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談已進行了三十分鐘,柳副官卻一直不敢正面和清谷對視,因爲他感覺那雙眼睛太過犀利,就像兩把手術刀,能把自己內心所想剖解的一清二楚,毫無秘密可言。清谷是冢田司令官親一起來的,聽說是專門從北平方面軍總部趕來調查夏少校槍殺皇軍一事,讓他好好配合,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清谷。
柳副官不相信區區這點小事,竟會驚動日軍華北方面軍總部派人來調查,不就是死了幾十個人嗎,太原第一軍軍部都沒派人來查,爲什麼方面軍總部要派人來呢,這其中必有隱情。但他不敢問,擔心禍從口出,還是老老實實聽候問話的好。
他發現清谷的言行舉止不太像是軍人,總給人一種神秘兮兮的感覺,讓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是某個日本間諜機關的人。不管清谷是什麼人,自己都要謹慎應對,萬一引起對方的懷疑,估計冢田司令官也很難保全自己。
屋子裡只有柳副官和清谷兩個人,中間隔着一張木桌,兩杯清茶,距離很近,但氣氛卻很緊張。
清谷取出香菸遞給柳副官一支,爲他點燃後問道:“柳旅長,聽說你認識那個殺害數十名皇軍的兇手?”
柳副官恭敬地回答道:“是的。”
“他叫什麼?”
“夏少校。”
“沒有名字嗎?”
“不清楚,大家都這麼叫他。”
“你對他了解多少?”
“瞭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從重慶調到31師當教官,以前是個上校副師長,後來因有通共嫌疑被降爲少校,派去後勤部門管理倉庫。他在軍政部裡有些關係,所以纔會調到第二戰區當教官的。”
“他多大年紀,有家人嗎?”
“我看過他的檔案,大概是32歲,父母均已去世,妻子幾年前也因難產死了,還有一個妹妹在南方做生意,具體幹什麼就不清楚了。”
“聽說他的槍法很好,而且還擅長狙擊,是嗎?”
“槍法確實了得,長槍短槍都十分出色,還有一支特製的狙擊步槍,據說是德國原裝貨!”
“你見過他打槍嗎?”
“就見過一次,打得還是移動目標,一槍爆頭,乾淨利索!”
清谷對柳副官的回答還比較滿意,照他所說的情況分析,這個夏少校很有可能就是“太行神槍”,至少此人的嫌疑最大。他和純子趕到長治用了一天半,進城後直奔日軍的守備司令部,時間緊迫,不可拖延。他們手上有方面軍總部發的特別通行證,可以命令華北各地的駐軍協助追查“太行神槍”的下落。冢田大佐親自接見了他們,非常熱情,並保證盡全力協助。
清谷和純子雖然是連夜從上陽縣城出發的,但還是來晚了一步,那些被殺死的日軍已經火化了,無法查看傷口,唯一的線索就是柳副官了。
端起清茶小啜了一口,清谷繼續問道:“柳旅長,你聽說過‘太行神槍’這個人嗎?”
柳副官愣愣說:“有所耳聞,聽說此人專門找皇軍的麻煩,槍槍奪命,冷酷無情!”
清谷頓了頓道:“你覺得夏少校會不會就是‘太行神槍’呢?”
柳副官猶豫片刻後說:“這個不好判斷,因爲我和他接觸的時間很短,還不到兩天的時間,看不出什麼跡象來。‘太行神槍’是山區裡的老百姓先叫起來的,有沒有這個人還兩說呢,說不定又是共黨分子在誇大宣傳!”
清谷笑容詭異地問道:“你真這麼認爲?”
柳副官搞不懂清谷是什麼意思,心裡惴惴不安,連忙陪笑道:“我只是隨便說說,願聞清谷先生的高見!”
清谷撇撇嘴角道:“我可沒什麼高見,只是想和這個夏少校見上一面,不知柳旅長肯幫忙嗎?”
柳副官聞言心了咯噔一下,聽清谷這話的意思,不會是讓自己帶着他去找夏少校吧!這事可萬萬不能幹,夏少校正憋着勁兒要殺自己呢,現在送上門去,那不是找死嗎!他尷尬地衝清谷笑笑道:“清谷先生,不是我不肯幫忙,那裡是31師的地盤,熟人太多,不方便露面。”
清谷似笑非笑地說道:“聽柳旅長的意思是不想幫忙了?”
柳副官硬着頭皮道:“不是不幫忙,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清谷毫不客氣地問道:“是有心無力,還是有力無心呢!”
柳副官舔舔發乾的嘴脣,不知該如何回答,囁喏地說:“這……這……”
清谷緊盯着他說道:“柳旅長,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的要求,所以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如果你認爲自己能承擔這個後果,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柳副官再傻也聽的出清谷話中的威脅,冢田司令官都不敢得罪的人,自己又有幾個膽子敢說不呢!他忐忑不安地坐在那裡,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進退兩難。
清谷表情冷漠地看看呆坐在對面的柳副官,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點上一支菸說:“柳旅長,想好了嗎?”
柳副官知道不答應是不行了,便無奈地說道:“想好了,鄙人願意聽從清谷先生的吩咐。”
清穀道:“那好,你先說說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那個夏少校?”
柳副官想了想道:“他住在一個叫羊井鎮的地方,那裡是31師的地盤,直接去會很危險的。”
清谷笑道:“你姐夫不就是31師的師長嗎,有什麼危險可言!”
柳副官暗自嘆氣,看來冢田司令官把什麼都告訴清谷了,自己在他面前已毫無秘密可言了,只好說:“我姐夫是31師的師長不假,但我在他眼裡是個叛徒,一旦被抓住肯定是要槍斃的!”
清穀道:“不見得吧!我聽說31師派來談判的代表還沒有走,建議你不妨去找他商量商量,讓他們幫幫忙,如何。”
柳副官這次是徹底沒辦法推脫了,看來這個清谷是非要逼着自己帶他去找夏少校了。他也曾擔心夏少校會潛回長治要他的命,但聽苟副參謀長說,姐夫已經派人盯緊夏少校了,讓他根本沒有機會脫身,一時半會是來不了長治的。
其實,柳副官心裡也盼望這早一點除掉夏少校,此人太危險,他活着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如今日本人懷疑夏少校是“太行神槍”想讓自己帶路去找,正好可以借刀殺人,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他深吸口氣對清谷說:“既然是清谷先生的吩咐,那我一會就去見31師的代表,把您的意思告訴他們。”
清谷滿意地點點頭道:“很好,柳旅長確實是皇軍的好朋友,此事辦成後,我一定會爲你請功的。”
柳副官道:“多謝清谷先生關照,我一定會盡心竭力辦好此事!”
清穀道:“此事一定要快,最好明晚就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柳副官道:“我一定抓緊時間辦,請清谷先生放心。”
清谷端起茶杯道:“來,柳旅長,我們以茶代酒,祝願合作愉快!”
兩人舉杯共飲,然後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師豔紅又一次被虎子打暈了,擔心她無法親眼目睹自己逼問黑島直一的場面,萬一忍不住尖叫起來就麻煩了。他找來繩索將師豔紅的手腳捆牢,然後又用枕巾堵住她的嘴,推到牀角以免礙事。
收拾好師豔紅後,虎子伸手用力捅捅黑島直一斷折的的肋骨,把他弄醒。
黑島直一被捅醒了,斷骨處疼痛難耐,額頭直冒冷汗。
虎子沒心情跟他廢話,直接問道:“你爲什麼要找‘太行神槍’?”
黑島直一搖搖頭道:“我聽不懂。”
虎子把盒子炮別在腰帶上,迅速抓起他右手,握住拇指猛然掰斷,然後說道:“十根手指,十次機會,好好想清楚。”
十指連心,黑島直一痛得直翻白眼,嘴脣都咬裂了。
虎子又握住他右手的食指,冷酷地說道:“第二次。”
黑島直一仍拒絕回答,一副頑抗到底的架勢。
他嘴硬,虎子的心更硬,一連問了四次,右手的手指全部掰斷了。
黑島直一痛的昏死過去。虎子豈肯輕易放過他,繼續將他弄醒,接着審問,看這傢伙能熬多久。
這回輪到左手了,還是從拇指開始,問一遍掰一根,直到他開口。
左手三個手指被掰斷後,黑島直一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只得開口道:“我說,我說……”
虎子仍握住他的左手無名指不放,說道:“老實說,爲什麼要找‘太行神槍’?”
黑島直一喘着粗氣道:“聽說是他殺了第26旅團前任旅團長犬養一郎少將,我是奉方面軍總部的命令來調查的。”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希望能騙過虎子。清谷和純子是絕對不能說的,不然這傢伙非活剝了自己不可!
虎子果然沒有聽出其中的破綻,繼續問道:“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黑島直一虛弱地說道:“還沒有。”
虎子道:“就你一個人來的嗎?”
黑島直一沒多想就道:“是的就我一個人。”
他不知道虎子已經問過師豔紅了,這一回到看露餡了。虎子當即就掰斷了他的無名指,冷哼道:“敢騙我,你設在鬼子旅團部的情報小組是怎麼回事?”
黑島直一雖然疼痛難忍,但腦子還是清醒的,虎子此話一出,他馬上就知道事情壞在師豔紅的身上,隨即說道:“他們只負責和方面軍總部練習,追查‘太行神槍’事情由我一個人負責。”
虎子厲聲道:“真的嗎?”
黑島直一點點頭道:“是真的。”
虎子冷冷的瞅了他一眼,突然道:“你去沒去過於家坳村?”
黑島直一愕然道:“沒有。”
虎子緊追不放地問道:“那誰去過?”
黑島直一被虎子連續的逼問給弄懵了,下意識地說道:“是清……”
他突然意識道自己說漏嘴了,立刻把下面的話收了回去。
虎子就知道這傢伙有所隱瞞,立馬掰斷了他最後一根手指,追問道:“是誰去的於家坳村?”
黑島直一不再回答,十個手指都被對方掰斷了,看他還能有什麼手段。
虎子見黑島直一死不開口,立刻拔出盒子炮,槍口頂在他的**上,冷靜地說道:“最後一次,去於家坳村的是誰?”
他這一下可捅到了黑島直一的要害,**丟了和死有啥區別,看對方的表情不像是在嚇唬自己,現在也顧不上清谷和純子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黑島直一當即說道:“去於家坳村的是兩個從東京來的殺手,就是他們要找‘太行神槍’的!”
虎子道:“其中是不是有一個女的?”
黑島直一道:“是有一個女的。”
虎子心中大喜,終於找到殺害老村長的兇手了,忙問道:“那兩個殺手現在在那裡?”
黑島直一道:“他們去長治了,聽說‘太行神槍’在那裡出現過!”
他沒敢說是自己建議清谷和純子去的。
虎子又問:“什麼時候走的?”
黑島直一道:“快兩天了。”
虎子心裡一盤算,自己連夜去長治最少也要兩天,而且去了也不見得能馬上找到兇手,還不如直接去羊井鎮給夏少校報警,然後再商量如何給老村長報仇!他主意既定,馬上開始進行善後工作。
黑島直一不能留,他活着肯定會給那兩個兇手報信的,師豔紅到可以饒她一命,這女人雖說淫蕩無恥,但還罪不至死,至於她今後能不能逃過日本人追查,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黑島直一從虎子的眼神中看到的殺機,他立即大聲說道:“我都告訴你了,請別殺我,別殺——”
話音倏然斷絕,虎子熟練地扭斷的他的脖頸。這傢伙雖然沒有去過於家坳村,但他是搞情報工作的,說不定地址就是他提供給那兩個兇手的,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