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絕不屈服

阿爾尕竟然聽懂了他的話,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對自己如此窮兇極惡的人類。他吃驚地望着眼前的這個人,只見他長得黑黑瘦瘦,鼻子下面一撮八字鬍,眯着賊兮兮的小眼睛向自己上下打量着。阿爾尕就是不信邪,老子就是要叫,我還怕了你不成嗎?然後就“嗚嗷嗚嗷”地嚎叫起來,聲音竟然比之前還大。

“你這狗東西是他媽的想死嗎?”說着話,扎赤突然從地上抄起了一根木棍,順着鐵欄,一下子向阿爾尕的身體杵了過去。阿爾尕靈巧地閃開,然後一口咬在了木棍的頂頭,然後拼了命往後拽,想要將這根棍子在扎赤的手裡給奪過來。

扎赤一見阿爾尕竟然如此兇悍,心裡也有點吃驚,但他仍緊緊抓住木棍,就是不肯鬆手。然後他突然向前一用力,一下子撒手,只見木棍一下子杵進了阿爾尕的嘴裡。他一下子就飛了起來,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摔的這一下就還無所畏,那木棍卻差點將阿爾尕的舌頭給杵爛,牙齒也給撞得好不疼痛,只差一點就要脫落下來了。

扎赤看到阿爾尕如此狼狽的樣子,心裡十分得意。但他發現阿爾尕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纔開始有點驚慌起來。於是又向前走了幾步,然後雙手扶着鐵欄,想看清楚這隻狗到底有沒有被自己給杵死。

就在這時,阿爾尕一下子從地上像箭一樣向他竄了過來。扎赤根本沒想到阿爾尕的動作竟然這麼快,慌亂之際根本來不及躲閃。“哐哧”一下,阿爾尕一口咬在了他的右手背上。危急時刻,扎赤來不及多想,趕忙左手握拳,一拳向阿爾尕的嘴巴上打去。“啪”的一下,阿爾尕摔到了地上。

阿爾尕嘴裡面淌着血,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牙齒上竟然還掛着他在扎赤的手背上扯下來的一小塊血淋淋的皮肉,然後眼睛惡狠狠地向扎赤瞪着。扎赤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手背,恨不得一刀就將眼前的這隻惡狗給宰了,但當他看到阿爾尕依舊兇巴巴,不可一世的樣子,心說:殺死你還不容易,我要叫你生不如死!然後獰笑着,託着自己的傷手轉身進屋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扎赤對阿爾尕是非打即罵,根本就沒有好好餵過他一頓,偶爾想起來,也是給他一些糙米泔水之類。可是如此一來,竟然更激發出了阿爾尕的鬥志:你越是想餓死我,我卻偏偏就不死。

所以扎赤無論餵給他什麼,他都是照盤全收,竟然給什麼吃什麼。實在不夠吃的時候,就去馬槽裡搶馬兒的草料來吃。

可是這些東西哪有一點營養,他做爲草原狼的後裔,肉食纔是他的天性。所以幾天下來,他的毛色逐漸變得暗淡下來,身體也消瘦了很多,眼窩深陷。又過了一陣子,身上的皮毛開始脫落,竟沒有了之前的一點風采。然而他就是屹立不倒,頑強地與扎赤做着抗爭,絕不肯向他屈服。

這一日,扎赤突然來到馬棚的外面,看到阿爾尕在裡面半死不活的樣子,他似乎感覺到非常滿意。然後輕聲地向阿爾尕挑釁道:“你個死狗,叫你咬人,這下可服了嗎?你不是很囂張嗎,怎麼不起來咬我了?”

阿爾尕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朝着扎赤齜出了自己的獠牙,身子晃了晃,由於餓得實在是沒有了力氣,於是又一屁股倒在了地上。扎赤一看,這狗東西是要被我活活餓死的節奏啊。

不好,我得提前出手,多少還可以買上幾個錢,若是它真的死了,可就一分錢也拿不到了。蘇合若是過段時間來找,我就說……就說是他自己跑掉了。嗯,就這麼辦!他自己跑掉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嘿嘿!他竟然爲了自己想到的壞主意而感到沾沾自喜。

想到此處,他立馬去離他馬場不遠的地方叫來了狗販子特木倫。

狗販子特木倫跟着他來到馬棚外面,向裡面一望,只見裡面趴着一隻瘦骨嶙峋的半大狼狗。身上髒兮兮的,皮毛也脫的東一塊西一塊的異常難看,於是十分失望地對扎赤說道:“你怎麼把狗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狗都是要賣給牧民做獵犬的,你這隻狗的品像實在太差了,沒有人會買的。”

“沒關係的,價格你看着給。這隻狗的品像確實是差了點,可就算賣狗肉,他也能值一點錢的不是?”扎赤眯着自己精明的小眼睛向狗販子特木倫笑嘻嘻地說道。

“五十塊,再一分不能多了,你愛賣不賣,不賣也沒關係,權當我白跑一趟,哎……”說着話,狗販子特木倫搖了搖頭,依舊錶示對阿爾尕這隻狗實在是太過失望。

扎赤怕他反悔,立時說道:“五十就五十,一手錢一手貨,你現在就給他牽走吧。”

狗販子特木倫從自己的貼身口袋裡掏出來一弱皺巴巴的五十塊錢人民幣,然後交給了扎赤。扎赤放在陽光下一晃,發現不假,趕忙裝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笑嘻嘻地打開鐵欄。此時阿爾尕已經非常虛弱,兩個人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他的頭套上了繩索,然後狗販子特木倫牽着鏈子,阿爾尕竟然也不再掙扎,跟着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受盡了屈辱與苦難的地方。

狗販子特木倫可是一個相狗的專家,其實打從他看到阿爾尕的第一眼起,就感覺到這隻狗的與衆不同。

一路上,他牽着阿爾尕,如獲至寶般心裡只是偷着樂:扎赤這個二貨,如此一隻有着草原狼血統的高貴獵犬,他竟然給養成了這個鬼樣子,看他那神氣,給他五十塊樂的跟什麼似的。他又怎會知道,我只要再餵養這小狗兩三個月,等他長大些再精心將他打理一下,然後兩千塊出手妥妥的。哼,就是少了一個大子我都不會賣。

阿爾尕跟着特木倫來到了他的家裡,他將阿爾尕圈養在一個用鐵絲網圈成的大圍場內。在這裡還有大大小小几十隻各種各樣的狗跟他關在一起,他們看着這個新來的似狗又似狼的新同伴,都驚異地睜大了眼鏡。

阿爾尕冷漠地向這些雜狗們看了一眼,拖着自己瘦弱的身子坐在了一邊,然後眯起眼睛,竟享受起了西邊晚霞中僅有的一點餘暉來。他在扎赤的馬棚裡,那裡又窄又黑,幾時能有這等光景。

過了一會兒,特木倫開始過來向阿爾尕餵食。只見他左手託着一個小木盆,裡面裝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熟肉,右手端着一碗清水,俯身放在了阿爾尕的身前。阿爾尕近一個月以來,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吃過一頓像樣的食物,如此便也不在客氣,立時狼吞虎嚥地大快朵頤起來。特木倫笑嘻嘻地看着他,一羣獵犬看得既羨慕又嫉妒,幾隻獵犬想過來爭搶,卻都被特木倫用皮鞭子給趕開了。

不一會兒功夫,阿爾尕就將滿滿的一盤食物都給吃掉了,就連那一碗清水也沒有剩下,然後滿足的又趴在角落裡,但從始至終也沒有一絲向特木倫表示感謝的意思。

原來在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相信人類:你將我與這幾十只獵犬圈養在一起,還限制我的自由,一定是有其它目的。你餵給我吃的,卻未必就是對我好。但我即來之則安之,還怕了你不成。以後該吃吃,該睡睡,但你想要我像這些雜狗一樣對你搖尾乞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然特木倫也沒有去在意這些,反正這隻狗將來無論如何都是要賣掉的。他看中的,只是幾個月之後將阿爾尕轉手後那不菲的價錢。

待特木倫離開之後,圍場內幾隻土狗立時向阿爾尕圍了過來。其中一隻灰不溜秋,瞎了一隻眼睛的獵犬向他吠叫道:“你算什麼東西,剛到這裡就趾高氣昂的,我纔是這裡的老大。想活命的話,以後你就要聽我的。”

此時是傍晚時分,其實一隻眼已經吃過了東西,可是當他看到阿爾尕如此受到特木倫的優待,心裡難勉有氣。他要給新來的這個傢伙一點顏色看看,告訴他這裡是他一隻眼的地盤。在這裡就要遵守他的規矩,吃食物的時候也要讓他一隻眼先來,自己吃剩下的纔是他的。

阿爾尕如何會吃他這一套,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服從一隻眼,便立時會遭到他所率領的幾隻土狗的攻擊。可能是血統的原因,阿爾尕自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屈服。眼瞅着如果再不答應,幾隻土狗馬上就要向自己撲上來,阿爾尕突然想道:一羣欺軟怕硬的東西,我還怕了你們不成嗎,眼瞅着一場戰鬥再所難免,那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爲強。

阿爾尕生來就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於是趁一隻眼沒注意,阿爾尕一下子就向他撲了上去。他吃飽了飯,剛剛恢復了一點力氣,但是他終究還是因爲太過虛弱,幾下子就被一隻眼給掙脫了。然後只聽一隻眼一聲狂吠,向狗羣命令道:“大夥給我一起上,咬死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