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嘭”地一聲響,打破了這份寧靜和諧。馮曦嚇了一跳。
*******
緊接着外面傳來“打中了,打中了!”的歡呼聲。
小馮曦的心一下子抽緊,他撲到窗前,目光焦急地往外搜尋着。
窗臺上的餅乾屑還有些殘留的細末渣滓,但卻不見灰將軍的蹤影。
只見幾個十來歲的少年圍在窗外十來米遠路邊的大樹下。
小馮曦直覺不妙,轉身推門出了小房間,拔腿往外跑去。
“這鳥已經死了吧?”有人問。
“那肯定的。杜彪那可是神射手。”有人回道。
“再說了,從樹下掉下來,摔也摔死了。”又有人多嘴道。
**********
威武的灰將軍,他對大自然沒有過多的索求,只是自然地生存着,一小撮餅乾屑果腹就滿足而感恩了。
不久前與一個人類小男孩建立起的友誼,是那麼美好。那個窗臺,似乎成了他每日休憩享受的地方。
靈魂之間,是無需語言而自然溝通的,只要是真誠的善意,彼此都能接收得到。他的靈魂,能聽得懂小男孩的話;他的存在,他的造訪,就是給那小男孩的安慰。
固定有規律的造訪,使得他被盯上了。原本警惕的他,或許因爲對人類的信任而放鬆了警惕。吃飽了那小男孩特意爲他放的餅乾屑,那天的餅乾屑,是有些海苔味的,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的味道,但是蠻不錯的。而且,他知道,那天,小男孩和他吃的是一樣的餅乾。這種被尊重、被在乎的感覺,令他的靈魂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感動。
陽光是明亮的,樹葉子是綠油油的,他站在枝頭,理了理羽毛,昂首挺胸,看着天上漂着的白雲,一切是那麼寧靜,那麼和諧。
“哧”,一個什麼圓圓的物體伴着風聲穿進了他的胸膛,那麼灼熱,然後是疼痛,淹沒了他的疼痛......
***********
小馮曦衝了過去,眼前的畫面令他的心戰慄......
地上有血跡,威武的灰將軍倒下了,血染胸膛,躺在那裡,他一動也不動。
一瞬間,馮曦的眼淚刷地流下來,他撲過去,單腿跪着,小手想要撫摸他的朋友,想要捧起他的身體,而他的雙手,卻有些顫抖,他生怕自己會弄疼了他...
“小孩,一邊去。那是我們的鳥,是我們打下來的。”一個男孩語氣蠻橫地說道。
“馮曦,你來幹什麼?這鳥是杜彪用彈弓打下來的。”其中一個男孩認識馮曦,是二舅本家族親戚家的孩子杜民生,在村裡小學上四年級。
“去去去,別礙事。這可是要拿去給奶奶過生日的。”其中個頭最高的一個男孩,以爲小馮曦想來搶“戰果”,過來推了他一把,俯身捏着鳥翅,把地上的鳥兒拎了起來。
他就是杜彪,留級生,十二歲了還在上四年級,村裡小學出名的。他爸說如果他能讓奶奶過生日這天高興,就給他買一把他一直想要的玩具獵槍。
他從小不愛讀書,各種玩具彈珠、彈弓之類的,什麼玩法,他都學地很快。有次和他爸去鎮上在商店見到一把玩具獵槍,還是雙管的,子彈是塑料的,那槍看上去很酷,他想要許久了。怎麼讓奶奶高興呢?他想來想去,打一隻鳥兒給奶奶燉肉喝湯補身體,奶奶一定高興。好不容易呢,總算今天運氣好,一粒小鋼珠就把那隻鳥給解決了。
*********
“哇”,馮曦終於哭出了聲。
“他是我的灰將軍。把他還給我吧。”馮曦哽咽地看着杜彪開口道。
“給你?那不行。好不容易抓住這鳥,就是我的了。”杜彪自然不讓。
“我有好吃的軟糖,還有餅乾,都給你。把灰將軍給我吧。”馮曦繼續央求道。
“去去去。”杜彪把灰將軍“丟”進旁邊一個孩子張開的塑料袋子裡,轉身就要走。
“不行,把他給我,把他給我。”小馮曦看他們要走,急了,抓住杜彪的衣角不放。
“民生,你親戚小孩是傻子吧,爲只死鳥犯病。”杜彪看了眼杜民生不耐煩地說道。
“民生哥,讓他把灰將軍還給我吧。我爸爸下回來了我拿錢給你們。”小馮曦急的不知怎麼好。
“拿錢,多少錢?還下回?今天中午就要給我奶奶燉肉吃。”杜彪覺得自己居然跟這傻小孩費這麼多口舌,真是浪費時間。
馮曦求救地看着杜民生,杜民生則一臉無奈。
杜彪瞪了馮曦一眼,轉身離去,其他幾個少年跟在他身後。
馮曦央求不成,眼見灰將軍要被帶走,小心臟感到錐心刺痛,面對比他年長比他高大的杜彪,他衝上去,要搶那個塑料袋子。
杜彪強壯靈活,一下子避開,隨即就擡腿給了馮曦一腳,這下踢到了馮曦的肚子。
看馮曦捂着肚子蹲下,表情痛苦, 杜彪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罵了一句“你自找的。”隨即揚長離去。
**************
後來二舅從杜民生那裡知道了情況原委,孩子們之間的事,大人不好摻和,何況那鳥本來就沒有主人,人家打下來歸人家,他也說不了什麼。
那天,小馮曦躲在房間不願出來,午飯和晚飯都不肯吃。
那天,小馮曦爲失去一位朋友而流淚,爲自己未能保護灰將軍而自責愧疚;
那天,小馮曦在樹下找到灰將軍的一根羽毛,他給灰將軍寫了一封信,然後,在後院一角挖了一個小坑,把那根羽毛夾在信裡,放進坑裡,一起埋了。
從那以後,馮曦再不吃鳥類的肉,尤其鴿子類的。
灰將軍,他的靈魂去了何處?願他的靈魂解脫,去往更好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