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鵬沒想到來傳達汪師長命令的竟然是苟副參謀長,心裡便隱隱感覺不妙,來人級別越大就說明事情越重要,或者可以說是具有很高的危險性。他和手下的幾個兄弟,這幾日一直在大山裡跟蹤夏少校,腿都快跑細了,雖明知夏少校是在溜他們,但又不敢不跟,萬一人不見了,自己如何向汪師長交代。
夏少校很聰明,跑遠路時不帶敏,自己一個人進山帶着他們兜圈子,而且專挑又陡又險的山路走,可把周鵬等人給累傻了。夏少校腳上的皮靴是特製的,既防滑又輕便,走起山路來又快又穩,而周鵬他們穿的不是硬底皮鞋就是布鞋,幾乎是拼盡全力才勉強跟住夏少校,幾天下了來,人人腳上長滿水泡,提起進山就頭疼。
下午三點,周鵬準時和苟副參謀長在羊井鎮外的小樹林見面,地點很隱秘。
看到周鵬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苟副參謀長不禁納悶地問道:“周鵬,你的腳怎麼了?”
周鵬苦笑道:“報告長官,是走山路走的。”
苟副參謀長一愣道:“不是讓你們盯着夏少校嗎,你沒事進山幹什麼?”
周鵬一臉委屈地說道:“長官,我也不願意去呀,可夏少校進山了,您說我能不跟去嗎?”
苟副參謀長眼神一動,馬山問道:“他進山幹什麼?”
周鵬道:“說是去打獵。”
苟副參謀長繼續追問道:“發現他有什麼異常舉動嗎?”
周鵬搖頭道:“沒有,到是打了不少野味,看來真是去打獵的。”
苟副參謀長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夏少校很狡猾,千萬別讓他趁機溜掉!”
周鵬道:“長官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盯緊的!”
想了想,周鵬又大膽地問道:“長官,我們什麼時候撤呀?”
苟副參謀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在這裡呆煩了?”
周鵬急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長官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和手下的兄弟這幾天連續跟着夏少校在山裡轉悠,人人腳上都長滿了水泡,幾乎都走不動道了,擔心萬一明天夏少校又進山打獵,我們恐怕再也沒辦法跟上了!”
苟副參謀長微笑道:“這你不用擔心,因爲你們的任務今天晚上就能結束了。”
周鵬喜形於色,忙問道:“真的,請長官明示?”
苟副參謀長先謹慎地朝四周看看,然後壓低聲音道:“夏少校是叛徒,汪師長今晚會派人來抓他,需要你們配合,聽明白了?”
周鵬聽完大驚失色,呆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問道:“夏少校是叛徒?不會吧,他不是親手處死的叛徒齊一鳴嗎,而且還殺了那麼多鬼子,怎麼現在反倒成了叛徒了?”
苟副參謀長冷笑道:“齊一鳴是叛徒不假,但他殺死的那個是替身,是鬼子使的奸計。他和柳副官在與老吳接頭的時候被鬼子發現了,老吳和柳副官成功逃脫,而他卻被鬼子抓住了,隨後就叛變了,出賣了老吳和柳副官!”
周鵬半信半疑地問道:“那他爲什麼要回來呢?”
苟副參謀長瞪眼道:“你傻呀,當然是回來作內應的,目的是想幫鬼子吃掉咱們31師!”
周鵬道:“這消息可靠嗎?”
苟副參謀長道:“當然可靠!柳副官已經逃回來了,是他親口說的,今天晚上你就能見到他了!”
周鵬心想抓夏少校可沒那麼簡單,弄不好會把小命給搭上,自己最好別摻和這事!他隨即說道:“長官,我手下的幾個弟兄腳上都長了水泡,行動不便,我擔心晚上抓人的時候會誤事啊!”
苟副參謀長道:“抓人不用你們,你們只要把目標看好就行了!晚上九點,你要準時到這來接柳副官他們,記住了嗎?”
周鵬心裡暗暗鬆口氣道:“明白了長官,晚上九點準時到!您要是沒什麼吩咐,我這就回去了。”
苟副參謀長一擡手道:“慢,你回去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要是走漏了消息,小心你的腦袋!”
周鵬連忙點頭道:“長官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望着周鵬一瘸一拐遠去的背影,苟副參謀長陰陰一笑,轉身離開。這個計劃是柳副官和他制定的,汪師長也同意了,夏少校活着對大家都是個麻煩,老吳一死,他是唯一瞭解事情真相的人,因此他必須死,就在今晚!
傍晚,周鵬走進老桂酒館時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夏少校看在眼裡,但沒說話,打算暗中觀察。他進山溜了這幫小子好幾天,估計把他們都累的差不多了,今晚再將他們灌醉,機會就來了。他讓老桂提前關門,做了一桌豐盛的酒菜,然後命店裡的小夥計去請周鵬他們。
周鵬他們一共就來三個人,剩下兩個不不知爲什麼沒來。
夏少校不動聲色地招呼三人坐下,然後問周鵬:“那兩個兄弟爲什麼沒來,是不是瞧不起這小店裡的酒菜啊?”
周鵬忙道:“夏長官言重了,我那兩個弟兄病了來不了,還是讓我們來陪夏長官喝酒吧!”
夏少校故意關心地問道:“得了什麼病,要不要緊,找醫生看了沒有?”
周鵬道:“沒事,一點傷風感冒,喝完熱薑湯發發汗就好了!夏長官不用擔心他們,咱們開始吧!”
夏少校一聽就知道周鵬在說謊,他上午還見過那兩個傢伙,一點事都沒有,怎麼現在就病了,這其中定有什麼貓膩。他知道這種事情是問不出來的,便指着桌上擺放的酒瓶道:“人不來可以,但是酒你們得替他倆喝了。我給你們每人準備了兩瓶酒,他倆沒來,那四瓶酒你們三個平分了,沒問題吧!”
周鵬今晚有要事在身,本不想來赴宴,但有怕夏少校起疑心,只好硬着頭皮來了。可如今夏少校竟然讓他們每人喝掉三瓶多白酒,那還不醉的一塌糊塗,什麼事也幹不成了。他面露難色地說道:“夏長官,您這不是難爲我們嗎,誰能喝這麼多酒呢,咱麼還是少喝點吧!”
夏少校一板臉道:“那你說喝多少?”
周鵬道:“我酒量小,半瓶就可以了。”
夏少校道:“你開玩笑的吧,這酒度數小,連一個娘們都能喝半瓶,你站起了也是堂堂五尺高的漢子,難道還不如一個娘們嗎!”
周鵬陪笑道:“夏長官,我確實酒量小,你就別難爲我了!”
夏少校目光犀利地看着周鵬道:“你今晚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待辦?”
周鵬的臉色頓時一變,躲開夏少校的逼視,乾笑兩聲道:“夏長官說笑了,我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夏少校清楚周鵬準有事瞞着他,先不着急逼他,等灌醉了再說。他當即斷然道:“既然沒事就必須喝酒,每人三瓶,不醉不歸,不然就是不給我夏某人的面子!再說,你要是不喝,那你手下的這兩個兄弟也喝不痛快呀!”
他說完衝那兩人問道:“我說的對不對,兄弟!”
那兩人在羊井鎮待了這麼長時間,吃不好睡不好,早就煩透了,現在面對一大桌豐盛的酒菜,那能不垂涎欲滴呢!其中年長的一人朝周鵬說道:“我說周哥,夏長官能請咱們喝酒那可是看得起咱們,你可不能不給面子!你以前挺能喝酒的,聽說從來沒醉過,今晚怎麼裝起孬來了!”
周鵬真恨不得踹着傢伙兩腳,想用眼睛瞪他,又怕被夏少校看出來,只好尷尬地笑笑說:“你胡說什麼,我根本就不能喝酒!”
年長那人那裡知道周鵬的心思,傻乎乎地繼續說道:“不對呀,咱們上個月還一起喝過酒呢!當時大家都喝趴下了,就你一個人坐着,那還叫不能喝酒啊!”
周鵬氣得牙根疼,但有不能發作,只能憋着一肚子火道:“閉嘴,還沒喝呢就說醉話!”
夏少校這時插嘴道:“我看他說的不是醉話,而是你小子沒說實話!老實說,你今晚到底有沒有事!”
周鵬見夏少校老追問自己今晚有沒有事,害怕他起了疑心,當即說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夏少校道:“既然沒事就必須喝酒,每人三瓶,喝不完誰都不許走!”
說着,他起身將酒桌上的十二瓶白酒分成四份,每人三瓶,並親自放到周鵬等人的面前。這十二瓶酒中有兩瓶是兌了水的,瓶子上作了暗記,這兩瓶酒夏少校自然是放到自己面前了。
分完酒後,夏少校起開一瓶兌了水的酒,將自己的酒碗斟滿,端起來朝周鵬三人說:“酒桌上沒有上下級之分,只有兄弟,你們要是把我兄弟,就跟我幹了這一碗,不然拍屁股走人,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話說到這份上,周鵬不想喝也不行了,夏少校是多精明的一個人,萬一讓他瞧出破綻來提前逃跑,那苟副參謀長還不剝了自己的皮!他心想喝就喝吧,反正自己在已外面佈置了兩個人監視,估計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只要九點鐘柳副官他們一到,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周鵬打開一瓶酒斟滿酒碗,其他兩人也同樣斟滿了酒碗,共同端起了和夏少校幹了一個碗。
這酒是老桂自己釀的,喝起來很綿,但後勁不小,要是三瓶都下去,保證沒一個人能站得穩,夏少校當然除外。桌上的菜餚大部分多是夏少校打來的野味,另外還有幾個老桂炒的拿手菜,主要以肉爲主。老桂的廚藝自然沒得說,色香味俱佳,吃得周鵬的兩個手下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周鵬心裡有事,吃什麼也沒胃口,再加上夏少校不斷地勸酒,很快一瓶酒就下肚了。他感覺這酒確實沒什麼勁,憑自己的酒量,喝三瓶也沒什麼大礙。他偷偷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七點三十分,離和柳副官見面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時間還有富餘,不必喝的太快,以免引起夏少校的懷疑。
周鵬的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夏少校的眼睛,這傢伙老是偷偷的看錶,好像是有什麼約會,但看他的表情卻不是十分着急,估計是時間還未到。這傢伙在羊井鎮沒有什麼熟人,會去和誰約會呢,是女人,感覺不太像,唯一的可能就是汪師長又派人來了,周鵬就是要去和來人見面。
但他手下的身份早已經暴露了,見面的事完全可以明說嗎,爲什麼要藏着掖着呢?他刻意隱瞞此事,說明來人帶了的消息可能對自己不利,所以周鵬的舉止纔會如此不對勁兒。
到底是什麼不利的消息呢?夏少校迫切地想知道,決定先套套周鵬的話。
他掏出煙盒,取煙遞給周鵬道:“周老弟,你老低着頭看什麼,地上有金子啊!”
周鵬聞言猛然擡起頭,眼神略顯慌亂,伸手結果香菸道:“沒有,我只是有點犯困,今天有點累了。”
夏少校道:“困了也不許走,除非你喝完着三瓶酒!”
周鵬心中暗喜,正愁沒機會脫身呢,立刻問道:“夏長官,我喝完了就能走嗎?”
夏少校不高興地說道:“你怎麼老想着走呢,我這裡是閻王殿啊!”
周鵬道:“不是不是,我確實是困了,另外也不放心那兩個兄弟,想早點回去看看。”
夏少校道:“那好吧,你既然願意走,我也不強留你,但你必須要把酒喝完,這條件不高吧!”
周鵬道:“不高不高,我喝我喝!”
說完,他端起酒碗連幹了三碗,氣都不喘一下,看來酒量的確不小。
夏少校故意勸道:“你慢點喝,先吃口菜,喝猛酒容易醉!”
周鵬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這酒度數小,喝不醉的。”
夏少校心裡暗道,醉不醉得了,你喝完就知道了。
黑瓷酒碗不大不小,一瓶酒能倒四碗,周鵬在半個小時內喝了八碗,剩下的兩瓶也喝完了。
他毫無醉意地對夏少校說:“夏長官,三瓶酒我都喝完了,這回可以走了吧?”
夏少校答非所問道:“想不到的酒量這麼好,反正你回去也什麼要緊的事,不如再來三瓶怎麼樣?”
周鵬的頭立時搖得想撥浪鼓一樣,脫口道:“不行不行,夏長官可不能說話不算是啊!”
夏少校故意逗他,是想等酒勁上來,現在聽他說話時舌頭已經有點不利索了,心知酒勁已經上來了,便嘆口氣道:“你想走我也沒辦法,反正三瓶酒你已經喝完了,願意走就走吧!”
周鵬立即起身道:“對不起夏長官,我今天實在是太累了,等改天再和您好好喝一頓,告辭!”
說着,他轉身就走,可還沒走出兩米遠,頓感頭暈眼花,雙腿發軟,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面上。酒桌上的那兩位仁兄也喝的差不多了,迷迷糊糊地摟在一起說胡話。
夏少校乜斜那兩人一眼,發覺他們對周鵬摔倒毫無反應,估計也是喝大了,這才起身朝周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