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還以爲骷顱老怪前來自己住處,是要帶自己一起去陰陽宗的大殿,不過現在天才剛剛來,也太過心急了一些吧,林陽心中暗道。
“聽弟子說你昨夜一夜未回房中休息,可是覺得太過簡陋,爲師這就讓給你換了。”
林陽這才知道骷顱老怪如此着急地趕來,竟然是爲了自己着想,心裡不免感動。
“師父說笑了,林陽跟隨師父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中間跋山涉水,那樣苦頭不曾嘗過,怎麼會因爲住處簡陋而有所不滿。不瞞師父,昨夜弟子已經開始修習功法了。”
骷顱老怪奇道:“怎麼這麼急?”
林陽知道骷顱老怪心中所想,但凡有修士先入道未曾修習過功法的,都會選擇先嚐試各種基礎道術,無屬性的修爲可以讓修士學習各種功法,從而修士可以選擇到更合適自己的功法。
而這種先入道後學功法的修士,被稱之爲“先天道修。”
與之相對的就是一般的修士,雖然也可以稱爲“後天道修”,卻也很少有人這麼稱呼,若是聽到,十有八九是先天道修對一般道修的辱罵。
這一方世界,但凡有機緣的修士,都想成爲先天道修。這其中的原因也簡單的很,走一條合適自己的路,才能在修道一途上走的更遠。
骷顱老怪也不多問,只一句,“罷了,於功法上,你的眼界卻是比我高的多了,我也指點不了你。”
林陽笑了笑:“師父過謙了,弟子只是機緣好罷。”
骷顱老怪擺了擺手,“機緣也是修士實力的一種,只是可惜了,昨日爲你從掌門那裡討要的法器材料,現在也不知道用不用的上了。”
骷顱老怪本來還想在林陽決定好修煉的方向之前,給林陽打造好一件上品鬼道道器。出於私心,他是希望林陽能夠跟隨他繼續修習鬼道之法,在陰陽宗門爲他光大門楣的。
林陽朝着骷顱老怪拱手施禮,“師父日前失了本命法器,此番正好爲自己再造神兵,也算是弟子的一番心意。”
骷顱老怪眼中鬼火跳動,他但凡心神激動時都會如此,“我還真是撿了個好徒弟,對了,你修的是雙修功法還是其他,施展與我看上一看。”
“師父既然要觀,雖然還未成熟,那弟子就獻醜了。”
只見林陽往屋前空地處走上三步,催動體內星光之力,隨着那口訣念動。
“星光盾。”
法訣成型,牽引天地只見肉眼難見的力量,一面圓形的光盾出現在林陽的身前。
林陽本來正在等待師父的指點,畢竟自己只是空有一肚理論,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還需要骷顱老怪的從旁指點。
可林陽卻看見骷顱老怪好像受到重創一般,眼中的鬼火明滅閃爍。
“你怎麼修習了這種功法,真是冤孽啊!”
聽骷顱老怪的語氣,卻好像大禍臨頭一般。
林陽心裡一驚,難不成自己所想成真?開口問道,“師父你認得這功法,難道真的是末法?”
骷顱老怪顫抖着回答:“不是末法。”
林陽聽到“不是末法”,卻來不及高興,就被骷顱老怪接下來的話給嚇到。
“不是末法,卻比末法禍害更大!這是禁法,是毀宗滅派的禁法啊!”
骷顱老怪是流不出眼裡,眼眶中的鬼火卻是裂成了數份,隨時都有可能被一陣微風熄滅。
“禁法?”
林陽不解的問道,他閱盡道藏,卻也沒有從哪本道藏上看到過禁法一說。
“十年前,青雲州三大頂級宗門一同傳下道旨,青雲州的修士,禁用星道之法。單單是那一年,青雲州上的大大小小十餘家以星道爲主的宗門,盡數被滅,這不是禁法是什麼?”
骷顱老怪雖然平日裡行事無所顧忌,遇上那些修爲高過他的大修士他同樣不假顏色,只是面對青雲州三大宗門的禁令,他同樣只能感到深深的無力以及恐懼。
“徒兒,你記住,日後千萬不能在人前使用星術,不到性命攸關之時,此法萬萬不能用,否則你面對的就是整個青雲州修界的追殺。”
骷顱老怪囑咐道。
林陽看見骷顱老怪說額嚴重,也知道了箇中的利害關係,這不僅僅是自己的一個人的生死,更關係這個陰陽宗上下千餘條性命,當下賭咒發誓,應了師父,絕不外露自己星光之力。
骷顱老怪可惜地說道,“只是如此一來,你總有絕世天資,也只能埋沒無人知了。”
“弟子本來踏入道途,也只是想學得道術,爲父母報仇,只是如此一來,此仇難報了。”
林陽原先打算在山上潛心修道,只等成就築基,有了鬼神莫測的道術,尋常兵甲難傷,就回到家鄉,尋到那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敵,親手報仇雪恨。
“這你倒是不用擔心,你只要交好你樂幽師兄,莫說報仇,就是想要誅殺你那仇敵九族,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骷顱老怪說道。
“還請師父教我。”
林陽想要問個明白,骷顱老怪卻推辭說是“天道不可盡說”,只叫林陽去交好樂幽就行了。
“如今道法你是動不得了,不過仍然可以在暗地裡修煉,只是與人對敵用不得道法,讓我想想,不若學些拳腳功夫,我給你打造一把利刃,煉氣期倒也勉強用得。”
骷顱老怪爲林陽想的卻是周到,想到此節,就駕着黑雲去了,早一日讓林陽持上神兵,對林陽來說也早一日安全一些。
林陽坐在山巔,看雲來雲往,卻是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身負妙法不能用,與錦衣夜行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師父的擔憂也不無道理,自己且等到築基之後,先報了血仇。到了那個時候,就算與整個青雲州的修士爲敵,他也再無遺憾,這一點,他在思慮到《星光璀璨》可能是末法的時候就決定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弟子走過來請了道安。
“林陽師叔,掌門有請。”
林陽隨着這弟子來到陰陽宗大殿,掌門和其他的長老看樣子早就在這裡等候。
“林陽,你的精神可曾恢復完全。”
看見林陽過來,掌門開口道,他的話語中有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已經準備好。”
掌門微微頷首,眼睛落在了長老樂風的身上,正是昨日拿出“千金帳”的那位,一襲青衫,摺扇在手,道不盡的瀟灑風流。
“師弟你且看好,我修的這門功法名爲《合歡》,按照口訣以及前輩留下的手記心得,我應該早就觸碰到了金丹期的邊緣纔是,但是我卻遲遲沒有預感,然而也找不出其中的差錯所在。”
林陽仔細聽着,仔細看着,原來那樂雨師姐站在一旁,面露喜色,看來昨日是有所收穫了。只不過林陽與她四目相接的時候,樂雨師姐卻又立馬變回了那jue經師太的模樣。
林陽看着大殿中間的研習着功法的樂風師兄,與自己腦海中的所學一一印證,並沒有多大的出入,等到樂風師兄一套功法施展完畢,林陽緊鎖眉頭,他並沒有看出其中的異狀。
樂風被林陽的表情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的修習出了極大的差錯,慌忙問道,“小師弟,我的情況可還有救?”
林陽從思索中停下,“不對,你演練的這功法沒有問題,但是卻給我一種不完整的感覺,應該還有一半纔是。”
樂風這才放心下來,誇讚的說道,“小師弟果然慧眼,我陰陽宗多是雙修功法,另一半自然是我爐鼎修習,難不成卻是她們出了問題?”
林陽聽到自己的感覺沒有錯誤,說道:“請出一觀便知。”
林陽原以爲還要等上片刻功夫,卻沒有想到樂風從懷中掏出一物,託在手中,卻是一座精緻的木質寶塔,上面嵌着七彩珍寶,絢麗奪目。隨着樂風法訣念動,“請美人現身。”
但見那寶塔之中生出一團團香風,顏色各異,落在大殿黑石地面上,跌出五位嬌態萬千的美嬌娘出來。
林陽感嘆寶貝奇巧之時,那五位美人各自站定,朝着諸位長老施過禮,在樂風的吩咐下演練起功法來。
陰陽宗大殿之上,五位美人云袖揮舞,看上去如行雲流水,有如花團錦簇,林陽卻看出了端倪了,大概知曉了樂風久久不能觸碰金丹界限的原因。
林陽好不容易纔收了目光,從那欲遮還羞的旖旎秀色中掙扎出來,“師兄,讓她們聽下吧,我知道緣由了。”
林陽大喜過望,“小師弟,你若是能讓師兄我成就金丹,這些爐鼎你若是喜歡,我送你就是。”
林陽之前家中雖然也有奴僕,他也不習慣將人當成物品送來送去,正要拒絕的時候,那一邊傳來清冷的聲音:“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陽循聲望了過去,卻是樂雨。
林陽朝着樂雨拱手作禮,“師姐所說甚是,師弟謹記在心。”他轉身便謝絕了樂風的好意。
林陽指着那五位嬌嫩的能滴出水來的美人,對樂風說道:“師兄,你若是想要成就金丹,倒也簡單,只要這五位女子皆成就築基之境,你再與她們共修五五二十五日,合小衍之數,金丹可成。”
樂風問道:“這是爲何?”
林陽說道:“師兄,我若所料不錯,你從煉氣伊始,便開始採補女子元陰修習合歡,及至一人採空便換一人,一路修來皆是如此?”
樂風說道:“那是自然,修習合歡之術,自古都是這樣的辦法。而且在我突破築基之時,讓我巧遇以爲身懷絕陰之體的女子,只她一人便保我修到了築基中境。”
林陽蹙眉道:“那師兄我也不知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若是其他人修這合歡,遇不到那絕陰之體,他在煉氣後期便會遇上瓶頸,便會知道單單是採補元嬰是突破不了瓶頸,需要共修的女子也踏入煉氣境才行。可是師兄你卻天命加身,一舉過關,這才忘了雙修功法的本來目的。”
樂風不解道:“雙修之法本來就是採他人之有餘,補己身之不足,我何時忘了。”
林陽說道:“你卻是忘了你前進的基石不穩,你如何站高望遠。合歡之術就好比砌牆築高樓,原本應該打好地基,層層壘起,而師兄你卻將亂石成堆,就這樣站上去,不但站不穩,而且你收集的石頭越多,造成的浪費也就越多,長此下去,你怕是會深陷其中。”
樂風不是笨人,仔細思考着,片刻後收了那演示完功法就跪在大殿上的五女,說道,“不想我虛長了小師弟幾十年歲,還不如你看得透徹,受教了。”
樂風之後,林陽又給其他幾位師兄看了功法,這幾位師兄大抵和樂風的癥結都是一樣,只不過其中有一位是耽於酒色虧空了精血,被掌門革去職務,命他去面壁思過去了。
“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們陰陽宗門,雖然以雙修功法立宗,卻也絕不是那等烏煙瘴氣的所在,你們要明辨本心,雙修的根本仍是在於修,而不是無止境的求歡。”
掌門處理了那虧空長老之後,似乎有些火氣,警訓了一番之後讓諸人散了。
林陽從大殿退了出來,看着大殿前的神鐘有些出神。
“師弟,你看上去有些恍惚,是不是發現修道也並非那樣的超凡脫俗,有些失望。”
林陽回過頭,和自己說話的竟是樂幽,也就是昨日針對自己慕容軒藏,此時看上去沒有什麼敵意,只是臉上有些戲謔神色。
林陽想起師父說自己可結交此人來的報血仇,不過他還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親手報仇,所以對慕容軒藏也沒有格外的親近,只是出於禮貌拱手回禮,說道:“這世間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我到不曾失望過,能學到本事便好。”
慕容軒藏看上去有些驚異,似乎沒有想到林陽會有這樣的回答,還想說話的時候林陽已經告辭離開了。
而離去的林陽並非對先前大殿上的一幕幕沒有觸動,他看着那些或是被困在法寶裡的女人,或是被道術拘禁,或是根本就已經忘極了自己曾經爲人的事實,他就想問這個世界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