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許漾,就連那高正也回過頭去,望向聲音的來源。
說話的,正是一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滿頭長直墨發披散着,幾乎到臀。那女人見目光已經轉向他處,她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那女子,許漾不知道她是何種身份,但從她這盛氣凌人的姿態上,許漾也能揣摩出一二。想必這女子平日裡便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而且估計通常來說,這樣的人具有很強烈的自我膨脹感。便是覺得自己是天下一等的女人,從而瞧不起其他的女人。
這是許漾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來的。
“請問這位小姐,你是……” 許漾聽見她說自己是ab型血,估計她應該認識沈西何。但是許漾卻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所以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這個女人與沈西何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哦,謝謝小姐了。照顧阿何這麼長的時間。”那漂亮女人一開口,便將許漾與沈西何之間的情分以及那份不離不棄化成了虛無。
好個聰明伶俐的女人!許漾與沈西何再親密,也只是叫他“西何”罷了,而這個女人,居然叫他“阿何”……雖說一字之差,但許漾知道,這恐怕不是什麼稱呼是否有差異的問題。於是,許漾更是加了幾分小心翼翼,她可是要堤防着這個女人,從她的直覺來說。
“我是他的……女友。”說着,那漂亮女人做了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可真是簡單,除了一個名字外,她什麼都不肯透露,哪怕她大學與沈西何在一起的值得向許漾炫耀的愛情故事。
從這小姐的話中,許漾只知道了,她叫“韓鳳儀”。那女人又怕許漾聽不懂她名字的含義,嬌柔造作的解釋了一通“蕭韶九成,有鳳來儀”。說實話,許漾真的不懂,但知道這些又能有什麼用呢?
許漾對這女子的印象更加差了。主要還是因爲韓鳳儀所說的“女友”二字,才令她如此的斤斤計較。
韓鳳儀沒有理會許漾以及一旁不明所以的高正,她對護士道,“我是ab型血,病人耽誤不得,更何況……他可是我的未婚夫。我們進去吧!”韓鳳儀在說那倒數第二句話時異常溫柔,而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間又變得很是堅定。
護士看看韓鳳儀,再以懷疑的目光看看許漾。“小姐,請隨我來吧!”護士帶着韓鳳儀進了一間鄰近的手術室。
許漾看這個樣子,她也想跟着進去,但是她去了也沒有用,還是先安心等待着吧!許漾這麼想着。
高正在韓鳳儀離開之後,他就在打量着許漾。許漾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許漾並未理會。
許漾突然想起來,她似乎忘了問韓鳳儀是怎麼知道沈西何出了事故的。都怪她太過於緊張,以至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不過既然韓鳳儀輸血救沈西何,那麼西何這次能夠脫險想必不是什麼難事。至於韓鳳儀所說的什麼女友,許漾已經把它自動忽略了就是。這件事,尚未有什麼定論,所以許漾也不可這麼着急的怪罪於沈西何,萬一這都是韓鳳儀的自作多情呢?反正現在,許漾是再也不會這麼衝動了。
許漾與高正依舊在外面焦急的等着,約摸過了兩個時辰,還是剛剛那個護士,她扶着身體還有些虛弱的韓鳳儀出來了,坐在了外面的休息椅上。
“多謝小姐了。小姐穿好衣服,不要受涼,我還要去幫忙。”護士與韓鳳儀再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她就離開了。
休息椅上,韓鳳儀挑眉望着許漾,目光中有一分得意。
許漾纔沒有理會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女人,她就算一時救了沈西何又能如何?難道還能讓沈西何以身相許不成?現在婚姻講究的就是情投意合,所以許漾纔不會擔心沈西何因爲這救命之恩而與韓鳳儀好上。至於韓鳳儀所說的女友,沈西何這一年來,時時刻刻都與許漾呆在一起,呵,編故事也不找個合適的理由。
如果說沈西何呆在許漾身邊是有目的的話,那個韓鳳儀纔是他的未婚妻,那麼無疑,沈西何的演技也太高超了些。所以,對於韓鳳儀所說的,許漾一點兒都不相信。
許漾本來是坐在休息椅上的,後來見那韓鳳儀也被攙扶着坐了下來,她自然不願與這女人一處,所以便主動站了起來。
因爲韓鳳儀對沈西何確實有點救命之恩,許漾不好這麼忽略人家。
“謝謝你了。”許漾向韓鳳儀彎腰鞠躬。
“別,我可不認識你。我做的事與你也沒有半分關係。”韓鳳儀嘴角一彎,竟有種弱柳扶風之態,真是好不惹人疼惜。偏偏許漾不是那種肯疼惜,易感動的人,既然韓鳳儀說話這麼不客氣,對她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敵意,那麼許漾也就徹底的不再理會她。
夜色朦朧,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一個誤以爲自己醉酒才釀下了這彌天大禍,一個因爲那裡面是自己的未婚夫而揪心,一個因着男友遇到這等飛來橫禍而憂心忡忡。漫漫長夜,三人在這兒等待着,沒有一人離開,也沒有一人發言,靜寂的有些可怕,冷清的有些慎人。
期間,高正見韓鳳儀正在有些輕微的咳嗽,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爲韓鳳儀蓋在肩頭。而韓鳳儀,或許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感,硬是打落了高正的外套,似乎是在鄙棄他的農村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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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漾只是冷眼看着這一幕,韓鳳儀心性太高,這樣的女人,真不知道沈西何是如何與她相交的。雖然韓鳳儀說是沈西何的女友,這一點許漾並不相信,但許漾還是確定,她一定跟沈西何有些什麼關係的。或許他們之間就是比較親密的朋友。但即使如此,許漾也懷疑沈西何怎麼會有韓鳳儀這樣的朋友。對於沈西何的朋友如陸北、段東明者,許漾也都是有些瞭解的。而且,所知道的,也是關於他們見義勇爲,正義勇敢等好的一面。
幾人就這麼一直坐着,許漾因爲太困,她閉目倚在牆角,稍微休息了一番。待翌日再醒來時,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卻是日上三竿了。
許漾再看看旁邊那兩位,高正本就是農村人,他不需要顧忌什麼,直接坐在地上就睡着了,不過沒打呼嚕,這一點倒是不錯。
而韓鳳儀,不知是由於頗好的家庭教養,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她竟一直端正着姿勢坐在休息椅上,從她臉色上,也能看出幾分未休息的憔悴。
這個女人,難道真的一夜未眠?許漾疑惑。還是說,這個女人她已經睡過了,只是淺睡眠,所以在許漾之前就已經醒了。
就在許漾還在對韓鳳儀這人充滿着幾分興趣時,那手術室裡,終於有人拉開了門。
前面的護士一臉疲憊,後面的醫生也是滿面倦容。不過,他們的臉上,都是隱藏着一種極淺的笑容,看這情況,沈西何應該得救了。許漾和韓鳳儀同時在心裡歡呼雀躍着。
“我們已經將病人轉移至80號病房,到時你們可以直接過去探望。但要注意不能大聲喧吵,以免擾亂醫院的環境。”護士又彷彿不知般給她們講解諸多,這纔回去休息。
手術室不止有這麼一個門,估計他們將沈西何從別的出口送到了病房。
韓鳳儀知道了沈西何的病房序號,她可沒有那麼多顧慮,直接便要過去。許漾自然也不能落了後,她與那韓鳳儀可謂是並排前進。而在她們後面的,只有那還在自我埋怨的高正。
二人頗費了一番功夫,這才找到沈西何的病房。病房裡只有一個凳子,韓鳳儀手疾眼快的過去做了,許漾沒有同她爭吵,害怕再吵到沈西何的休息。許漾乾脆做在了牀邊,對於韓鳳儀那充滿敵視的目光,許漾恍若未聞。
高正看這情況,估計也沒有他的位置,他只好站在門口處等着。
韓鳳儀剛想罵許漾恬不知恥,居然坐在牀上,但她不經意間撇到了沈西何,似乎,他有些轉醒的跡象。
果不其然,在半分鐘後,沈西何醒了。韓鳳儀很慶幸自己沒有與許漾發生直接衝突,不然讓沈西何看見自己這副善妒的模樣,那可如何是好?
許漾見沈西何醒了,心裡重擔終於放下。雖然她很想問沈西何關於韓鳳儀與他的關係,但許漾考慮到沈西何剛剛醒來,身體一定還很虛弱,於是打算日後再說。
“你覺得……”許漾剛想問他,你覺得怎麼樣,結果卻被沈西何的一句話駁的無可奈何。
“你是誰?”沈西何直愣愣的問向許漾。
那種神色,那種淡漠,那種疏離……這些都是許漾之前從未見過的。許漾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他還是曾經爲了自己而身赴曼谷的沈西何嗎?他還是追到烏斯懷亞,與自己說着那些悄悄情話的沈西何嗎?他還是那個爲了自己而費心費力的沈西何嗎?爲何,那眼神,竟是如此的陌生?就好像,他不認識自己一般。
“下去。”沈西何冷冷的道。許漾知道,蘇纖纖這話,是對她說的。既然主人都發了話,那許漾也沒有理由再坐在他的牀邊。許漾只好尷尬的站在一旁。
或許,沈西何只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纔不得不這樣呢?許漾還記得,沈西何與她說過的,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希望許漾會義無反顧的相信他。這時,或許正是驗證這話的時候。許漾相信他。除此之外,她也別無選擇。
“還有你,韓鳳儀。”沈西何冷冷的對韓鳳儀道。
雖然這話也同樣冷漠,但卻讓許漾嬌軀一震,沈西何居然真的……認識韓鳳儀。那爲什麼,沈西何要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呢?
許漾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沈西何發生車禍後,失憶了。不過這不太可能,因爲他還記得韓鳳儀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果然,三流小說中的片段還是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中的。許漾想着,或許沈西何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韓鳳儀,我只認得你,你能不能與我說說,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會在這兒?不過,你可不要想着騙我。”沈西何對韓鳳儀道。
聽着這還有些柔弱的嗓音,難道沈西何真的失憶了?或許是間接性失憶。不然他爲何要說什麼“只”?況且,沈西何問韓鳳儀,又能問出些什麼呢?如果是間接性失憶的話,那比起那些三流小說中的片段,又是低了一個檔次。
不過,沈西何爲什麼會發生車禍?他遇到了什麼?即便問許漾,許漾也不一定答的出。
“阿何,你捨身救人,及時的救下了這位小姐,然後自己卻是發生了某些不幸。以至於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不過幸好,我給你輸了血,你已經沒事了……”韓鳳儀說着,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許漾聽着她這段話,真是好一齣戲啊!她本來還在想着怎麼與忘掉自己的沈西何解釋自己與他的關係,倒是沒想到這位韓小姐弄得一手偷龍換鳳的本領,把她許漾硬生生的說成了路人甲。
而且這個理由足夠豐富完美,只要沈西何不記得許漾這個人,那麼這個理由就是成立的。無論許漾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歷身份。
沈西何得了間接性失憶,這對許漾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沈西何只記得韓鳳儀,忘了許漾,也給韓鳳儀顛倒是非創造了一個不錯的機會。
“小姐,雖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我也只是順手之勞而已。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沈西何對許漾道。這般淡漠的語氣,這種冷漠的眼神,這……這還是她認識的沈西何嗎?
而那韓鳳儀,怎麼能夠,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竟這麼的,將她變成一個路人?
許漾雖然感覺受了萬般委屈,但她並沒有落淚。許漾知道,在這種環境下,在這種失去保護的環境下,必須要學會反擊。對了,高正不是最好的證人嗎?
許漾主意打定,她起身離開了病房,韓鳳儀看她離開,不自覺的鬆了口氣。但沈西何捕捉到了這一點。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沈西何直接問道。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沈西何知道韓鳳儀可是ab型血,所以要說韓鳳儀輸血救他,倒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你……這是在懷疑我?”韓鳳儀拿紙巾擦拭着眼角,“這個輸血的針孔還在,你也可以去問問外面的醫生護士,你爲什麼懷疑我?”
“直覺。”沈西何淡淡道。
在沈西何與韓鳳儀二人的目光下,許漾竟然又回來了。這次回來,她還拉着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高正。
韓鳳儀看這情形,她怕自己剛剛所說的出現什麼紕漏,決定先發制人,趕緊笑道,“這位大哥,你來的正好。你妻子的救命恩人啊,正巧醒了。”韓鳳儀邊說邊向高正眨眨眼睛,當然,這是在沈西何看不到她動作的角度。
許漾聽到這話,也看見了韓鳳儀朝高正眨眼睛這一幕,她氣的火冒三丈。害怕這高正萬一服軟,陪韓鳳儀演完這場戲,那可就完了。高正是可以不用承擔任何罪名,但她許漾呢?從此與沈西何再無交集。憑什麼?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沈西何曾經與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過,年後就要娶她爲妻的啊!現在看來,這一切似乎是那麼的可笑,而這可笑的來源,竟然是因爲沈西何發生車禍後的間接性失憶。
“高正,你最想做的應該是得到病人的原諒吧!不然,那時你也就不會叫救護車了。我說的,對嗎?”許漾的語氣中有幾分肯定,幾分滄桑。
沈西何聽着他們在牀邊上吵鬧着,而這一切的矛盾中心點,竟然是他這位病人。
“夠了。你們都出去。煩死了。”沈西何朝三人發火道。
韓鳳儀神色悠悠的看了沈西何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不近人情。
“韓鳳儀留下。你們二位,先出去吧!我覺得有些頭痛。”沈西何道。他想道韓鳳儀爲了救自己也輸了不少血,讓她待在這兒也沒有什麼的。但這絕對與感情無關。
許漾聽見沈西何這話,本來她還打算三人出去後好好談談,結果,變成了她這個最親密的人反而要被趕走的事實。許漾無奈,只好先拉着高正離開了病房。畢竟,這病人都下了逐客令,她繼續呆着也沒有什麼意義。
高正正想與沈西何解釋他自己酒後駕車,這才導致好心腸的沈西何飛來橫禍,受此牽連,但還不待高正開口解釋,許漾就拉着他離開了。
高正只好計劃着等日後有機會時,再與沈西何澄清。許漾說的對,如果他想逃避的話,在那段沒有監控的路上,他就逃跑了。不過那樣的話,任是大羅神仙在世,恐怕面對着失血過多的沈西何,也是無力迴天。
高正沒有逃跑,正是因爲他知道這一份責任的重要性。哪怕日後要經受牢獄之災,他也不可以做那等逃跑的懦弱之事。而韓鳳儀對他說的那番話,更兼之擠眉弄眼,雖然他不知道韓鳳儀爲何要這麼說,但他絕對不是一個逃避的人。
許漾和高正出來後,許漾很是悲慟,但還是在堅持着,沒有讓淚水落下。
“小姐,你放心,我不會逃避的。”高正堅強道。
許漾覺得,現在對她來說,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想逃避。哎!逃避不逃避的,又有什麼關係呢?還有誰在乎呢?不過即使爲了高正這一份心底的堅持,許漾也十分感動。
“謝謝你。這件事,等日後再與他說吧!”許漾道,突然,她想起了什麼,“高大哥,你先在這兒等着,我有點事,去去就來。”
許漾或許沒有察覺出自己稱呼高正的語氣有些改變,就連那稱呼語也已經變了。但細心的高正卻是注意到了。這是一份尊重,他永遠記得,記得許漾這個名字。
但這句話在許漾心裡的地位,不,或許許漾轉身後便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但卻給予了某位鄉村人士莫大的榮耀感。因爲尊重就相當於肯定,尤其是城市人對農村人的尊重,在高正心裡是這麼認爲的。
許漾辭別高正後,她去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她有些問題,想要問醫生。
許漾敲門進入後,她語氣平緩,但問出的話,卻是那麼直接。
“沈西何除了車禍外,他是不是還在這次車禍中傷到了頭部?”許漾問道。
那醫師這才擡頭,打量着面前這位風華正茂的女士。
“的確,病人腦組織受到損傷,可能會有間接性失憶。既然您過來了,那想必是已經得到驗證了吧?”醫生道。
間接性失憶,果然像那些肥皂劇中的劇情一般。以前,許漾可是從來不相信這種東西的,但現在,沒想到卻是實實在在的發生在了自己與沈西何之間。命運,就是這麼的喜歡開玩笑。許漾不覺有幾分悲哀之感。
而且間接性失憶,爲什麼偏偏要忘了她?
“小姐,那病人或許不止是忘了您,而是在潛意識裡想忘掉某些東西,所以就將您涵蓋了進去。”那醫師看許漾這臉色,恐怕自己猜中了七七八八,於是這才安慰道。
沒想到醫師的安慰反而弄巧成拙,沈西何潛意識裡想忘掉某些東西,爲什麼倒是把那韓鳳儀記得清清楚楚?
許漾儘量裝作開心些,本來想露出一個笑容來自我安慰,倒最後那笑的卻是比哭更難看。
許漾想到幾人還未吃飯,就拜別了醫師,先下去買飯去了。
三個人,不,看目前的情況,還是把那韓鳳儀算上吧!雖然她着實令人討厭,許漾想着,下樓去買了四個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