靈活現,活色生香。
他慌張的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只覺得心頭一把火,燒得他口乾舌燥。他拿過杯子倒了杯水,手抖的異常劇烈,差點把杯子撞翻。他猛的灌了一大口冷水,然後差點把自己嗆死,吞嚥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喉嚨好似着了火,又幹又燥。
氣氛變得非常怪異,他越是想控制思想,越是控制不住,水聲嘩啦啦簡直震耳欲聾,在靜寂的夜裡渲染起一股格外魅惑的氣氛。他覺得身體僵硬,某處正不可抑制的起了反應,他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哎呀!”
隔壁忽然傳來言遇暖的一聲驚呼,谷飛鳥嚇了一跳,趕緊問怎麼了?
“谷飛鳥,你能不能下樓幫我找個女服務員啊?我有點事讓她來幫我一下。我一隻手弄不了。”
他纔想起來言遇暖還殘着一隻手,她現在是殘障人士,是不是行動不便,出了什麼問題?
他立刻跑下樓,叫了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女服務員,請人家去給言遇暖幫忙。
原來言遇暖洗完了澡穿衣服的時候,右手帶的手鍊掛住了內衣的搭扣,她左手打着石膏用不上,只能夾着胳膊半裸着等待服務員來幫她。
女服務員幫她穿好衣服,出來跟谷飛鳥抱怨:我以爲怎麼了呢,這麼點事,你就幫她弄一下唄!
谷飛鳥說謝謝你啊,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他臉上滿是歉意,其實心裡十萬頭神獸在狂奔,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女服務員又打着哈欠下樓去了。
谷飛鳥在走廊站了一會,言遇暖房間的門還開着,他不敢進去。
過了一會言遇暖冒出頭來,穿戴整齊,只是頭髮還在不停的滴水,“哎,谷飛鳥!你餓不餓?我們去找點吃的吧!剛纔服務員說旁邊有家餛飩店,24小時營業的。”
她臉上還有被蒸汽薰過的潮紅,一雙眼睛黑亮亮水汪汪的,脣色鮮豔的似果凍般誘人。
谷飛鳥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他怕離得太近會嗅到她身上沐浴之後的香氣,他怕自己的理智會再次不受控制。
“你等我一下啊,我吹一下頭髮!”
谷飛鳥說那我下樓去等你,
下了樓,谷飛鳥就站在大堂門口等言遇暖,服務檯後面的小服務員好奇的看了他兩眼,瞅的他發毛,不禁懷疑自己臉是否有什麼不正常的東西,難道讓人看出了自己齷齪的想法?
他腦中立刻警鈴大響,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好半天言遇暖才從樓上跑下來,頭髮幹了大半,披散着。
小服務員看了看他們兩個都有些溼潤的頭髮,眼神曖昧不已。
谷飛鳥覺得自己在小服務員的注視下無所遁形,趕緊快走了兩步,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言遇暖在他身後追着跑了幾步,喊着讓他等她一下,沒想到越喊這人走的越急。
谷飛鳥的外套送去幹洗了,這會兒只穿了件毛背心,出了門,被凌晨凜冽的寒風吹了一下,立刻覺得精神一震,可算是從那股莫名的躁動中掙脫了出來,腦子慢慢冷靜下來,心跳也恢復了正常,腳下也就慢了點。
言遇暖的頭髮還沒幹,被風一吹凍得不行,緊跑了兩步,躲在谷飛鳥身後,“哎呀,好大的風,借你擋擋風,哎呀,你別躲呀,我知道你不怕冷……哎,你還躲!”
她剛一靠近,谷飛鳥立刻就警覺的向旁邊竄了兩步,閃開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化妝品,好香……
言遇暖沒想那麼多,她是真的覺得冷,想借他當個盾牌擋擋風。反正她已經知道了,這人鋼筋鐵骨不怕冷,就算只穿了件毛背心也比自己全副武裝更抗凍,谷飛鳥閃開言遇暖又追過去,然後谷飛鳥再閃開,言語暖再追,倆人在空蕩蕩的街頭如老鷹捉小雞般追逐了起來。
言遇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使出殺手鐗,大喊一聲:“谷飛鳥你給我站住!欠債還錢!你還跑!”
谷飛鳥果然站住了,言遇暖又湊過去,忿忿的看着他,“哎你怎麼這麼小氣呢!給我擋擋風啊,把我吹感冒了怎麼辦啊!”
谷飛鳥指指她外套自帶的帽子,“你不是有帽子嗎,帶上就好了。”
言遇暖躲在他身後,推他往前走,“我頭髮還沒幹呢,帶上帽子頭髮就都壓扁了,好難看。”
谷飛鳥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在後腰處,言遇暖兩隻手掌正撐在他身上,手掌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遞給皮膚,燙的他難受,於是口不擇言,“你頭髮被風一吹全飛起來了,比壓扁了還難看!”
言遇暖的小心肝受傷了,惡狠狠的在他後腰使勁掐了一下,可恨的是這人一絲贅肉也沒有,滑不溜手,根本掐不動!
她怒吼:“我難看、我願意!”
谷飛鳥馬上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哎,我不是那個意思……你……”
言遇暖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然後他後腰處的溫度就忽然消失了。
她一溜小跑的從谷飛鳥旁邊經過,幾步就進了路邊賣餛飩的一個小店。
谷飛鳥挺失落,覺得後腰那裡一陣陣發涼。他剛纔是哪根筋搭錯了,說的那是什麼昏話!真是見了鬼了。
他很後悔,真應該少說話,多說多錯,不說不錯。他是個笨蛋,不會討人喜歡,只能惹人討厭。
餛飩店裡冷冷清清,言遇暖挑了個最靠裡的位置,遠離大門比較暖和。
店鋪很小很簡陋,座椅板凳看起來都有點髒兮兮的,言遇暖拿了餐巾紙擦桌面。她其實沒生氣,哪有那麼小氣,就是想跟谷飛鳥拌兩句嘴,這種感覺挺新鮮,她終於真實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他們現在真是朋友了,谷飛鳥再也不是原來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人物。
她覺得自己的態度也在轉變,原來她特別的敏感纖細,總是戰戰兢兢的,谷飛鳥所在的位置總是需要她擡頭仰望。現在她坦然的多,兩個人的關係是對等的,她不需要再時刻緊繃着神經,能更真實的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偶爾耍點無賴,臉皮越來越厚,挑戰他的底線成爲她最新的樂趣,對他的冷淡反應也已經習以爲常。
這如果是以前,谷飛鳥說她難看,她估計會難過的要死,現在?現在她只想踹他兩腳泄憤。
言遇暖覺得自己的神經變得無比粗大,既然目標定在了喜馬拉雅山,那麼身邊的一個小山包就不需要太過在意。摔倒了,爬起來就是了。
她現在總是鼓勵自己,言遇暖你的眼光要放的長遠點,應胸懷鯤鵬之志,高瞻遠矚,征途中的挫折在所難免,但是,要堅信,最後的勝利必然是屬於我們的!
今天晚上谷飛鳥能跑來Y城的火車站接她,這其實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沒奢望過能這麼快就從谷飛鳥那裡收回什麼感情的回報,所以當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谷飛鳥空降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非常的高興,既驚訝又激動,但是她沒敢想這人出現在這裡是爲什麼。
她有點自欺欺人的跨過了那段思考,管他是爲什麼,反正事實就是這人就在自己身邊,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人應該知足常樂,太貪心,老天爺會不高興的。
她很興奮,了無倦意,一點也不覺得困,她一分一秒也不想睡覺。
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潛意識裡還是在害怕。
害怕這其實只是一場夢,她閉上眼睛再睜開,夢就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