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安眼睛半眯起來,道:“下午讓人去查了,她嬸子一家都搬走了。可是欠大嘴牛的銀子聽說還沒有還。”
“所以……”顧志剛怒極反笑,“那個娘們就把紫玫賣了?”
“很明顯,不然今天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大嘴牛的人?”
“不好說。紫玫她叔叔前些日子不僅欠了大嘴牛好大一筆銀子還聽聞和花樓有些牽扯,江田氏恐怕是捨不得自家的姑娘所以才把主意打到紫玫身上。小姑娘身價其實會更高,你要知道這京裡總有一些人的興趣比較特別。”說到後面,白惜安這聲音冷了幾分。
顧志剛拳頭握得緊緊的,說實在,他此時真的很憤怒,他恨不得拎起把刀衝出去把人砍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志剛恨恨道:“我饒不了那班傢伙。”
白惜安心裡也恨,見到顧蓮香蒼白着臉躺在牀上時,他這心裡疼的要發狂。他絕對饒不了那些人。
兩個男人默默站在院井中,月光灑在地上,泛起一地的蒼白。
一陣陣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的傳來,然後是“砰砰”的敲門聲。顧志剛怕吵到顧蓮香,忙去開了門。
金眼雕衝了進來,眼睛赤紅的吼道:“香姐兒呢?她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看着金眼雕喳喳呼呼的樣子,白惜安不由皺起了眉頭:“你聲音小點,香姐兒剛剛睡了。”
金眼雕也顧不上平日裡兩個人不對付,忙問道:“她沒事吧?老子纔回城就聽到她出事了,當街被人搶?媽的,是誰這麼不開眼,敢動老子的人。”
白惜安沒好氣的道:“她不是你的人,還有,你再這樣大呼小叫,會把香姐兒吵醒。”
衝着白惜安哼了一聲,金眼雕扭頭看着顧志剛問道:“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聲“哥”叫的可真親切,顧志剛看了眼白惜安,然後低聲道:“我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下午香姐兒帶着紫玫上街,在街口就被人搶了。”
金眼雕眉頭緊皺,眼底神色冷冷的,半晌也不見他說什麼,好一會他才恨恨道:“哥,我能去看看香姐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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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志剛還沒開口,白惜安已搶先道:“不行!”
金眼雕瞅了白惜安一眼,一副不愛理的神情,他對顧志剛說:“哥,我就看一眼,我保證不吵到香姐兒。”
顧志剛眉頭下意識的擰緊,這孩子到底對他家香姐兒是個什麼意思?愛慕,好像也不太像,可是說不喜歡的話,金眼雕又何必對顧蓮香這麼緊張?再看了眼一旁的白惜安,顧志剛心裡微微一嘆,輕聲道:“就在外面看一眼吧。”
金眼雕忙點點頭,輕手輕腳的走到門旁,探頭看了一會,然後折返身走了過來。
院子裡,三個男人都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金眼雕道:“哥,我先走了。”說完這句話,大步就出了院子,顧志剛只聽到一陣腳步聲遠遠去了,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顧志剛擡頭看向白惜安:“這人……”
話還沒說完,只見吳大娘走了出來,四下看了看,道:“剛剛是譚二公子來了?”
顧志剛嗯了聲,問:“乾孃,香姐兒怎麼樣?”
“剛剛喝了藥,睡了。”
白惜安問:“大娘,香姐兒身上的病……”
說到這個,吳大娘忍不住輕嘆:“這小半年她一直都好好的,也怪我沒注意,這些日子她一是累了,二來今天這事也發生的太突然,所以纔會突然犯病暈倒在街上。好在吃了藥,人沒事。”
“真的嗎?”白惜安只覺得此時心裡難過的要緊。
“嗯,沒事,香姐兒比我們想象的要堅強,好好調養幾日就能好。”吳大娘臉上擠出一笑,“我知道你哥倆擔心她,可是既然我把話放在這裡,定是有準數的。她一定會沒事。”
聽得吳大娘再三保證,白惜安和顧志剛不約而同的長蘇一口氣。
“大娘,這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吳大娘點點頭道,叮囑道:“安哥兒,回去路上小心一些。”
白惜安笑了下,衝顧志剛點頭示意了下,然後出了院子。
不知過了多久,吳大娘突然出聲道:“聽說是三少爺救得紫玫?”
顧志剛半晌才嗯了一聲。
吳大娘眉頭一揚:“三少爺受了傷?”
顧蓮香出事後,顧志剛是第一個趕到的,當時的情況他多少有些瞭解,見吳大娘問,他道:“嗯,看上去是有些慘,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沒傷到內裡,正好邊上就有醫館,大夫看了診後,也只是讓三少爺回去好生休息。”
吳大娘輕輕一嘆,久久才道:“終是欠了份人情呀。”
顧志剛沒出聲,他何嘗不是這樣想,可是你說欠誰不成,怎麼偏偏是那人呢?經過那事後,顧志剛是萬萬不想再與王家的人有任何牽扯。
可誰又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吳大娘擡頭看着顧志剛,見他一臉的鐵青,似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有心想勸兩句,可一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罷了罷了,不管怎麼說,這人情是欠下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
顧蓮香喝了藥,一夜好眠,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醒了過來,身上還在疼,不過比起昨天而言倒好了許多,這胸口也不再是悶悶的,雖然渾身不太舒服,可她已經有力氣自已從牀上坐起。
看了看窗外,天灰濛濛的,恐怕沒一會便能天亮,顧蓮香摸摸肚子,昨一晚上什麼也沒吃,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她看了眼,一旁的大牀上,吳大娘還沒有醒,眉頭微微皺着,顧蓮香心裡不由難過起來,她怎麼老讓吳大娘爲她擔心?挨着吳大娘的紫玫眼睛緊緊閉着,眼角還掛着淚珠,小姑娘恐怕還沒從昨天的事情裡走出來。不過,換作是誰,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情,沒有人能平靜下來。
顧蓮香不想打擾到吳大娘和紫玫,可才套起一隻鞋,就聽有人問她:“姐,你起了?”
扭頭看去,紫玫坐在牀上,眼睛還半眯着,明顯還沒完全醒過來。顧蓮香忙比劃了下,叫紫玫小聲些不要吵到吳大娘。可就這麼眨眼的功夫,她看到吳大娘已經睜開了眼。
“乾孃,吵到你了呀,你再睡一會。”雖然不知道昨天吳大娘是什麼時候睡的,可顧蓮香想一定不會早,因爲明顯看得出來吳大娘眼底的血絲。
吳大娘坐起身,沒說話,先看了看顧蓮香,見她氣色比昨天好了許多,這才放心下來,問:“怎麼就起了?身上不舒服還是……”
套上鞋子,顧蓮香就坐在牀邊,她道:“身上還有些疼,不過不要緊,就是肚子餓。”
吳大娘猜她也是餓了,起牀從櫃子裡拿了件厚衣服給顧蓮香穿上,然後道:“洗洗臉先把藥吃了,我去熬粥。”
紫玫也爬了起來,忙着去端熱水給顧蓮香洗梳。
顧蓮香坐在牀沿邊上,這心裡是複雜的心緒,想來想去,也只能輕嘆她這破身子真不爭氣。
太陽終於從東方升起出來,顧蓮香站在院井裡,看着金子般的陽光從牆腳開始慢慢爬上牆頭,然後在院子裡灑下一片金色。
顧志剛走了過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又仔細看看,才長嘆道:“氣色比昨天好,身上還疼嗎?”
“不疼了。”顧蓮香衝顧志剛笑了起來,“哥哥,害你擔心了。”
擰了下她的鼻頭,顧志剛道:“知道會讓我擔心還那麼不顧着身子。”
“當時那個情況,怎麼顧?”此時回想起來,顧蓮香心裡還是一陣陣的後怕,大街上青天白日的就搶人,只能說明對方也是狠角色,知道顧蓮香一時半會追不上。要不是遇到……
顧蓮香臉色一下變得不好,好一會她纔開口問道:“三少爺……三少爺還好嗎?”
顧志剛眉頭微微一揚,看着顧蓮香:“你怎麼會遇到三少爺的?”這京城也不小,顧志剛都奇怪怎麼會那麼巧的就遇到那人了呢。
顧蓮香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呀,可是不管怎麼說,昨天那事真要謝謝那人。她還記得那人被打的很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那嘴角邊的血,一想起來,顧蓮香就覺得心裡一陣陣煩燥,好像手指間還有那人的血。
這真是不好的感覺呀。
“吃飯了!”
吳大娘從廚房裡探出身叫了聲,顧志剛摸摸她的頭,然後去擺桌子。
紫玫捱了過來,拉住顧蓮香的手。
看着小姑娘,顧蓮香彎下腰親親她的小臉,輕聲道:“不怕,姐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那樣的事情。”
紫玫眼睛一紅,半晌才嗯了一聲,然後低聲道:“姐,是三少爺……三少爺救了我。”
知道紫玫之前一直對三少爺沒什麼好感,可突然之間被討厭的人救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顧蓮香知道此時紫玫心裡一定彆扭極了,小姑娘臉上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摸摸紫玫的小臉,顧蓮香道:“以前的事咱先不說,可是最少昨天他護了你,沒讓歹人把你搶了去,從這點而言,咱們都要好好的謝謝他。等我身子好了,姐帶你去見三少爺,咱們要當面謝謝他。”這想法,從顧蓮香早上起牀後就一直在考慮,不論對那人是個什麼態度,該謝謝的一定要謝謝。
吃過早飯,顧蓮香休息了一會,又想去睡。可是一想到昨天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她只好強打精神把畫紙又拿了出來。
吳大娘心疼她,道:“你身子不好,休息兩天再畫。”
顧蓮香搖搖頭,道:“沒多少了,再畫幾筆就成,這東西做不完我心裡還老掛着這事。乾孃,你放心,我不會爲了賺錢就不顧自已的身子。畫完我就去休息。”
吳大娘見顧蓮香也是百般堅持,只得坐在一旁守着她。
紫玫悶聲不響的把色料拿了出來,低聲道:“姐,這是宋爺爺昨天晚上送來的。”
見紫玫精神一直不好,顧蓮香知道小姑娘這心裡還有陰影,可又不知道怎麼勸,只好給吳大娘打了眼色。吳大娘把紫玫抱了過去,小聲的在她耳邊安慰。
趁這個功夫,顧蓮香打起精神飛快下筆,左右也只有一些細節的地方要完成,把這圖給畫完了,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大約一個時辰後,顧蓮香終於停下筆。擡頭,卻見白惜安坐在一旁,臉上神色莫測。
“白大哥,你怎麼時候來的?”
久久,白惜安才道:“你身子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
把桌上的畫拿起衝他揚了揚,顧蓮香道:“沒事,我吃了藥,身上不疼了。白大哥,你看,這圖怎麼樣?”
白惜安扯過圖來一把丟在地上,他看着顧蓮香,臉色鐵青:“香姐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得,生氣了。
顧蓮香知道白惜安這是擔心她,氣她不顧身子還想着畫什麼圖,可是顧蓮香真是覺得自已還能撐下去,所以才堅持把圖畫完。小心的把圖撿了起來重新鋪好,顧蓮香頭也沒擡,低聲道:“我真沒事,真的。”
白惜安是一肚子的氣,可偏偏又不能衝顧蓮香發火,他倒是想一把將那破圖給撕了,可那是顧蓮香的心血,撕了的話顧蓮香鐵定會不高興。
忍不住擡手輕碰了下顧蓮香的臉,白惜安低聲道:“香姐兒,不管多大的事情,你的身子纔是最重要的。”
明顯能感覺到白惜安的手指頭有些冰涼,劃過她的臉頰時像帶起一股細微的電流。顧蓮香感覺她的心一下跳的很快。
擡頭看着白惜安,顧蓮香什麼也沒有說。她只是靜靜看着。
白惜安看着她的眼睛,心底是鈍鈍的疼,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聲道:“這圖畫的真好。我想客人一定會非常滿意。”
見白惜安先服了軟,顧蓮香忍不住笑了起來,喝了藥後,她乖乖跑去睡覺。
顧志剛站在院井裡,見白惜安神色不佳的走了出來,不免問了一句:“怎麼了?你臉色真差。”
白惜安輕吐一口氣,問:“你怎麼還在這?不去金店了?”
“店裡有掌櫃,我去不去都無所謂。今天我要在家。”
白惜安明白顧志剛的意思,這家裡除了顧志剛,全是女人,昨天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的確這個時候家裡有個男人要好一些。
白惜安道:“城南的院子昨天給訂了下來,價錢沒讓,還是一千五百兩,等你有空抽時間過去看看,找人收拾出來,儘快搬過去。”
顧志剛點點頭:“等搬過去,這屋子寬了,我想再給香姐兒買個丫頭。”
白惜安認爲這主意好,如果顧蓮香早早身邊有個小丫頭侍候,昨天許就不會想着出去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建議到時候再買兩個小肆或者請護院。
“護院?”顧志剛搖頭道,“這倒不必,買兩個小肆也成,你身邊也沒有人侍候着,到時候咱哥倆一個人挑一個吧。”
“你當挑菜呀。到時候再說吧。”白惜安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圖,看來今天他得去趟金店,順便打聽些消息。
剛要張口,卻見門口人影一閃,只見金眼雕衝了進來,還不等把氣喘順了,急急道:“人……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