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蘿成了拼命三郎,竟然來者不拒地將所有的秀都挨個往下走,除了偶爾露出的一種別人看不懂的復仇感外,沒有一絲怨言。很快贏得了業界同仁的尊重,都認爲何小蘿很有事業心。只有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人才曉得這個傻丫頭是在和某人賭氣呢。但車輪戰一樣的試裝、排練和演出,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幾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何小蘿到了靠在椅子上都能睡着的地步。
今天的兩場秀全部結束後,何小蘿演出服都沒有換下來就靠在化妝室的椅子上睡着了。忽然被人晃醒,一個人影很眼熟,一臉怒氣雙手抱胸站在她面前。何小蘿趕忙站起來,露出笑臉說:“安老師,您不是在臺下坐着嗎?——安老師,您要拽我到哪裡去?”
安安沒有說話,只管拉着她往外走,何小蘿反抗未遂,一溜煙被拽到秀場外面的茶座裡,立刻傻眼了。肖亦澄正好在那裡與人聊生意,冷不丁看見她,完全愣住了。何小蘿臉上的濃妝已經花了,睡眼惺忪甚至驚魂未定,而且腳上只穿了絲襪,鞋也不曉得被甩到了哪個角落。衣冠不整,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肖亦澄本來矜持的公務撲克臉上滑過一絲隱隱的輕快笑意,微微彎起嘴角,彷彿將一種將要大笑的表情生生隱忍下去。
安安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強悍,活像一尊小鋼炮,“大少,這樣惡性開發模特是你的決定嗎?如果再走上一個月,她就完全垮掉了!”
何小蘿心裡很感動,安老師這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可有一樣她沒說對,哪裡還用得了再走一個月,再走一個禮拜她就崩潰了。
肖亦澄對安安一向很尊敬,眉目間盡是謙遜,站起來說:“安老師,我明白了,還有其他事嗎?”
安安一時語塞,沒有想到他認錯態度這麼好,嘆了口氣,依然不軟不硬地說:“我既然來到天橋迷虹公司效力,就要爲我手下的模特着想,大少你有不對的地方我一定會指出來。”
安老師加盟了天橋迷虹?何小蘿偷偷看她一眼,突然有一種有了靠山的感覺,有說不出的爽快。
肖亦澄連忙頷首,表示認可,看來是被完全打敗了。安安往常的嚴厲中流露出少有的憐愛,對何小蘿說:“去洗臉吧!”
何小蘿連說是,以勝利者的笑容看向肖亦澄,心裡像開了花,怎麼樣,怕了吧,嘿嘿……沒想到肖亦澄轉身向客戶告了個別,便將外衣掛在臂彎裡走過來,高深莫測地說:“洗過臉到外面來,有東西給你。”然後便極盡瀟灑地離開,哪有一點賭氣失敗的樣子?這下換了何小蘿鬱悶了。
難道我白白辛苦了一個月,這麼勇猛的姿態都沒有讓他屈服?何小蘿不是豬腦子,她至少感覺到那個看似幼稚傲慢的人實際上很鬼很精明。一出酒店就看到銀白色的跑車,這說明他今天是以花花公子的身份出現的,何小蘿很有禮貌地站在車前問:“肖總,什麼事?”
肖亦澄目如星辰,“會打斯諾克嗎?”
嗯?何小蘿矇昧地點了點頭,然後問:“肖總你不會要我去打球吧?我可是要準備回家睡覺的,安老師說了你不能再剝削我!”
肖亦澄凜了眉毛,對她的狡猾很不以爲然,“事實上是一個人想邀請你,並且想對你上次的幫助表示感謝。”
何小蘿腦海中驀地回閃出樊東籬來,難道又是那個神秘的大哥大?結果肖亦澄已經猜到她想起了誰,很合適宜地告訴她,“丹尼張。”
何小蘿飛快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對着肖亦澄急轉而下的不快神色笑嘻嘻地說:“原來是他,我們有約的!”
“有什麼約?”肖亦澄眉頭微微皺起,何小蘿無辜地說:“約定他來s市就見面啊,肖總你很感興趣哦?”
肖亦澄哭笑不得,尤其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心裡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一點點開心,那是一種在以前的生活中從來沒有過的開心,是一種拋卻了任何利益任何壓力的感覺,輕鬆而平凡,卻感覺很可愛很動人而且很……猥瑣。
肖亦澄依然沒有開車,從後座拿過一個文件遞到何小蘿手裡,淡淡地說:“從今天開始,所有的秀和廣告都要經過嚴格篩選,所要出席的場合都不能低於一定的標準,而且總部已經將你的年薪改成了50萬,考慮考慮簽了吧。”
何小蘿眼睛瞪成兩個O,她生生地在一個月內走完了所有的47場秀,粉嫩嫩的腳丫上也磨起了老繭,本是爲了跟眼前這個男人賭氣,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爲什麼啊?”
“因爲你已經紅了!”某人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車子開出去,何小蘿被摔在座椅上,原來中計了。他本來就打了這個算盤,讓我沒命地幹活就是爲了今天這個結果。何小蘿已經好久沒有看報紙看電視了,估計現在關於她的報道已經很多了吧,不然總部高層怎麼會害怕自己被挖跑,竟然將自己的年薪提到了50萬,血淚換來的啊!心裡不由得唸了三遍,狐狸,狐狸老狐狸……
聚會的場所是一家高級桌球館,位於s市開發區的繁華地段。何小蘿知道只有很紈絝的人才會到這片地方來消費,而這片地方也佈滿了這種一擲千金的場所,比如桌球館旁邊的凱撒夜總會。那是何小蘿跟肖亦澄不打不相識的地方,當然她很適當地忽視了凱撒夜總會的存在,卻不經意間跟肖亦澄的目光碰在一起。如果她沒看錯,他是綻出了一抹笑意,看來那段難堪的舊事他還是記得的。囧……
徑直跟服務員小姐走進了桌球館。丹尼張很熱情地給了何小蘿一個擁抱,用醋溜普通話說:“何小姐,我沒有爽約。不過聽說你是大忙人,要不是託了我老同學JACKSON幫忙,還請不到你呢。”
何小蘿心裡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要不是託了他我怎麼會忙得累死累活?便驚訝地問:“原來MR張你跟我們肖總是同學?”
“我們在美國讀書時是同學。”肖亦澄插到他倆中間,給了她一個球杆,一臉淡淡的壞笑,“不是說會打嗎,來一場?”
何小蘿撅起小嘴,像看大灰狼一樣看着他。他大概也知道除了專業選手,女孩子能打桌球的本來就很少,就算是會打也只是能打到球不滑桿而已。更別說跟男人打。他這樣的邀請,分明是在挑釁嘛,怎麼,看我跟丹尼張約會你心裡不高興啊!何小蘿用眼神詛咒着他,接過球杆,然後問:“肖總,誰來開球?
肖亦澄明亮一笑,很紳士地一杆擊中白球,白球就沿着一條精確的路線迸出強大的爆發力,將一個三角陣型瞬時擊開,如滿天星般散在墨綠球案各處。然後直起腰來,眼中帶着狡黠的神光。
何小蘿莫名其妙地覺得他此刻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讓自己出糗,而且似乎這個期望讓他很高興一樣,但也就怪了,這麼惡劣的笑容綻放在他臉上竟然很可愛,因爲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何小蘿拿起球杆,將左手撐在案上,搭上球杆輕輕一擊,一個花色球進了底洞。她妖嬈地看了他一眼,換了個方位又一擊,又進了一個。於是不出十分鐘,何小蘿就將最後的黑色8分敲進了洞,然後直起腰給了肖亦澄一個大大的笑容。
肖亦澄那臉上不知是什麼表情,大概從來沒有見過一杆清到底的女生,竟然當着兩個男人的面華麗麗地就把他給收拾了,而更加冤屈的是他爲了發揚紳士風度,開球的時候一個球都沒有擊進去,原本是想放慢節奏好好逗逗她的。
何小蘿放下球杆,接過丹尼張遞過來的一瓶運動飲料,笑得快要抽風了。其實也不能怪她,是肖亦澄太輕敵了。何小蘿從小就喜歡打桌球,經常在街上跟一幫男生們一起比劃幾桿,時間長了也就慢慢練出來了,剛纔的情況除了多年練就的技術外,還有那麼一點點運氣在裡面。而肖亦澄和丹尼張哪裡知道她不過爾爾,還當她確實是深藏不露一定是大有來頭呢,當下也不敢輕敵了。
肖亦澄收起笑容,長長的睫毛如振翅的黑蝴蝶般撲閃了一下,認真地問:“斯諾克怎麼樣?”
何小蘿笑嘻嘻地說:“我不會打。”但肖亦澄明顯不相信,很有深意地看着她,彷彿他技術太差大神何小蘿不願意再跟他較量一般。丹尼張卻打斷他們的對峙,遞上來一條溼巾,滿眼的讚許,“啊,何小姐每一次出現都會給我驚喜,可不可以收下我這個徒弟,教我好好打打桌球?”
何小蘿愣了一下,便拍拍胸脯答應了,也不管人家桌球打得如何。她的原則便是江湖豪傑來相聚五湖四海一家親,做人要仗義,這麼一點要求還能不答應?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何小蘿滿臉歉意地跑到一邊接起來,原來是王臻打來的,竟然是問她問什麼失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何小蘿一頭霧水,趕快翻看了一下短信息,果然有一條是王臻發來的,約她在柳南路的聚華庭珠寶店門口見面,可她當時睡着了沒看見。
何小蘿帶着歉意地向肖亦澄和丹尼張道別,說自己有重要的工作。肖亦澄眼中的神光淡下來,卻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點點頭,“我叫人送你去。”但何小蘿謝過他後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