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心從電梯裡面下到一樓,出了電梯之後直接往外跑去,一直到跑出盛天夜總會的大廳,一頭扎進外面的寒天雪地裡面了,被迎面而來的夾着雪花的冷風給激得打了個冷戰的時候,才找到一絲理智。剛剛一口氣下樓,跑出來,似乎都是她不受大腦控制的下意識的舉動一般。
出門時穿得厚厚的羽絨服還有圍巾帽子全都落在alice她們所在的那個包廂裡面。此時此刻,吉心的身上穿着的就只有羽絨服裡面打底的毛衣,毛衣長過腿根,腿上是冬季裡百搭的黑色羊絨打底褲,腳上就是夜元閻在她月初出院的時候送給她的皮靴。渾身上下不是一般的單薄。
好在包還在手裡,不然這樣的寒冬的夜裡,你讓她怎麼辦?
吉心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可以去往哪裡,可是不管去哪裡也都比再留在這裡強。她頂着足以淹沒她所有的一切的寒冷,踩着溼漉漉的地面朝着盛天夜總會停車場外面走去。天空還在零零散散地飄着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衣服上,融化成水,滲進衣領裡面。
走到停車場外面的時候,渾身都快要凍僵掉了。迎瑞市位於華夏國的東部海岸,比南方的冬天要冷得多,卻也沒有北邊冬天隆冬時節戶外零下十幾度那麼誇張,可是現在飄着雪花的零下兩三度的氣溫,吉心一身單薄的衣服,怎麼可能不凍得快要僵掉?
可是這周圍的天氣再怎麼冷,哪裡有她心裡面的溫度冰冷?心裡面又何止是冰冷?簡直就是一無所有的空洞,曾幾何時,她絕望的一心求死的時候也不曾這樣的空洞過。原來人們常說的人生如戲,是這麼一種情況啊,她感覺她看不懂夜元閻了!他至始至終是不是都在和她演戲?!
記得當初看到爸爸臨死的那一晚的視頻,視頻的末尾,爸爸的屍體被黑衣保鏢們擡走之後,夜元閻和袁粉離開現場的時候,他就是那麼自然的在袁粉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吻……
存儲着那段視頻的手機已經在上一次的車禍中報廢了,可是這一片段,吉心記得清楚,那段視頻的每一個片段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刻進骨頭裡面那樣的深刻,只是當初一心因爲爸爸的死而難過傷悲,忽略了視頻末尾的這個小細節。
夜元閻這樣的人,若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任何人都強迫不了他,他肯親袁粉一下,那麼一定是他自己願意了。這是吉心通過各種的偶然看到的視頻,那麼背地裡面呢?像今天這樣的不爲人知的夜晚,某個房間的某張牀上,到底還發生過什麼?是不是前段時間,他晚歸的那些夜晚就是這麼和袁粉在一起?
吉心無比落寞地提着包,形單影隻地走在馬路邊,此刻她沒有覺得寒冷,沒有覺得手指腳趾凍得快要沒有知覺,她只想要這天氣,冷一點,再冷一點,讓這無邊的寒冷將自己的腦子變得清醒,好徹底地看清楚這個世界,看清楚這個世界的人!
她回憶起來,那個燭光晚餐,那個她和他一起在她爸爸的財團裡面上班的時候,某一天的晚上的酒店包廂裡面的那一頓燭光晚餐,他告訴她說,不想演戲了!那天他說他不想演戲了!吉心這一刻忍不住笑了,嘴裡呼出來的氣體遇到外界的冰冷化作白色煙霧,在路邊閃亮迷離的霓虹燈的光線中顯得如此的夢幻飄渺。
怎麼會不可笑呢?他不說他不想演了,就真的不演了?一個狡猾多變的狐狸一樣的人,說的話能夠當真嗎?那天晚上他說他不想演了,她居然就相信了,好高興的直冒泡,以爲他愛上了自己。即便是後來那一樁樁的仇恨中,她都對他帶着一絲不忍心!她一直都在心裡愛着他的。
可是爲什麼,他要這樣的騙她?從一開始,到現在爲止,吉心回憶起來,她撞破的夜元閻和袁粉之間的事情,已經不止今晚這一次,最起初,她和夜元閻剛結婚的時候,她就撞破過一次,只是那個時候,她沒有愛上他,她不在乎罷了。
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一個紅路燈路口,吉心想着這一件件的事情,冷不防的身邊一輛車子急剎車,虧得司機的技術好,硬是在化了雪水被冷風吹得凍住的滑溜溜的地面上把車給剎住了。咯吱的一聲緊急剎車,把吉心從她的思緒裡給拽了回來。
司機將腦袋探出車窗,咒罵道:“找死啊你!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
吉心現在連吵架的心情都沒有,看了司機一眼,然後走開。若是被車撞一下能給撞聰明瞭,也不錯。她自嘲地想着,一個人到底笨到什麼程度,才能練人家是在演戲還是不在演戲都看不出來?
過了馬路,吉心想要攔一輛出租車,聽說現在的出租車是越來越難搭了,她想要看看自己被凍僵掉之前,到底能不能搭到出租車,這樣的聖誕夜裡,她很想和老天賭一把生死。因爲依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的話,她的命運現在早已經被她自己掌控到絕路了,她徹底得無計可施了!
馬路邊,擦肩而過的行人,全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帽子圍巾全副武裝,都那還一邊走路一邊不自主的搓着手,或者乾脆把手揣進兜裡不敢拿出來。沒有人像吉心這樣的,衣衫單薄還雕塑一樣的站着,一動不動的。
吉心在馬路邊站了幾分鐘的樣子,還真有一輛車在她的身邊停了下來,不過不是出租車,而是一輛看起來很不錯的豪華私家車。副駕駛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傳出來一個聲音對吉心說:“上車吧!”
吉心二話沒說就上了車,現在這一會兒,哪怕是通往地獄的車,她也照上不誤!對她而言,整個世界都要塌了。如果說以前痛失親人讓人感覺到的是蝕骨的心痛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的失戀,卻讓人感覺到整個世界天塌地陷的滅頂的絕望!
吉心上了車
以後,車子便開走了。車廂裡面,駕駛座上坐着一個穿着名牌西裝的男人,面容帥氣,頭髮打理的很精神,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薇翔珠寶的現任總裁,李亦澤。
車子遠遠地離開了盛天娛樂城之後,李亦澤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問吉心:“你現在想讓我送你去哪裡?”
吉心目光呆滯地看着前面擋風玻璃外面不斷揮舞着的雨刷,麻木地開口:“隨便。”
李亦澤笑了一下:“哪裡有什麼地方叫隨便的?我送你去上次你住過的那套房子吧。總比住酒店要強一些。”
吉心沒有開口,在她看來,現在只要不在夜元閻的身邊,在哪裡都好!她不想看到他,更不想提起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不管他之前對她是真心還是演戲,不管他的心裡對於她是怎樣的一種打算,她卻是是真的愛過他的,真的愛過,違背常理失去理智的愛過,曾經那麼多個難熬得痛苦的日子,她都是抓住這份愛,撐下去的。
可是現在就連這份愛,也化作了泡影。她終於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重新來到這座高檔小區,在這個聖誕節的晚上,李亦澤拿鑰匙開了門,開了燈。這一次進來這套房子,和上一次與鬱錦一起來的時候截然不同,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就好像早知道有人要住進來,提前打掃過一遍似得。
李亦澤走了進去,開了房間的暖氣,對吉心說:“你要不要先洗個澡?看你的嘴都凍紫了。”
吉心看都沒看李亦澤一眼,開口對他說:“你可以走了,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不行,我要看着你,你現在的狀態好像不太好。”李亦澤說着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吉心這下子終於找到了一個情緒的突破口,她衝到窗子邊,推開窗子,衝着李亦澤大聲喊:“你走啊!你要是不走,那我走!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
李亦澤嚇住了,慌忙站起身,往門口退去:“好,好,我走,我這就走,你別衝動,你把窗戶關上!”
“那還不快點出去!”吉心現在只想一個人,其餘的任何人都不想見!
李亦澤只得出了門,然後將門給帶上。看到李亦澤從房間裡面離開之後,吉心這才渾身癱軟地倒在地上,身體靠在那一面玻璃質的牆壁上,看着一室明亮空曠的燈光的光線發呆。
如此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回想起來,今天晚上的那一幕瘋狂,夜元閻和袁粉在牀上火熱糾纏的場景。這一刻,吉心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夜元閻早就和袁粉勾結好的?夜元閻取了爸爸的姓名,而袁粉奪得袁家的所有財產?
是啊,他們早就是有預謀的,吉心清楚地記得袁粉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袁吉心,你手上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包括閻少!是啊,袁粉都已經這麼清楚明白地說過了,閻少是她的!
吉心終於哭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落下來,滑過臉頰,落在地面上,匯成一灘溼潤的水漬,是啊,假如這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是袁粉的話,那麼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東西是她袁吉心的呢?難道屬於她的就只有這無邊的悲痛和絕望?
假如知道事情會是這樣子來收場的話,吉心寧願夜元閻攤牌所有真相的時候,就和他徹底的做一個了斷!生也罷,死也好,總好過現在這樣的狼狽和潦倒。起碼還能留下那麼一點點做人的尊嚴。
吉心也不知道在靠着窗子的那面牆上坐了多久,感覺快要捱不下去的時候,才站起身來,去洗手間裡面洗了臉,然後直接就躺牀上睡覺了。
這一睡,就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想一直扎到睡眠裡面不要醒來。偶爾也有醒來的時候,感覺到鼻子喉嚨乾燥疼痛的厲害,每呼吸一下,都感覺要窒息一樣的難受,吉心知道自己這是病了,不是感冒了就是在發燒,可是她不想理會這些,她想要繼續睡覺。將夜元閻啊,袁粉啊,統統從腦子裡面睡出去。
迷迷糊糊得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不在牀上了,似乎是車座上躺着。她想要開口說話,可是一開口就發現嗓子啞得像破銅鑼一樣,而且一開口,嗓子鼻腔連帶着腦袋一起疼。
正在開車的李亦澤聽到她的動靜後,開口說:“先忍着點,我這就送你去醫院。幸虧我今天不放心,過來看了一眼,不然的話你就等着發高燒活活燒死吧!”
這麼不知死活地凍了一夜,能不發高燒嗎?而且她之前被夜元閻圈養着,體質本來就不是很好。
可是就是這樣的高燒情況下,吉心還是倔強地開口說:“不去醫院!我不要去醫院!”只要一去醫院,見到醫生和護士,她就能條件反射一樣的想起夜元閻來,因爲之前每一次住院都是他陪着的。現在她又要去醫院了,陪在身邊的人,卻不是他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李亦澤一面開着車子,一面安慰吉心:“不用害怕,去了打一針就好了,打完針了就回來。”
吉心急得想哭,事實上她的心裡確實是難過,曾經的愛有多深,現在的心裡就有多難過,可是眼淚從眼眶裡流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眼睛也很疼。昨天到底流了多少眼淚,眼睛會這樣的疼?
終於還是被李亦澤抱進了醫院。醫生檢查了一下吉心的狀況後,開口說:“幸虧送來的及時,不然這樣的高燒,燒出來什麼毛病,就難辦了。”
吉心渾身都疼,任由醫生護士們折騰。該喝的藥,都喝了,該打針,也乖乖地伸出手去配合。躺在病牀上,喉嚨鼻腔乾燥疼痛,外加堵塞的沒辦法呼吸,中間夾雜着咳嗽,一咳嗽腦袋就牽扯着疼,那條纔剛剛癒合不久的骨折的腿,也跟着湊熱鬧了,一陣陣
地疼得難受。
好吧,就這麼疼吧,身體疼得難受的時候,心裡就可以不那麼難受了。她自嘲地想,原來她的世界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這麼一身的疼痛,來提醒她,她還活着,好端端地活着。
被這一身疼痛的打攪的時候,時間倒也不難過,因爲時時刻刻要和這些疼痛做鬥爭啊。總比好端端的坐着回想那些被夜元閻騙得團團轉的事情強吧。
發高燒的前三天,李亦澤時不時的會來醫院裡面照顧她。可是吉心統統地懶得理會這些。她感覺好累,不想再去關注別的什麼事情,要麼閉着眼睛睡覺,要麼盯着天花板發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和身體的疼痛做鬥爭上面。她感覺這樣挺好,可以不用有多餘的精力去想事情了。
發高燒的前三天,李亦澤會坐在她的牀邊,想着辦法的和她說話,想幫着她更換一下心情。可是吉心卻是一點也不想理他,隨便他怎麼說,她都閉着眼睛不理會,因爲她真的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來理會他。
可是就在吉心發高燒住院的第四天,李亦澤再來醫院的時候,就沒有像前幾天那麼的愛說話了,而且也沒有前幾天來醫院那麼早,一直到午飯過後的時候,纔來到醫院,而且一進來病房就在凳子上坐了,一句話不說。
經過三天多的修養,吉心的發燒已經緩解了不少,今天第四天,除了還有些咳嗽,嗓子還有些啞,鼻子還有些堵以外,其他的疼痛和不適已經緩解了許多了。所以這天中午,李亦澤一言不發,表情凝重地在病牀邊坐了一會兒後。
吉心就發現出了一些不對勁,她扭頭看了李亦澤幾眼,看到他的情緒顯然沒有前幾天那麼好了,一句話都不想說的樣子。反正她的心情也不好,他不說話,剛好可以讓她安靜一點。於是也沒有多問。
第二天,也就是吉心高燒住院第五天,這一天李亦澤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吉心在病牀上面躺了一天後,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仔細一想,元旦節到了,他應該是陪家裡人過節去了吧?
可是還是不對勁啊,之前看他情緒還不錯的,坐在病房裡面想千方設百計的和她說話,逗她開心。爲什麼昨天情緒突然就不對了呢?而且今天一天都沒有出現,人沒出現就算了,甚至電話都沒有打一個。這些讓吉心不得不懷疑李亦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就這樣帶着滿心疑惑的,到了第六天上午。元旦節到了,醫院雖然是給人看病的地方,可是也帶着些元旦節的喜氣。因爲元旦節會放假啊,這一點比聖誕節強,沒有人不喜歡放假的。
在醫院裡面修養了六天多,高燒退得差不多了,除了還有一些發燒之後比較頑固的後遺症之外,吉心的身體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的了。不過一個發燒而已,又不是骨折那樣的傷筋動骨。這天上午,吉心有些無聊的站在病房裡面的窗子旁,看着窗外面隱約開始放晴的天氣。
陽光比較淡,可是也比沒有的好,而且就是這樣淡的陽光,已經足夠讓地面的積雪融化了。吉心站在窗子旁邊,看着外面樓下的地面,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屬,又提着飯盒來送飯的,有提着禮品來探望的,人們穿着樣式各異的冬天的棉襖,行走匆忙。
病房裡面一片冷清,剛剛護士來送過一遍藥後,就再沒有其他什麼人來了。看樣子,李亦澤今天又不會出現了。
吉心站在窗子邊發着呆。突然之間,病房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連串張揚的腳步聲。吉心以爲是去其他病房看望的家屬,便沒有理會。誰知沒過多久,身後突然想起一個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很是清冷的男人的聲音,聲音帶着幾分戲謔:“又住院了?”
吉心聽到了這個身影,像是被一個響雷驚着了一般,立刻轉過身來,不期然地就看到了,房間中央站着的夜元閻,俊朗剛毅的五官,像是老天爺鬼斧神工的手藝雕刻出來的,渾然天成的將俊美,邪魅,陰險融爲一體,再加上鼻樑上架着的那一幅墨鏡,更是將整個人襯出了幾分深邃。
身上穿着中長款的很是深沉的男式風衣外套,將他霸氣強硬且又張狂深沉的氣質顯露的恰到好處,風衣下面是他直挺的黑色修身西裝的西褲,還有他那一貫鋥光瓦亮的皮鞋。吉心看着夜元閻突然處在眼前的時候,腦子裡面最先想到,不是他和袁粉的好事,也不是自己這幾天的委屈,竟然是想着他今天出門終於急得穿厚外套,這化雪的天氣多冷啊。
腦子裡出現這個想法之後,吉心立刻就要崩潰了,一個人居然可以卑微犯賤到這樣的程度?
夜元閻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保鏢。兩人俱是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不等夜元閻開口,兩個保鏢就關上了門,然後像兩尊雕塑一樣的在門邊守着。
門一關上,吉心就有些害怕了。她這才找回她此刻該有的正常情緒,看着夜元閻的那張俊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臉,開口道:“這是做什麼?撞破了你的好事來殺人滅口?”
夜元閻勾起嘴角冷笑一下:“想知道李亦澤這兩天爲什麼沒有來這裡嗎?”
吉心心裡突然明瞭,她早該想到的,李亦澤這幾天不對勁,一定是夜元閻在背地裡做了什麼。於是開口問他:“你到底把李亦澤怎麼樣了?”
夜元閻被墨鏡遮住了眼睛的臉孔,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這一笑便是說不盡得冷豔和狠毒:“我犯不着把他怎麼樣,不過就是他算計我的事情,悉數償還給他罷了。”
說着擡手,朝着他背後站着的保鏢比了個簡單的手勢。立刻就有一個保鏢走上前來,將一個黑色文件袋恭敬地放在了夜元閻的手上。他擡手一仍,將文件袋扔到吉心的面前:“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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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