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諾神行館,頓時滔聲大作,大批侍衛立即趕來,因爲這裡一個時辰不到,死傷數百名新編制的野人。
李印看着倒地的諾神,憤然拉過正朝殿外跑進來的小丫鬟,“你的主子怎麼死了?還有其他野人,怎麼都死了?”
小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她不過才跑出去給李公公報告剛纔看到的事情,才折回來,就看到行館裡裡外外,躺着殘肢斷臂的大批野人,這些人全部是王后帶回來的,嬤嬤們天天教她們爲人禮儀,爲的是讓她們今後能在東陵正常安好的生活下去。
“是明夏的將軍,那個姓南風的將軍,他殺了她們,剛纔我親眼看見他用劍指着諾神姑娘的脖子。”小丫鬟戰戰兢兢的告訴李印。
看着這滿目瘡痍的屍體,個個身中劍傷死亡,情況極其慘烈,諾神睜大雙眼,死不瞑目,手裡緊緊握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李印快速的走過去,使勁掰開她的手指,只見裡面躺着一枚晶瑩的水晶哨子,上面還刻了個精緻的瑾字。
“果然是南風瑾,怪不得剛纔他和洛雨笙鬼鬼祟祟的離開大殿,沒想到是來殺諾神他們的。”李印捏緊水晶哨,沉聲吩咐,“來人,速度將此事告訴皇上和王后,大家分頭捉拿殺人兇手南風瑾和洛雨笙。”
承章殿裡仍是流水笙笙,觥籌交措,大家都各懷心思的盯着坐在正殿上的新婚夫婦,砂畫和楚夏互相對視而笑,眼裡只有對方,音樂聲聲敲響,大殿中間各家小姐均各展所長,跳舞的跳舞,彈琴的彈琴,都想在新帝面前一展風采。
這時,禮官興奮激動的聲音在殿門口響起,“恭喜陛下王后,天降祥瑞,瑞雪兆豐年,東陵下雪了,這是東陵國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好早。”
“下雪了?”使臣們紛紛把頭伸向殿外,都想一睹冬雪的風姿。
砂畫激動的站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雪了,在西塘這麼多年,她一場雪都沒有看過,纔是入冬的季節,就開始下雪,真是不可思議。
“沁兒,你想去看雪嗎?看來剛纔我的祈禱應驗了,我們出去看雪吧。”楚夏溫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嗯。”砂畫朝他輕輕點頭。
“大家都出去看雪吧,既然是天降祥瑞,那這瑞麗之氣,當然要大家一同享有了。”楚夏站起身,朝東陵大臣和各國使臣招手。
突然,砂畫覺得有一絲心痛,她四處掃了掃,南風瑾不在殿上,她是不是太過於在乎楚夏,所以一直沒注意到那個男人好像沒有來,還有洛雨笙,他們一定是爲南滄公主的事擔心,她一定會幫他們。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才入冬,怎麼就降雪了,平時都要入冬三月才降雪,古時六月天降雪是有冤情的前兆,這雪,也降得太早了點吧?”
“這種情況真不多見,不過這雪真漂亮。”
“陳御史,你別亂說,降雪哪裡是有冤情的前兆,今天是皇上王后大婚的日子,所以上天都被他們的愛情感動,才降這麼大的雪,這是吉祥之兆。”其他大臣紛紛巴結道。
這時,帶刀侍衛李青快速的走了過來,拱手朝楚夏行禮,準備悄悄給他耳語,楚夏則朗聲說道,“李侍衛,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李青考慮了一下,輕聲說道,“皇上,不好了,南風瑾把王后接來的野人全部殺死,逃跑了。”
“什麼?”砂畫立即扔下錦帕,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青,“諾神……死了?”
她怎麼會死,南風瑾怎麼會殺她,聯想起南風瑾曾經在忘情森林裡說過,他要宰了諾神,砂畫就一陣後怕,她擡頭看向楚夏,抱以他一個歉意的微笑,“楚夏,我要去看看諾神,再去抓回南風瑾。”
說完,她快速回到楚王殿,從牆上取下當日楚夏給她拿回來的流星劍,扯下鳳冠霞帔,快速的換上一身黑色勁裝,提起流星,趕赴諾神行館。
一到諾神行館,砂畫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遍地倒着野人兄弟,有吐血而亡的老大媽,有憨厚卻身着異處的小夥子,最重要的是,南風瑾竟然心黑得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幾具小孩子的屍體正在冰天雪地裡匍匐着,全身早已凍僵,鵝毛大雪飄在他們身上,樣子慘烈恐怖。
“王后,這是從諾神姑娘手裡找到的東西,上面刻了個瑾字。”李青把沾了些鮮血的哨子遞給砂畫。
靜靜凝視着那枚哨子,砂畫緊握拳頭,上面真的刻了個瑾字,真是南風瑾,他太喪心病狂了,她本以爲了在忘情森林裡說要宰了諾神的話是假的,沒想到他真的這樣做了。
“南風瑾,你真的這麼狠?”得不到她,也要毀了她嗎?他爲什麼不來殺了她,要殺那幫無辜純真的野人,看到諾神前一剎那還鮮活的屍體,後一剎那就變成一具無主孤魂,砂畫眼眶溼潤,還有阿拐鈺,他也滿目瘡痍的跪着死在地上,身上還搜了把他平常舞刀弄槍用的寶劍。
南風瑾,你連殺他們都用自己的劍,你太狠了,砂畫有些堅持不住,俯身嘔吐起來。
那名哭哭啼啼,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沒有人樣的丫鬟哭着爬向砂畫,她緊緊抱着砂畫的衣角,厲聲說道,“王后,是奴婢親眼看見南風將軍把劍架在諾神姑娘脖子上的,當時諾神姑娘還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角,你看,地上還有一塊南風瑾的衣袍,上面繡得有明夏字樣,是紫色的,奴婢曾經見他穿過。”
砂畫一劍刁起那塊紫色錦布,扔向天空,刷刷幾下斬成幾斷,厲聲說道,“南風瑾,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時,楚夏也率領衆侍衛趕了過來,看着滿地的鮮血,破敗的殘肢,他厲聲說道,“李印,傳令下去,全力捉拿南風瑾和洛雨笙,他們竟然這麼目無王法,在我東陵國土興風作浪,短短一個時辰就殘殺這麼多老百姓,竟然無人知曉,手段極其高明和殘忍,李印,你務必在今日之內抓住他,我要他替這些死去的百姓償命。”
“是,皇上。”李印說完,帶領幾百名侍衛匆匆走出行館。
砂畫雙眼溼潤,蹲下身子,輕輕把手撫上諾神雙眼,輕嘆道,“諾神,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想帶你們過好日子,沒想到卻害了你們,如果不帶你們出來,興許你們現在正在忘情森林開心快樂的生活着,都是我的錯。”
楚夏輕輕扶起她的身子,溫柔的安慰她,“沁兒,不是你的錯,這是天意。”
“不,不是天意,是南風瑾害的他們,我要找他報仇,我當日說過,要是他敢動諾神一根汗毛,我就殺了他,我知道他在哪。”砂畫凌厲的持起寶劍,朝楚夏點了點頭,徑直朝大牢走去。
他們應該沒有走遠,說不定現在正埋伏在大牢附近救南滄如醉,砂畫幾個輕功利落的穿行在大殿之中,飛過座座長殿,不一會兒便到了東陵大牢。
大牢外面有兩尊石獅子,看起來陰森恐怖,幾百名獄典看到闖來一個陌生美人,她身穿黑色勁裝,足踏尺高皮靴,手持削泥如鐵的寶劍,眼神冰冷,凌厲的望着衆人。
“大膽,你是何人,這是大牢重地,裡面關的都是要犯,要命的,趕緊離開。”典獄長看她也是位冷麪寒霜的大美人,索性直接喝斥她兩聲。
因爲砂畫沒有在這裡出現過,所以這裡的獄卒都不認識她。
砂畫快速閃到那老邁迂腐的典獄長面前,猛地使出劍架在他脖子上,“說,今日有沒有人來劫獄?”
“沒……沒有啊,你是誰,竟敢威脅本官。”典獄長擄了擄短短的鬍子,看到這麼一把金光閃閃的寶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膽戰心驚。
“東陵有你這樣的典獄長守牢,遲早會壞事,我叫楚沁兒。”
典獄長這才反應過來,莫非這就是當今王后楚沁兒,看她這身凌厲的裝扮,使劍的招術,跟傳言描述的王后一模一樣,典獄長畢竟是典獄長,他在這裡守了幾十年,早就懂得如何察言觀色,什麼時候該見風使舵,該拍馬屁他都一清二楚,他朝砂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可是王后?王后,咱們有話好說。”
“快說,南滄公主還在不在牢裡。”砂畫沉聲問他,恨不得一劍把眼前這個不知輕重的老東西砍了。
典獄長嚇得小腿直哆嗦,急忙回答道,“在裡面,犯人還在裡面,一直都沒出去過。”
“帶我進去看看。”砂畫用劍指着向,典獄長只好顫顫巍巍的在前邊走着,後面跟着一羣同樣膽小的獄卒。
今天是皇上和王后的大婚之日,人人都知道王后叫楚沁兒,是位武功高強,處理果斷,辦事精明的奇女子,她輔佐皇上登位,替皇上除了邪皇子和四皇子,還救了皇上,所以大家都對她又敬又怕,這羣獄卒更加如是。
大牢裡臭氣熏天,到處是亂喊亂叫的犯人,他們從牢門縫裡伸出手朝砂畫亂抓着,紛紛求她把他們放出去,砂畫覺得一陣噁心,加快腳步,終於,走到最後一間,典獄長指着躺在裡面的一個身影說道,“王后,她就是南滄公主,南滄如醉,剛纔吃過飯就一直躺着,好像在睡午覺。”
“吃飯?睡覺?”人都進大牢了還有心情睡覺,砂畫警覺的朝典獄長示意,他拿鑰匙打開牢門,一股惡臭熏天的臭氣頓時散了出來,中間還夾雜着濃濃的脂粉味。
“不對,南滄如醉身上沒有這種脂粉味,人肯定被調包了。”砂畫猛地翻過地上的女人,她正昏睡着,她掐着她下巴,果然不是南滄如醉,砂畫冷冷望着典獄長,“這是誰?南滄如醉呢?”
典獄長立即嚇得灰頭土臉,他急忙擦了擦額頭的汗,顫顫巍巍的說道,“下官真的不知道怎麼換了個人,剛纔小幽和另一個不認識的丫鬟一起來爲南滄公主送飯,下官真的不明白怎麼犯人被調包了,而且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兩個丫鬟?“另一個丫鬟多高,模樣如何?”砂畫冷聲問道。
“不是很高,但是當時她彎着身子,身上塗了層很濃的脂粉,我們也沒在意,後來她們兩個就笑盈盈的走了出來,還囑咐我們要看緊南滄公主,以防別人來劫獄。”另一名獄卒小聲的嘀咕道。
“我不信她們能這麼容易就從你們眼皮底下溜走,說老實話,你們是不是收受她們的賄賂了?”砂畫冷眼看了看典獄長,發現他眼神虛無縹緲,有些心虛,兩眼不停的輕眨,臉頰泛紅,他一定在說謊。
看到砂畫如此堅定的目光,典獄長急忙彎腰“撲通”一聲跪在砂畫面前,愧疚的說道,“王后饒命,當時她們的確是給了下官不少銀子,還有些珠寶,所以……我們才放了她們,我真的以爲她們給銀子是叫我們好好照顧南滄公主,沒想到她們已經調包,把南滄公主救走了。”
“恐怕給你銀子的就是南滄公主,她們往哪裡走了?”現在怪他們也無濟於事,一定要找到他們的人,才能找到南風瑾。
典獄長思索了下,小聲說道,“好像往仙一門南側跑去了。”
“仙一門南側,是出殿的門?”那裡一出去就是楚州城城北,他們一定是出城往明夏逃去了,砂畫把劍從典獄長脖子上拿下來,厲聲說道,“你們放走了殺人兇手,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們。”說完,急急朝仙一門趕去。
南風瑾,你殺了諾神,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砂畫前幾天看東陵地圖時,發現一條通往明夏的捷徑,那條路雖然要經過一條偌大的河流,路途有些艱難,不過卻是能夠最快到達明夏的路,憑南風瑾的聰明才智,他一定是往那條路走去了。
他們路上還要帶一個嬌弱的南滄如醉,應該走得不快,砂畫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快速邊跑邊飛,黑色身影矯健的飛身在樹叢中、平原上。
約莫半個時辰後,砂畫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她胡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驀然發現,前方高坡上停得有一輛四輪馬車,那馬車她見過,是當日洛雨笙進楚州城乘的,砂畫三兩下跑過去,看見兩個女子模樣的人正蹲在馬車邊打鬧。
是南滄如醉,另一個有些高大的女子,砂畫警覺的觀察她一下,發現她跟洛雨笙好像!對,就是洛雨笙,他男扮女妝去救的南滄如醉。
砂畫不由分說,一個輕功輕靈的飛身上前,拔出手中寶劍,狠狠指着洛雨笙假扮的女人,“洛雨笙,真的是你們,你們不但劫走了殺六公主的犯人,還殺了諾神她們。”
洛雨笙一臉茫然的看着砂畫,南滄如醉也是,這時,車中響起一陣溫潤低沉、沙啞的聲音,“獄是我劫的,人是我殺的,要報仇,來找我。”
“南風瑾?”砂畫猛地掀開車簾,裡面的景象把她驚呆了,男子一頭銀髮,漱漱的落在肩上,臉脣發紫,臉色冰冷,神情淡漠,眼神空洞。
“你太狠毒了,諾神哪裡惹到你了?她這麼天真,這麼可愛,只不過是愛你罷了,難道她愛你都不行?你要如此喪心病狂殺掉她,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來當日在忘情森林裡你幫助她們,都是假象,都是做給我看的。”砂事厲聲喝道,攸地一陣白光穿過車簾,寒鋒厲起,砂畫薄薄的寶劍狠狠的架在銀髮男子的脖子上。
銀髮男子什麼也不說,只是輕輕閉上眼睛,破爛的衣角上沾滿了灰塵,砂畫顧不得看這些,她現在對南風瑾只有恨,只想殺了他爲諾神和阿拐鈺他們報仇。
“你還想再刺他一劍?你以爲你是誰,他這麼愛你,你卻處處傷他。你是由醜變美的楚沁兒,你除了會傷害他,還會做什麼?既然你這麼不相信他,何必要問他?”南滄如醉冷冷望向砂畫,攸地鑽進車中。
砂畫捏緊的劍柄突然鬆了一下,她曾經就殺過他一次,她不知道他爲什麼一下白頭,可是他確實殺了諾神和阿拐鈺他們,他自己也親口承認了,自己手上還他留下的證據,砂畫緩緩拿出揣在懷中的水晶哨,哨子在劍鋒的反光下,變得晶瑩剔透,璀璨奪目。
“這是你的東西吧?”她望向南風瑾。
南風瑾只是輕輕睜開眼睛,看了眼那支哨子,“我曾經說過,玉瑾劍、赤焰馬、水晶哨,都是我的最愛。後來我加了一樣,她叫沁砂畫,她們四樣組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這個哨子本來就是送給你的,如今回到你手裡,也是應該。”
“南風瑾,你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你爲什麼要殺諾神,你告訴我?”砂畫尖聲大叫起來,他越是這樣滿不在乎,她的心就越隱隱作痛,總覺得心裡失落某樣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南滄如醉趁砂畫不注意,朝馬車前面的洛雨笙使了個眼色,立即走到南風瑾前面,大義凜然的說道,“東陵王后,恭喜你,現在你是王后了。你可不可以放過他,你已經擁有楚夏,你夠了!請你讓瑾在有生之年能夠快樂幸福的活下去,而不是看着你成親,傷心悲痛得一剎那白頭,天降傷雪。你只看到暴露在外面的證據,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內心,他現在已經被你傷得體無完膚,神色淒涼,說話沒有以前的中氣,模樣沒有以前威武英俊,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頹廢蒼涼的苦情男子,就當我求求你,放過他好嗎?”
“我……”砂畫愣然,看着南滄如醉把脖子伸向自己的劍,輕輕一點點推開身後的落寞男子,她是在保護他,怕他受傷害,“難道我錯了嗎?我愛的是楚夏,我記不起他是誰,真的記不起,而且他殺了諾神,那個善良可愛,愛慕他的女子,難道諾神和阿拐鈺他們是該死的嗎?”
“錯,他殺沒殺他們,完全取決於你對他的信任,既然你這麼不相信他,又何必再糾纏在這件事上?偉大的王后,我求你走吧,我早就打聽到,你和楚夏有了孩子,你們都已經那樣了,就別來傷害瑾了,今後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楚夏陷害我殺六公主一事,我絕不會就此罷休,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回來找他報仇。”絕美的女子話未說完,身後的銀髮男子在聽到砂畫有楚夏孩子的那句話時,身體陡然晃了晃,眼神攸地變得更加冰冷,陰沉,但是他仍沒有說半句話,又恢復剛纔那愣愣的樣子。
南滄如醉說完這番話,早已泣不成聲,砂畫驀地瞥見,銀髮男子的眼角有一滴淚,嘴脣由紫變白,臉色慘白,好像生病了似的,外面下着細細的鵝毛大雪,一片片晶瑩的雪花打在砂畫身上,那條冰涼的劍尖仍指向他們。
這時,不遠處一大隊鐵騎正策馬前來,南滄如醉見勢不妙,應該是楚夏帶兵追來了,她急忙哀求砂畫,“沁兒姑娘,你放過我們吧,瑾是明夏最重要的核心人物,如果他出事,那麼他的國家很可能會滅亡,我不想你有一天,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後悔,如果我們落到楚夏的手裡,一定活不下去,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殺了我們。你看,我背上的鞭痕,烙印,全部是他派獄卒在我身上烙的,爲的就是讓我承認是我殺了六公主楚凌霜,他好卑鄙。”一邊說,她一邊撕掉後背的衣裳。
“不許你這樣說他,他不是那樣的人。”砂畫沉聲說道。
眼看遠處的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南滄如醉想也沒想,直直的朝砂畫跪了下去,流淚乞求着她,銀髮男子仍是不言不語,眼角泛淚,臉色蒼白,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裡,他是被傷得太深,心都碎了,哪有力氣說話。
“咣噹”一聲,隨着砂畫手中的劍重重落在地上,那輛馬車也絕塵而去,洛雨笙找準時機,狠狠的駕着馬車狂奔。砂畫擡眼望着遠去的馬車,彷彿看到銀髮男子正緊緊抱着衣裳破碎,滿臉淚痕的南滄如醉,兩兩相偎,同生共死。
“籲……”楚夏冷咧的聲音響起,後面的馬蹄聲全部停了下來,他翻身下馬,一臉英氣的走到砂畫面前,有些生氣的問道,“你怎麼放他們走了,你知道嗎?如果南風瑾一回明夏,那麼明夏就會起死回生,本來之前因爲他棄軍不顧,導致三軍沒有龍頭,目無軍紀,搶奪百姓,亂殺亂砍。再加上明夏羽被刺殺,現在的明夏,已經滿目瘡痍,羣龍無首,沒有一個核心人物作陣,過不了多久,就會滅國,但是你卻把他放走了。”
“你是在怪我嗎?”砂畫冷冷問他,眼神堅定。
楚夏眼神立即變得溫和,輕輕把她抱懷裡,喃喃說道,“沁兒,我沒有怪你,只是他殺了諾神和阿拐鈺他們,又劫走殺害六公主的南滄公主,他是個罪人,我只是替死去的諾神她們不值。”
“我知道,我相信你。”砂畫輕輕倚在他懷裡,眼角還有些晶瑩的淚,她總是這麼的相信楚夏,沒有原因,沒有來由,聽他的話,用盡全力去愛他。
楚夏擔憂的臉這才緩解開來,他怕滲在忘情水裡的瓔紅酒失效,怕他說什麼,砂畫會不聽,沒想到,她還是這麼的理解他,楚夏誠然,他給她喝忘情水,在水裡滲了會聽命於他的瓔紅酒,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很愛她,只不過想擁有她,不想失去她,他也想爲她奪得天下江山,讓她做天下的國母,爲她打一個堅定安逸的江山,沒有明夏和西塘的威脅,他想吞併所有國家,最後只剩東陵,一統天下,這樣,砂畫就會只屬於他。
可惜,她一時心軟,放過了南風瑾,南風瑾是何等人物。如果說他楚夏是森林之王獅子,那南風瑾就是野獸之王老虎,他們不相伯仲,能力旗鼓相當。
如果南風瑾回到明夏,明夏的政權又會如何改變?東陵的局勢又該如何更迭?他的敵人太多,有明夏、西塘、南滄、東陽,甚至尹夏和周邊的一些其他部落小國。
所以,能除掉一個是一個,楚夏朝身後的李青使了個眼色,李青會意,帶領幾百侍衛朝前方追去,地上濺起滾滾黃沙。
“楚夏,你真的要去追他們嗎?可不可以不要去。”砂畫從他懷裡掙出來,輕聲徵求他的意見。
楚夏輕輕點了點砂畫的小鼻頭,寵溺的說道,“乖沁兒,你放心,如果抓了他們,我一定會稟公處理,不會徇私枉法殘害他們。別提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了,好嗎?我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宮裡的丫鬟嬤嬤都鋪好被子,等不急了哦。”
“這。”砂畫尷尬的笑了笑,她自從在這混亂的記憶中愛上楚夏,從來沒有和他談過這等私密的事情,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個黃花大閨女,可是等她懷了他的孩子,才知道,自己早就是他的人了。
但是,她好像並不期待和他那樣,她心裡很痛,沒來由的痛,只能任由他牽着,騎上奔宵寶馬,被他抱在懷裡,慢慢朝皇宮走去。
漫天的鵝毛大雪打在兩人身上,砂畫緊緊閉上眼睛,享受他懷裡那一刻愜意的安靜和溫暖,外面的天氣太寒冷了,可是一閉上雙眸,諾神死不瞑目,南滄如醉向她下跪求情,南風瑾滿頭銀女淒涼的樣子就浮現在她眼前。
砂畫在暗中祈禱,希望李青他們不要追上南風瑾,一想起他那滿頭銀髮,原本俊美的臉才一夜間就變得如此憔悴,她很於心不忍,即使他殺了諾神他們,她的心竟然仍不想他受傷害,砂畫甩了甩頭,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難道她已經泯滅良知了嗎?難道她不想爲諾神她們報仇了?可是南滄如醉的話句句刺進她心裡,她已經傷過南風瑾一次了,難道還要再傷第二次嗎?
回到皇宮,成羣結隊的嬤嬤和宮女早已守侯多時,砂畫被嬤嬤帶到溫泉裡沐浴,全身塗滿香油,灑滿鮮花,嬤嬤們開始細心爲她清洗身體。
馬上她就要和楚夏正式圓房了,她知道,那是夫妻之間應該做的事情,她作爲他的妻子,是她應盡的義務,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起那件事,她就有些心有餘悸,她好怕跟他那樣,砂畫擡眼望了望身後的老嬤嬤,聽說這個嬤嬤四十歲才進宮,應該成過親。
“李嬤嬤,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可以嗎?”砂畫輕聲問道。
李嬤嬤頓時彎下腰,諂媚的拱身回答砂畫,“王后娘娘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盡,知無不言。”
砂畫愣了愣,羞紅着臉,她轉身示意,支開了油菜、麥穗和其他嬤嬤,沉着臉輕聲問道,“李嬤嬤,你成過親吧。”
“回王后娘娘,奴婢成過親,不過我的丈夫在四十五歲那年就得病去世了,我們膝下無子,爲了謀生,我不得已才進宮當嬤嬤的。”李嬤嬤有些沉痛的回憶道。
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悲痛或者心酸的故事,砂畫理解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李嬤嬤,和丈夫圓房,會不會很痛?”
“這個?”李嬤嬤遲疑的看了看砂畫,她懷孕的事在宮裡已經不是個秘密了,因爲她自從回宮後每天都會嘔吐不止,再加上皇上總是吩咐御膳房爲她燉各種補身體的湯藥,秦王后又經常悄悄找楚王殿的丫鬟談話,如今王后懷孕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只不過大家都不願說出來,點破這件事,畢竟婚前懷孕對王后的聲譽有影響,而且她們也怕被皇上抓住遭殺頭之災。
砂畫是何等聰明的人,秦王后找麥穗那些事她都知道,麥穗是秦王后的人她也早看出來了,只不過也沒有明挑而已,她知道雖然她仍努力的保密,但是還是有大部分人在宮裡以訛傳訛,在背後說她婚前輕浮,隨隨便便就和皇上發生關係,才懷上龍子的。
“沒事,我有孕了,是皇上的,只不過我忘記了以前發生的事,所以記不得圓房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很痛。”砂畫淡淡的朝李嬤嬤道。
李嬤嬤立即有些羞愧的抹了抹額頭的汗,她真不應該對王后娘娘吞吞吐吐,她是這麼的善良溫和,寧靜嫺淑,她俯身在砂畫耳邊,輕聲說道,“王后娘娘,如果圓房時是第一次,那麼你就會很痛,因爲處女膜被撞擊撕破了。如果不是第一次了,那麼就不會感覺到疼痛,除非丈夫很不溫柔,或者故意折磨你,那麼你就會痛。要是丈夫很溫柔的話,那妻子就會感覺很愉快,那是一種衝上雲宵的感覺,總之……是一種說不出的歡愉感。夫妻之間歡愛也是增加夫妻樂趣最有效的辦法,有利於促進夫妻的感情,而且只有歡愛了,才能孕育後代,所以娘娘不必害羞,沒什麼難以啓齒的。皇上對你這麼好,一定會很溫柔的,娘娘請別擔心。”
砂畫聽了李嬤嬤的話,立即面紅耳赤,她急忙把身子沒入水中,有些慌亂的吩咐李嬤嬤繼續爲她洗澡,心裡卻有些慌亂不堪,她愛楚夏,早就想做他的妻子,現在就要和他圓房,一想起這件事,砂畫就一陣激動,害羞得滿臉緋紅,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纔好,平時的冷漠安靜好像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心慌與浮躁。
女子身披薄如蟬翼的粉白輕紗,曼妙多姿的身材立即若隱若現,細膩柔滑的肌膚白得勝雪,赤足走在紅毯之上,前方有幾位公公正在快速的卷紅色地毯,好讓女子能夠赤足踩在上面,地毯直通楚王殿,又寬又厚又長。
走廊外面落滿輕飄飄的雪花,潔白漂亮,洋洋灑灑。女子輕點朱脣,鼻巧如翼,脣紅齒白,明眸皓齒,楚楚動人。長長的睫毛宛若刷子般鑲嵌在她小巧的瓜子臉上,靈動而呼閃,成熟而美麗。
細碎的三千青絲靜靜垂在腦後,由一根鮮紅的緞帶綁着,腰間的流蘇穗子隨着身體走動而輕輕作響,如此靈動美麗的女子,也只應天上纔有吧。
砂畫害羞的走到楚王殿,瞥見楚夏早已經梳妝完畢,身着隆裝等侯在那。他一襲紫金蟒袍,腰間束青藍玉帶,頭戴玉質金冠,如謫仙般溫文爾雅的等着砂畫,兩人緩緩走近,楚夏輕輕牽起砂畫纖細的小手,在她額頭印下深深的一吻。
忽然,他輕輕拉過她,把砂畫拉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女子嬌羞的衣羣隨風飛舞,腰間的緞帶飛揚,墨發如瀑布般泄了下來,頭上的緞帶輕輕落下,嬌羞的倚在楚夏懷裡。
男子攸地抱起她,瀟灑的飛身進殿,只消短短一剎那,砂畫便發現自己正衣着袒露的倒在他身下,兩人雙雙滾落在金絲大牀上,滿室春情旖旎,氤氳濃情。
“沁兒,從今以後,讓我好好愛你,好嗎?”楚夏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清淡溫潤,沁入心田。
砂畫朝他微微笑道,緩緩點頭,“嗯,都聽你的。”
她準備把自己交給他,交給她嫁的這個男子。
楚夏的吻開始一點一滴落下,從她的脣、頸,慢慢滑下。
突然,砂畫驀地睜開眼睛,這種感覺她好熟悉,內心又痛苦又難受,好像有千顆針在身體裡刺一樣,她曾經好像受過牀第之痛,記憶中有個男子總是用身體來懲罰她,凌虐她,讓她難堪,可是,她又感覺她好愛他,雖然他這樣對她,她還是傻傻的愛上了她。
“不行。”砂畫使勁推開楚夏,連忙穿上衣衫退到牀頭,眼裡泛着青澀的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楚夏只不過是吻了吻她,她竟然會覺得……厭惡,剛纔她強裝的歡愉早就被滿心的厭惡所取代,她失聲痛苦道,“對不起……楚夏,我……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楚夏眼神攸地閃過一絲痛苦,輕輕擁過她,輕聲安慰道,“沁兒,你是在害怕什麼?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你的丈夫,是楚夏啊。”
我不是他,不是南風瑾,不是當初在明夏將軍府傷害你的男人,楚夏在內心苦笑,原來,她還是過不了南風瑾那一關,即使讓她失去記憶,她仍能夠記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體。
砂畫驚恐的握住衣襟,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失去記憶,連楚夏也這麼害怕嗎?她之前已經是他的女人了,爲什麼現在會這麼害怕,砂畫搖了搖頭,愧疚的望向楚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別怕,沁兒乖,有我在,我會保護你,我不會怪你的,你失去記憶,所以情緒才變得這麼不穩定,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我會等,直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楚夏抱過砂畫,緊緊擁着她,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而望。
楚夏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爲什麼都隔這麼久了,他對她也是一貫的溫柔和寵溺,儘量不去碰她,她仍是那麼的厭惡夫妻之間的情愛。
他不知道她和南風瑾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他一直猜想,南風瑾一定傷害過她,所以她纔會這麼害怕,緊緊擁着懷裡的人兒,楚夏的心在揪痛,他好難受,得不到心愛的女人那種痛苦,炙熱而冰冷,傷心又開心,罷了,能夠擁有她的人就夠了。
這一等,一晃就是五年。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經年。
五年後
楚王殿
楚王殿自從由楚夏改爲皇帝寢宮之後,就變成了整個東陵皇宮的權力中心,外有層層宮城,強力駐軍防守,這裡一排排規模宏大、豪華的建築羣,以獨特的藝術、政治、軍事、經濟手段烘托出皇權至高無上的威勢。
可是這楚王殿的裝扮卻不像外面看到的那般威嚴,殿內花草樹木、池塘小溪、假山溫泉,把它襯托得像一個天然園林一般。
成排成排的梔子花、玫瑰花、海棠花簇簇相擁,還有各種各樣看着很美卻很少有人能叫出名字的奇怪花兒,它們競相開放,互相爭奇鬥妍,好不熱鬧。
蜜蜂在花叢中飛舞,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一名身穿淺白輕紗的絕美女子正在爲那些花草澆水,這是她每天的習慣。
女子看似嫺靜溫柔,眉眼間卻又透出股伶俐的淡漠之情,裙子下襬繡着小朵小朵粉紅色的櫻花,細腰上的緞帶隨風飛舞,春季,真是個美好的季節。
天氣不冷不熱,微風習習,女子耐心的澆完水,開始蹙着眉頭在櫻樹下坐着發呆。
“美人母后,若兒又不肯跟我回來,她就賴在琉璃宮聽楚琉兒講故事。”一名頭戴白玉金冠、約莫五歲大,卻英氣十足的小皇子踱着小短腿,快速朝女子奔來。
他身穿淺紫色錦袍,劍眉英目,眼睛水汪汪的比女人還漂亮,脣紅齒白,雙眼充滿了靈氣,腳踏金履靴,腰間佩了把細薄卻削泥如鐵的上等短劍,模樣很是討喜,俊俏逼人,才五歲的年紀就顯出一代大將的風采。
一晃,時間都過了五年,女子看着眼前的孩子,撫摸着他的頭,生氣的朝他喝道,“楚小蛋,我說了多少遍,琉兒郡主是你的姑姑,不能直呼其名諱。”
“可是她總是給若兒講那個北冥邪皇的故事,說他如何英勇過人,權傾天下,手握重兵,卻又英俊瀟灑,滿頭銀髮卻仍是英武俊俏,還說他對愛情專一,情真意切,一直深愛着她曾經出走的妻子,所以五年都未娶妻,孤身一人,可悲可戚。母后,我覺得他還沒有我們的父皇厲害呢!楚琉兒是妖言惑……惑若兒。”小皇子兩嘴一嘟,不服氣的看着眼前的美婦。
女子輕嘆,五年了,他還是不能釋懷嗎?當年楚夏派幾百鐵騎追擊他們,仍是被他們逃了,楚夏的幾百名英勇鐵騎竟然敗在三個人手上,其中洛雨笙和南滄如醉還不會武功,她都不知道南風瑾是以什麼毅力逃出東陵的。
五年了,砂畫已經二十五歲,跟南風瑾一樣的年紀,楚夏只比她們大一歲,日顯得更加成熟。她比當年更美了,眉如遠黛,眼如秋波,身段並沒有因爲生了對龍鳳胎而變形,反而越來越苗條玲瓏。
該大的地方大,該細的地方細,該小的地方小。現在東陵人人都知道,皇上五年來只有一位妻子,那就是她,坊間傳言她能言善辯,機智過人,武藝高強,貌美如花,玲瓏如水。一直是東陵大帝身邊的得力助手。
可惜只在成親那年早產生了一對龍鳳胎之後,再無所出,王室需要大量皇子公子繼承王統,她和楚夏五年來卻只孕有一子一女,哥哥楚小蛋調皮搗蛋,小小年紀就像當年的楚夏和砂畫一樣愛打愛鬧,腰間經常佩帶着那把名爲“青鋒”的小短寶劍,凌厲過人,身爲太子,總是有點小小的仗勢欺人,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女兒楚若兒遺傳了她的嬤靜和孤傲,若兒不知道爲什麼,在四歲那年就變成了啞巴,才五歲,她便遺傳了砂畫當年的聰慧和漂亮,明眸皓齒,跟小蛋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
已經一年了,砂畫和楚夏訪遍天下名醫,醫治若兒的啞疾,卻始終不得好轉,楚夏的師父玄機早已不在香山,聽說他雲遊天下去了,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楚夏派兵翻了整座香山,根本沒有一絲玄機的影子。
“母后,你說那北冥邪皇真的有琉兒講的那麼神勇嗎?我倒要和他比試比試,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我要和他比英俊、武功、氣場,什麼都要比。”楚小蛋調皮的舞了舞自己的小短劍,朝砂畫吐了個舌頭。
砂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他的兒子怎麼生來這麼不像楚夏和她,總是自持過高,以爲自己全天下最大,對別人說話從來不留情面,也不客氣,可能是宮裡巴結他的公公太多了,以至於他養成了現在這刁鑽古怪的性格。
提起北冥邪皇,砂畫的心總是會狠狠的揪一下。
五年前,她手持流星劍,目送南風瑾一剎那白髮,傻愣的跟着南滄如醉、洛雨笙逃回明夏,後來砂畫得知,明夏皇帝已經駕崩,皇室之間殘殺、爭鬥不斷,明夏政權岌岌可危,周邊西塘、東陵,乃至南滄、東陽、尹夏等小國都野心勃勃的盯着它,個個都盼着它滅亡,好取而代之,或從中獲利。
尤其是西塘和東陵,只有這兩國能和明夏勢均力敵,如果明夏滅亡,那東陵和西塘的敵人就少一個。
當時,明夏內亂外鬥不斷,百姓燒殺擄掠,軍隊肆意橫行,亂搶亂殺,經濟飄搖不定,再加上那年冬季凝凍降臨,把老百姓地裡的莊稼全部凍毀,百姓顆粒無收,只得靠皇室開倉救濟方能有食。
可是皇宮裡畢竟存糧不多,再加上幾位皇子終日勾心鬥角,早已把皇宮財富各分幾半,據爲已有,最後能分到百姓手裡的只有一點點。
明夏百姓紛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每日要爲了活命和討食奮鬥,有些百姓不惜賣兒賣女,大冷天的,軍隊在街上橫行亂闖,強姦擄掠,無惡不作,沒有領頭羊的無主軍隊,是最可怕的。
很多百姓飢餓時,竟然煮餓死的人以求溫飽,南風瑾才離國幾月,回國後就看到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屍橫遍野,各分番王爺均來明夏討債要傣祿,狼子野心,可見一斑。
以明夏清海爲首的幕僚大臣,貪污救濟災民的災物銀兩數以萬計,囤積居奇,倒賣糧食,大獲豐利,銀票貶值,人們紛紛餓死在街頭。
先皇明夏羽至今的死因仍不明確,雖然在南風瑾登上皇位後日夜徹查,關押明夏清海等鬧亂皇子,他們仍咬口不承認,紛紛不承認自己殺過皇帝,卻承認自己貪贓枉法,徇私舞弊,斂財害人,所以至今明夏羽的死仍是個未知之謎。
開始南風瑾回國,終日呆在府裡足不出戶,生了一場大病,滿頭銀髮每日只會仰頭嘆息,身體憔悴,天天咳血,人人都說他是將死之人,風一吹就會倒,上街也要乘坐四輪大車。百姓們對明夏的寄託越來越低了,人們都篤定的認爲明夏會滅國。
明夏每日戰亂不已,國不將國,家不爲家,第一大將軍又生重病,每日只會抱着把劍在府裡亂舞,天天給那些早已枯萎的花花草草澆水,終日清晨爬起來採摘晨露,爲自己煮雨露花茶清飲。
還發明瞭一道什麼不加草莓的草莓糕點,一會癡傻,一會虛弱,一會正常,一會瘋癲。將軍府的燈日日夜夜都不會熄滅,外面傳言是他爲自己未回家的妻子留的燈,希望她回家時不要迷路,能夠清楚的看到家的方向。
他的病時好時壞,經常咳血,一個年輕氣勢,統領天下的大將軍,竟然一夜之間白髮,變成一個羸弱脆弱的瘦弱男子,眉宇間的英氣早就被病魔折磨沒了,舞劍全身手軟,彈琴琴絃總斷,有時逮着個丫鬟就硬要替她描眉畫黛,看着個拿劍的家丁就要跑過去和他打上兩架,直到虛弱的倒地昏睡。
坊間紛紛傳言,他這是情殤,當時他死娘失妻,兩位妻子紛紛離他而去,一個曾貌美如花,名動天下,如今卻在深宮裡長伴青燈,執珠唸佛,吃齋祈禱。另一個一夜之間從將軍府消失,從此再也沒回來過,他等的,就是出走的那位妻子。
當時,他成了全明夏乃至全天下的笑柄,兩位妻子都被冠上不貞不潔的名聲,一位妻子是明夏唯一的美豔公主,封號鳶尾,因太愛情慾,竟然圈養男寵,與馬交配,被他發現之後遣送回宮。
另一位醜顏妻子因間接害死他孃親,又婚前與山野男子私通,無顏呆在將軍府,才自己悄悄離開的,有的傳言她早在戰亂中死去,有的傳言卻說她已經另擇夫婿,早已嫁人。還有的說她獨自去了世外桃源,過着清苦卻安靜的生活。
傳言是傳言,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沒有知心人,是世間最可憐的事情。
就在宮裡大夫預言他活不過那個冬天時,他的病,竟然被一位如謫仙模樣的男子治好,他得以奇蹟般的重生,才一夜間,他就像個奇蹟似的站了起來,手持寶劍,踏上鐵騎,回到軍營,厲兵秣馬,重整軍營。
他像是獲得重生般回到以前的模樣,雖仍是滿頭銀髮,但是英氣十足,風度翩翩,凌厲果斷,手段殘忍,他利用自己的餘威先後召回冷洵澈和軒轅煜兩名副將,然後變賣家財開始四處招兵買馬,將軍府的金銀珠寶數不勝數,當他變賣後才發現,竟然可以和明夏國庫媲美。
百姓本來就吃不飽穿不暖,紛紛需要一個避難之所,當明夏軍營重整旗鼓,開始招兵時,才短短半月,當時逃兵的將士,還有孩童至年老的百姓,甚至婦女,紛紛報名參軍。
短短一月,他的冥王營就建立起來,裡面有將士百萬有餘,軒轅煜、冷洵澈、洛雨笙主動捐出全部家產,以支撐軍營全部的開支,南風瑾帶領他們,直接去那些豪門大戶、王孫貴胄家裡要,不給他們就不走,以刀刃相逼,嚇得那些富紳趕緊拿出家裡盡數財寶。
終於,每日的開銷足以支撐這一百萬將士的溫飽,南風瑾率領大軍,入進入無人之境,直搗明夏皇宮,斬殺明夏清海,關押其他鬧事的王子,把他們囤積居奇的貨物、金銀珠寶全部收了回來。
又率軍直搗地方番王巢穴,於千槍萬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際,匹馬縱橫,如入無人之境, 把那些番王趁皇宮內亂搶奪的財物珠寶全數收了回來,處罰了該處罰的人,獎勵了該獎勵的人。
隔年春天,南風瑾又鼓勵大家農耕,杜絕宮廷和官員們貪污腐敗,冥王營的軍隊們親自下地,幫助農民播種勞動,南風瑾又盡力肅清明夏的殘餘惡勢力,整頓朝綱,一夜之間,那些造反的皇子瘋的瘋,死的死,傻的傻,全是拜他所賜。
因他曾代明夏清海在東陵三年爲質,又是明夏權利最大的將軍,現在又在明夏內憂外患的時候解救了明夏,讓明夏百姓的生活恢復正軌,雖然沒有以前那般繁華,卻再也沒有百姓餓死街頭的事件發生。
軍民如同一家人,表面看他是位赫赫功績的大將軍,威武霸氣,冷言冷語,從不對人笑,脾氣火爆,對敵從不手軟,殺那些貪污腐敗的皇子從不心慈,所以人們都稱他爲冥王,就像管理陰間恐怖可怕的閻羅王一樣。其實私底下,他是個閒時只喜弄花養草,沏茶賦詩,下棋品文的翩翩公子。
明夏元年二百一十八年春,因明夏無皇子繼承皇位,大臣和將士們也又只服南風瑾,在百姓的力推下,南風瑾正式登位,改明夏年號爲北冥,史稱北冥邪皇。
外界傳言北冥邪皇對待敵人是位陰鷙、狠毒的皇帝,對百姓卻親如兄弟,完全是兩個極端化的怪人。
他之所有性格陰晴不定,狠心殺掉明夏清海,與他去東陵三年爲質有關。
在南風瑾七歲那年,因他從小愛舞刀弄槍,體格驚人,聰慧過人,出類拔萃,從小就是個人中之龍,明夏清海和他打架,經常打不過,被他揍得鼻清臉腫的,所以他一直記恨着南風瑾。
那次選孩子代替明夏清海去東陵,南風瑾也在,他是南風紀淵大將軍的兒子,理應不在此列,可是當時明夏清海就選中他了,就他們身形很像,南風紀淵一身忠君爲國,當時爲了國家,爲了保全明夏清海這個太子,毅然答應讓兒子代他去東陵爲質。
一到東陵,南風瑾就受盡衆皇子侮辱,人們朝他亂吐口水,肆意欺凌他,東陵皇子們集合起來揍他,整他,耍他,視他的命如草芥,南風瑾開始堅強的忍受衆皇子的欺凌,傻傻愣愣的,東陵九王爺楚盛給他取了個“小愣子”的綽號。
終於有一天,當他的貼身護衛死在楚盛劍下時,他發怒了。
南風瑾經常捉些奇怪的玩意來嚇那些皇子,經常把一堆堆烏黑的蛇放在小皇子們枕頭底下,還經常用劍指着他們的小脖子,後來一提起明夏質子,衆皇子紛紛躲開,生怕碰到他。
他爲質三年,歷盡艱難,一回明夏就變得更加深沉寡言,他閉口不提在東陵爲質的事,性子更加淡漠無情,冷酷奇怪。
看到砂畫和楚夏成親,從東陵初回明夏那年,明夏清海和其他皇子曾派人暗殺過他,都被他一一制服,所以後來他殺他們也沒有半點心慈手軟,爲了百姓,爲了國家,他擔起了北冥邪皇這個重任。
這五年來,他的後宮沒有封一位妃子,更沒有立後,後位懸空,他孤身一人,膝下無子,煢煢孑立,形單影隻,終日與花草爲樂,一人彈琴舞劍,憑記憶畫了幅美人畫像,掛在曾經的皇后寢宮--錦鯉宮,現已改名爲清心殿。
天下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許多鄰國使臣造訪北冥,看到這位如謫仙卻不失威武霸氣的真正王者,都紛紛替自己國家的公主說親,可惜他一一拒絕,稱他的皇后早有人爲,不過她早年出走,至今沒有回家而已。
砂畫垂下眸,靜靜看着手中哨子,撫摸着楚小蛋的頭,繼續陷入沉思。
現在的北冥,已經發展得如日中天,國富兵強,農民年年豐收,經濟繁榮,又恢復了當年明夏的雄風,獅子始終是獅子,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就會奮起怒吼,一舉翻身。
現在的北冥已經不是當年的明夏,在南風瑾的治理下,比東陵、西塘都要強盛,國民發達,經濟繁榮,人頭熙攘,摩肩接踵。政治上廣泛人心所向,南風瑾也成爲北冥人人稱頌愛戴的皇帝。
南風瑾在軍事政治方面極具天賦和才能,他在十八歲那年就帶領三萬軍隊破過滋擾明夏邊關的東陽小國八萬軍隊,一生打過的戰役多不勝數,歷經百姓,百戰百勝,文韜武略,無不擅長,長相英俊,有如謫仙,辦事果斷凌厲,爲人冷酷無情。就是他這樣的冷漠性格,讓天下女人更加愛他,連男子也不例外。
可是他是孤獨的,他心中除了最深愛的人,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帝王雖無情,卻仍需要愛。曾經,因爲害怕失去,他只好佔有慾強的控制住砂畫,所以一次次傷害身邊的人,傷人又傷已,在砂畫被他的冷漠無情傷害得體無完膚的時候,他同樣也心如刀絞。
現在他已是北冥邪皇,因爲地位的原因,身邊無一個知心人,沒有知心的人才是世間最可憐的人,曾經歷經大娘嚇他,在東陵受辱爲質三年,後又經歷家破人亡,妻子離散的悲傷事情,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冷酷,陰晴不定,變幻莫測。
這樣的帝王,無疑是最孤獨的,最可憐的,他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傷害着她,如今仍用自己的方式想念着她,一切的一切,皆是他一個人。
他孤傲不羈,即使再在乎一個人,都不會對她妥協,永遠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會妥協,不會低頭,有苦有悲從來都往肚子裡吞,他的心傷從不輕易顯現在外,永遠是那副堅強的樣子。
砂畫起身,牽起楚小蛋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她聽的這些大多都是傳言,傳言不可信,但是南風瑾現在是北冥邪皇是個不爭的事實,北冥民富兵強也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可是人們口中的他深愛的那個妻子,那個叫沁砂畫的妻子,真的是她嗎?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自己現在和楚夏安安樂樂的過日子,就夠了,她不想節外生枝,當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南風瑾和沁砂畫時,她都故意避開,可是心裡還是會去想,去猜。
五年了,她一無所出,不是因爲她生不出兒女,而是,她跟楚夏一直沒有圓房,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天天忍受和她同牀共榻的,她也不知道他內心的孤寂和清苦又是怎麼樣的,秦王后多次叫他納妃,他不納,夜夜呆在楚王殿和她彈琴論詩,相擁而眠,只是內心深處最底層的那層薄涼,誰也不願意提及。
日子久了,他也就就習慣了,兩人只有愛無性的婚姻,竟然能夠一如既往的維持下去,她是應該慶幸還是感動?能擁有楚夏這樣的丈夫,可是他內心的苦,有誰知道?他爲她做了那麼多事,犧牲這麼多,她何嘗不能爲他做點事。
到用午膳的時間,砂畫牽着楚小蛋朝琉璃宮走去,她要把若兒接回來,楚琉兒愛戀北冥邪皇是天下皆知的事,每次若兒從她那裡回來,都會用手語癡癡的問她,南風瑾是誰。好像也很迷戀他一樣。
楚小蛋小臉紅撲撲的,兩片長長且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路過的宮女都十分恭敬愛憐的看着他,雖然他平時爲人比較囂張,不過那些宮女仍是對她喜愛得不得了,誰叫他生來這麼可愛漂亮呢!她們就喜歡他這股天生的王者傲氣。
“母后,你說若兒爲什麼不喜歡父皇呢?難道她不是父皇的女兒,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河裡撈起來的?”楚小蛋嘟着小嘴,雙眼睜得老大,氣鼓鼓的問砂畫。
砂畫被他的話問得一時語塞,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若兒不喜歡楚夏,而且是一年前纔不喜歡的,以前她一見到楚夏都爬過去要他抱,自從一年前她變成啞巴之後,見到楚夏就像見到冤魂般害怕,總是怯生生的盯着他,如果他一來楚王殿,她就找藉口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