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剛踏出官轎,就看到江都郡主站在大理寺的大門下。
等到周昂踏上臺階,江都郡主便低頭跟在身後,看起來極懂規矩。
周昂走在前面,江都郡主跟在後,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不過周昂發現,江都郡主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幾乎都一模一樣,連走路看起來都極爲嚴謹。
穿過迴廊來到公房前,江都郡主又快步走在周昂前面,趕在周昂抵達房門前先一步打開房門。
而後她束手立在一側,恭敬的低着頭,等着周昂進去。
周昂看了江都郡主一眼,沒有說什麼,邁開步子跨過了門檻。
“進來。”周岸踏入屋內之後,聲音才傳了出來。
江都郡主微微一愣,她除了按時給周昂端茶和送來糕點,絕不會進去打擾周昂,不過這一次周昂竟然主動讓她進去。
等江都公主進去後纔看,周昂已經搬了一把椅子,站在了一面牆的前面,那牆上掛的是大寧朝的疆域地形圖。
“將硃筆給我。”周昂仰頭看着地圖,用手指了一下公案。
江都郡主很快拿過硃筆,雙手舉起恭敬的遞給了周昂。
周昂拿過硃筆,便在地圖的西北角,一個狹長的地帶上描繪了一個紅色的輪廓,紅色區域內,正是著名的河西走廊。
而後周昂繼續用硃筆描繪着,在北方畫了一個箭頭,箭頭指向陝西布政司的地界,又在陝西布政司的北面慶陽府和西面臨洮府,各畫了一個紅色三角形。
“大人,您要的北狄和西域諸國地圖取來了。”就在周昂標準地圖的時候,門外一個大理寺吏員恭敬的捧着兩卷地圖。
周昂從椅子上下來,而後四下打量了一番公房,最後將目光落在懸掛九州地圖那面牆壁的左右橫樑上。
“將那兩幅地圖掛在這裡。”周昂指着橫樑吩咐道。
很快便有大理寺的人將一幅北狄的地圖和一幅西域諸國的地圖掛了起來。
三幅地圖正好處在公房的右側,三面環繞瞬間像一個小房間。
因爲周昂沒有讓江都郡主迴避,她便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不過雖然心中有許多好奇,卻一句話未說。
“很好奇嗎?”周昂看出了江都郡主眼中的好奇,他背對着江都郡主問了一句。
江都郡主擡頭看着周昂的背影,有些拿不準周昂在想什麼,還是很快答道:“九州地圖曾在爹爹書房見過,北狄和西域的地圖第一次見。”
“西域三十六國聯合北狄剌靼部進犯九州了,河西走廊已經丟失。”周昂依舊背對着江都郡主說道,同時擡起手來指向了河西走廊的位置。
“啊.....異族起兵,那不是西北戰事又起了?”江都郡主聞言下意識的一驚,雖然她年紀不大,也知道異族與九州每次爆發戰爭都是屍山血海生靈塗炭。
周昂沒有回答江都郡主,不過此刻屋外卻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大人,屬下可以進來嗎?”
“你的動作還真快啊,快進來。”周昂聞言立刻轉過身來,臉色還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下一刻一個身穿麻衣道袍,看起來像個道人又像個書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這位是柳先生。”周昂對江都郡主介紹了一句。
江都郡主聞言立刻對着柳誠屈身行禮。
柳誠也跟着看向江都郡主,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去爲柳先生泡杯茶。”周昂又吩咐了一句,而後江都郡主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誠回頭看了一眼離開的江都郡主,而後大有深意的對周昂說道:“從面相來看,這孩子可是命運多舛,將來的命運更可以用悽慘來形容,大人這又是打算與天命抗衡嗎?”
“曾經答應過這孩子的父親,有些擔當責無旁貸!”周昂臉上依舊掛着微笑,並不以爲意的說道。
柳誠點了點頭便不再討論此事,而後他一臉正色的對周昂說道:“玄鑑司的勢力還沒有觸及到西北,現在只能找到一些王晉生的信息,不過陝西都指揮之死,肯定是妖孽作祟無疑。”
“說說看。”周昂走了幾步,而後指着身旁的椅子說道,示意柳誠坐下。
柳誠等周昂坐下,也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周昂身邊,而後繼續說道:“王晉生是山西大同人,可謂年少有爲,今年剛滿三十,便做到了山西布政司參政,他的出身很普通,不過他的夫人有些來歷,乃是大同陳氏的嫡女。”
原來柳誠是爲周昂帶來了山西布政司參政王晉生的消息,一個三十歲的三品大員,就算放在京城也是不一般。
周昂對大同陳氏也有些耳聞,這是一個地方門閥大族,在山西有兩大家族,一個是太原周氏,另一個就是這大同陳氏。
“西北的局勢有些古怪,要不要我親自去一趟?”柳誠見周昂一直沉思不語,便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不可,值此金龍易位之際,你最好還是留在京城。”這一次周昂幾乎想都沒想就否定了柳誠的提議。
柳誠聞言也是點了點頭,他正準備說話,卻見江都郡主又端着茶杯返回了,於是欲言又止。
江都郡主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快速的放下兩杯茶,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過她剛走到門口,便隱約聽到身後好像傳來一句話:“金龍易位便在這幾日了。”
江都郡主站在屋檐下,雖然她很想聽聽周昂和那個神秘的柳先生談的什麼,但還是強壓下心中的好奇,靜靜的候在門外。
興建伯府後院,姜小曇正在周昂的書房中寫着字,或許是受周昂的感染,這位妖仙不愛女紅,也喜歡沒事就看書寫字,如今一手字也寫的極爲漂亮。
“夫人不好了,府外來了大隊騎兵,他們揚言若不交出秀兒小姐,就要衝進府來搶人了。”忽然書房外傳來一個侍女慌張的聲音。
姜小曇聞言神色一沉,而後放下手中毛筆,下一刻她衣袖一甩,書房的門便自動打開,而後身形一閃人就站在了門口。
“跟我去看看。”姜小曇神色陰沉,說話時便邁出了書房向府門走去。
遠遠的姜小曇就看到,自己家門外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而且這些人都是騎着高頭大馬,手持刀兵的武士,從氣息來看還是那種久經沙場的軍伍精銳。
此刻管家周慎帶着數十個家丁手持棍棒的護在府門下,明顯能感覺到這些家丁也是緊張無比,論氣勢這些普通人自然比不上對面那些凶神惡煞的高手。
“老東西,讓周昂給小爺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踏平這伯爵府。”統領那上百騎兵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長得倒也不錯,不過一臉的桀驁不馴,一身傲氣更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大膽,哪裡來的狗東西,敢直呼興建伯的名諱。”姜小曇一身貴婦裝束走到府門下,她遠遠的就聽到那桀驁的年輕人口出狂言。
也是姜小曇最近改了性子,她強壓着心中怒火,提醒自己是伯爵夫人,是有封號的樂平鄉君,言行要有風度,不然以她以前的性子,早就祭出飛劍將這些人斬了。
姜小曇的話徹底激怒了那桀驁青年,他將手中佩劍對着姜小曇一指說道:“小爺我是劍南軍的少將軍,你敢罵我狗東西?你又是什麼東西?”
“原來你就是那個林紹良?果然不是什麼好貨色,難怪妹妹看不上你,就你這德行本君也不會答應這婚事。”聽到對方自報姓名,姜小曇不怒反笑,她衣袖一甩,口中自稱本君,倒是將氣度擺的十足。
“哼,周秀兒是他爹許配給小爺的,憑什麼要你們答應?我再問一句你交不交人,小爺耐心有限,別怪我不客氣了!”林紹良在巴蜀之地橫行無忌,從來都是旁人巴結他,今天他沒有直接衝進周昂府中,已經算是很剋制了。
“我看誰敢?誰敢越過這臺階一步,上來就是死!”姜小曇上前一步,伸手對着腳下石階一指。
她這一步踏出,沒有動用元神之力,但僅僅是身上的氣勢,便驚得那些馬匹慌亂的後退。
“給我衝進去!”林紹良拔出佩劍,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位紈絝公子是真的動了真火。
隨着林紹良一聲令下,十餘騎武士催馬上前,就朝着府門衝去。
這些都是劍南軍的精銳,也是林家的死士,別說一個朝廷命官的府邸,就算林紹良讓他們衝擊皇宮,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
姜小曇冷眼看着這些死士衝來,只等這些人上了石階,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斬殺這些人。
寧採臣出現的同時,無數厚重的腳步聲整齊的出現在昌平巷口,接着如潮水般的士兵涌入。
“立刻封鎖街道,列陣......別讓這些人跑了!”士兵之中有軍官嚴肅的喊着,自然是寧採臣的城防司軍隊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