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奎淡淡的笑着,笑着笑着,那抹讓人看得慎得慌的笑容就變成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灼熱的紅痕淌過他削瘦的臉龐,緩慢墜下,金奎的母親甚至聽見了自己心底的一聲嘆息,然後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這噩耗中黯淡下去。 從很多年前的那一天晚上在意大利的時裝走秀會場上見到了傅吟一,那個時候才只有十七歲的金奎沒有對任何人說,他就開始有了心痛的毛病。 這份初戀也是單戀,被他放在心裡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席恩和,或許他這輩子都放不下她,然後所謂的放下,也不過只是段在的一段時光,到底還是傅吟一,佔據了他所有的力氣。 而在那麼多年後,他又一次在異地遇到她,站在江南煙雨朦朧的水鄉古橋旁,迎着霧氣抽菸的身影,那個最初的模樣,讓金奎心痛不已。 風塵女的煙花氣。 他恨自己沒有聽韓正偉的話,這樣的女人自己愛不起,也不能愛。 可是如果能選擇一顆後悔藥來遺忘,那麼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因爲遺憾而對生活絕望。 金奎無法自拔的再度愛上了傅吟一,從她最的初純淨美好,到她留在自己生命中的放蕩污濁,金奎都照單全收,那種飛蛾撲火的勇氣,在做筆錄的時候,讓警察都爲之震驚。 雖然金奎起初一廂情願的認爲,只要自己足夠呵護,她一定會愛上自己,一定會。 可是當每次發現傅吟一和別的男人耳鬢廝磨滿身酒氣的回來,她總是滿不在乎的伸出手指勾住金奎的下巴,媚笑着說,“你知道這半年我陪過多少男人麼?胖的瘦的,俊的醜的,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我喜歡花錢,喜歡和男人做,你知道我多麼風流麼,你還傻子一樣說愛我麼?” 這個時候金奎很想抽她一巴掌,把那個從前乾乾淨淨純純粹粹的傅吟一喚醒過來,可是攥緊的拳頭在她昏醉在自己懷中的一霎那,又情不自禁的鬆開,他會滿心酸楚的伏在她耳畔,對着早已不省人事的她說,“我都知道,我還是愛你。” 每當金奎捧着傅吟一的臉時,她似乎永遠那麼冷,雖然風情萬種輕顰淺笑的容顏顛倒了世間多少繁華的美夢,可是金奎還是不能自抑的覺得難過,他想讓她快樂,而不是那麼冷漠孤單,那麼惆悵遮掩。 傅吟一總是在逛街想要買名牌的時候罵金奎沒骨氣沒能耐,就只有一腔風花雪月的爛書卷氣,她漸漸迷上了打牌,還有和那些沒安好心的男人喝酒,拼命使出渾身解數取悅那些有錢的男人,只爲了得到她想要的。 傅吟一每次回到她和金奎租住的公寓,看到那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金奎滿頭大汗的臉,他笑着說,親愛的回來了。 儘管他知道她從來沒有爲了這個19平米的公寓做過什麼,風花
雪月,紙醉金迷,可是他仍然願意默默用這種方式挽回她已經墮落沉淪的心,而傅吟一偶爾也會良心發現,一個願意爲了自己放下身段拿起鍋碗瓢盆的男人,是否真的付出了最真摯的愛情呢。 她會在這個時候微微紅了眼眶,然後拉住金奎,說,“我是很賤,也很拜金,我被男人玩兒,我也玩兒男人,但是這個世界,我不犧牲我擁有的,便得不到我想要的,你說這樣的我,是不是很活該?” 那一刻金奎的心會很酸很酸,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拂開傅吟一的手,然後奔進廚房,關上門,默默的靠在牆壁上,一下一下的抹眼淚,他會恨自己,爲什麼不能滿足她,她不過只是想過的好一些,不過如此。可是自己滿足不了,所以沒有資格質問她爲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自己。 金奎知道自己攔不住她,傅吟一已經發了瘋似的淪落了,爲了她那些頭頭是道卻讓人發冷的夢,金奎多麼希望她可以只屬於自己,哪怕她和外面的男人纏綿後不要告訴他也行,可是就連這樣卑微的包容,傅吟一仍然做不到。 她把自己有過多少男人當作資本一樣炫耀,她說得轟轟烈烈,而金奎只能平平靜靜的聽。 每每聽一次,就好像拿着尖刀在自己的心上割了一條傷疤,鮮血淋漓,卻不包紮,而是撒一把鹽,或是一抹辣椒,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再一下一下的將自己凌遲至死。 而傅吟一,仍然笑得那麼燦爛。 淪陷在她世界中的這一年,金奎二十五歲。 在一家銷售公司做部門的三號組小組長,幾年的打拼才熬到這個位置上,都爲了這個女人徹底放棄了。 父親金嘉本二十多年前經營的一家皮鞋廠在他死了之後由金奎的母親全部變賣了,剩下的四十多萬老太太留在自己銀行卡上,可是金奎知道雖然他一直沒有看到和擁有這筆錢,但是理所應當也早晚都是他的,可是金奎並不因爲所擁有的這一切而着迷自豪,他唯一覺得世界美好的一件事,就是和傅吟一風花雪月談情說愛,當然,還有上牀。 在傅吟一的意識裡,從沒有覺得和金奎之間存在着愛情,金奎卻固執着認爲,這就是愛情。 不是愛情,絕不會卑微到這樣的地步,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遍體鱗傷也奮不顧身。 這不就是賤到極致也美到極致的愛情麼。 馬子,傅吟一總是嬉笑着這樣叫他。 她說,“我覺得你比女人還能忍,真的,金奎,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人能這麼容忍我,男人不都是自私的麼,希望自己的女人永遠不要爬上別的男人的牀,我覺得你像我的馬子,不是凱子。” 金奎定定的看着她,她的眼睛深處有一抹足以將男人吸納進去的光芒,似是風情萬種,更是致命的蠱毒。
“金奎,你上輩子一定欠我傅吟一的,所以這輩子,你給我當狗,爲我連尊嚴都沒有了。” 她說罷便將身子貼上來,和金奎瘋狂的吻着。 他想或許是這樣的,在自己的世界裡,因爲傅吟一,他拋棄了一切能拋棄的,也放棄了一切不該放棄的。 爲了傅吟一,他開始騙錢,因爲她最喜歡和有錢的男人女人打牌,喜歡買那些光是標籤就讓人吸冷氣的奢侈品,還喜歡和男人吆五喝六勾肩搭背的喝酒唱歌,而他每個月兩千多塊錢的工資,連讓她輸都不夠。 於是從母親到朋友,甚至以前的高中同學,幾年之後的第一通電話就是借錢,各種理由各種藉口,甚至包括母親要死了,需要一筆下葬的費用。 每當這一筆又一筆的“善款”從他手裡遞到了傅吟一的手裡,看着她笑得燦爛,他心裡都會覺得很舒服,即使那些罪孽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爲了傅吟一,坑害全世界他也願意,下地獄也是死後的事了,至少現在,他擁有傅吟一。 金奎自己都不知道,他爲什麼愛傅吟一愛的這樣刻骨銘心,特別是她每天早晨剛剛醒來,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滿滿的灑了一地的溫暖,她嫵媚慵懶的笑着,趴在金奎的肩膀,小聲說,“金奎,你喜歡和我做麼?” 那一刻,金奎覺得自己已經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根本控制不了。 傅吟一這樣的女人,最能禍害男人。 當韓正偉隔着南北雙城的距離在電話裡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金奎緊緊握着聽筒,一聲不吭。 他覺得心疼,特別疼,其實他早就知道。就像他曾經因爲看見傅吟一和一個陌生男人在江南古鎮的霓虹燈下忘情接吻而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傅吟一哭了,他也哭了,他抱着她,很用力的說了一句話。 ——傅吟一,你他媽就是我金奎這輩子的劫難,我早晚死在你手裡。 她太讓人着迷了,哪怕明明知道她就是鴉片,抽一口就會上癮,可是金奎無法抗拒她的放蕩和嫵媚,即使他的心在那段時光,疼得讓他想死。 金奎也覺得自己對不起席恩和,她爲自己生了個女兒,爲自己把一切都搭進去了,最後得到的除了一紙離婚協議書,什麼都沒有,而且她離開得都那麼倉促萎靡,可是金奎也懊悔,他明明是愛席恩和的,可是爲什麼,那份愛還不及給傅吟一的十分之一。 莫非男人都這麼賤,越是不愛自己的,越是拼命想要往前面衝,越是恨不得得到,恨不得一輩子甚至更長遠的擁有。 如果這樣,世界上豈非全都是爲了得到男人真心而變本加厲的壞女人了麼。 金奎開始不停的幻想自責,但是隻要看見讓他着迷的傅吟一,他就全都忘了,生死不過一念之間,爲了她死,爲了她生,都不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