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的眼神出現片刻的掙扎,扣在唐清脖子手微微鬆了一下,然後猛然再次比之前變得更緊。他猛然等向謝楊,厲聲喊道:“我喜歡她,我當然喜歡她,所以她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任何人都搶不走!誰都不要妄想了,現在誰都不能讓她離開我,謝楊你更加不行!”
許凡另外一隻手從唐清的腰後伸了出來,將其整個人完全攬在了懷裡,然後猛然轉身,朝後飛離而去。寧絮大聲喝道:“他要逃跑!快攔住他!”
不要她說,所有人都知道許凡要逃跑,張遠傷和謝楊幾乎在同時朝許凡身後猛追了去,但是許凡根本不再想與他們糾纏,他現在只想帶着唐清離開——他本來在速度上就相當突出,雖然還帶着一個人,但是全力而爲,又豈是那麼容易追上的?不到片刻,已經與謝楊和張遠秋拉開了好遠的距離。謝楊心裡大急,眼見許凡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視野之中,貿然攻擊的話,又會波及到唐清,他突然靈機一動,一道融匯了靈道三修的微弱力量朝許凡快速地射了過去。
靈道五修本來就是人的感知的擴大,所有自己釋放出去的力量,更容易控制,同樣也可以在相當遠的距離感知到力量的存在。只要不徹底消散,與本體的聯繫就不會消失,三修融匯在一起就更不用說了,這種融合不僅能讓三種力量相互依存刺激,使其保持得更久,同樣,感覺起來也要更加的敏銳易察。
那道力量並不是很大,而且並不具攻擊性,連一隻螞蟻都殺不死,但是這樣卻讓在高度緊張中的許凡根本難以察覺,也沒有那個心思去注意一道那麼弱小的力量的存在——這羣山中間本來自然力量就已經相當濃厚了。
那道力量並沒有附在許凡的身上,而是悄悄地附在了唐清的身上,這樣也就避免了許凡在平靜下來之後發現的可能——唐清就算知道也大概也知道他們的用意,而不會抹去。
謝楊做完一切,慢慢地停了下來,張遠傷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再猶豫繼續朝前猛追而上。謝楊深吸了一口氣,對張遠傷喊道:“遠傷,不要再追了,現在一時間也追不上,我有辦法能找得到他。”
張遠傷停了下來,半信半疑地看着謝楊,後者眼中帶着不容懷疑的自信,張遠傷最終還是相信了謝楊,原地停了下來,然後走了回來:“你有什麼辦法?”
謝楊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你就放心吧,我說了有辦法,就一定會把許凡找出來,爲老張報仇的——老張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張遠傷認同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追問。稍頃,寧絮還有那幾個千聖山的人已經全部追了上來,其他幾個人還好,但是寧絮顯然是已經氣喘吁吁了,斜眼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都回去吧,許凡我會去追的。”
張遠傷在旁邊不容置疑地插話:“我會追上去。”
謝楊轉過身看着張遠傷:“我已經見過靜兒了,她長得很可愛。”
張遠傷立刻激動起來,抓住謝楊的衣襟:“她在哪兒?她們沒事麼?”
謝楊點了點頭:“她們很好,但是靜兒很想爸爸……她們現在在歐華那裡,但是卻並不是很安全,許凡已經安排了人到處找她們,所以他們隨時可能有危險,所以我希望你去將她們接到安全的地方去,老張的事已經讓小愛受了很大的刺激,她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一個能讓靜兒安靜幸福長大的環境,所以只能麻煩你了。”
張遠傷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擡起了頭:“但是許凡怎麼辦?我必需要殺了他爲遠秋報仇,不然我怎麼向他交待?”
謝楊搖了搖頭:“不,接靜兒的事你必需親自去我才能放心,你自己也才能放心,你一定不希望她們再出事不是麼?還有,相信這些年來,你對我的所作所爲也有了一定的瞭解,所以和我在一起的人哪怕多一個,也就多一份危險,現在認識的我的人並不是很多,但是要是有你這個現在熱門的人物跟着,那就說不定了……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會取了許凡的性命!”
看着謝楊堅定的神情,張遠傷最終點了點頭。寧絮又撲了上來,緊緊地拉住了謝楊的手:“我要跟你去,不然說不定一分開,你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你了。”
一股子說不出的倔強和不捨從她嘴裡流露了出來,謝楊心裡暗暗地嘆氣,他真的有點不知道和這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女孩子說什麼纔好,良久之後下定了決心,定定地看着寧絮:“我已經結婚了。”
寧絮臉色一點也不見變化,她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剛纔已經知道了,不過我不在乎,我纔不管你結不結婚呢,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和你結婚不結婚沒關係……而且你結婚也沒關係呀,我只要你喜歡我就好了。”
周圍的人沉默不作聲,在場的沒有人喜歡刁蠻,但是寧絮的這種刁蠻卻讓所有人剎那間有點心酸的感覺。她眼神中冒出的單純和無邪讓謝楊的心裡一陣刺痛,眼神有點恍惚起來,謝楊搖着頭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不怎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你這樣……”
寧絮的臉色也變得認真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認真地看着謝楊:“你喜歡我麼?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謝楊嘴脣顫抖了一下,他想否決,但是內心一股力量突然穿了出來,到了嘴裡的話猛然變成了:“喜歡。”
一朵笑容在那張俏臉上盎然綻放,如一朵嬌豔的花兒終於等待到了它的春天,寧絮歡快而幸福地笑着,從地上跳了起來,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手已經抓住了謝楊的手:“這不就行了嗎?”
然後腳尖一點,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在謝楊嘴上親了一下,寧絮一張臉有點變紅,然後快速地朝後逃去,跑去了大約十米的距離之後,又突然轉過身來,大聲對謝楊說道:“你去吧,我說了我喜歡你,你也說了你喜歡我,你不能賴皮——你不喜歡我跟你去,我停你的,就不跟你去了,但是我會等你的,你一定要回來!”
然後朝迴路跑了去,像一頭歡快的小鹿一樣。張遠傷看向謝楊,良久之後才說道:“你一定要爲遠秋報仇,殺了許凡……小心,我更不希望你出事。”
謝楊微笑地點了點頭,將歐華的地址告訴了他們。然後看着張遠傷已經帶着千聖山的一干人轉身朝原路走了去。謝楊轉過頭對這許凡離開的地方,感知慢慢張開,然後按照那道附在唐清身上的力量的波動一樣地波動了起來——那道力量正在朝西快速地運行着。體內那新生上來的力量正在快速修復着體內的傷口,謝楊吸了一口,將一部分力量調了出來,氣運雙足,快速朝前追了上去。
許凡,我來了。
楊芝看着眼前的人瞬間全部消失在她眼前,她並沒跟着追上去——這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所有的麻煩都消失了,這樣她才能毫無顧慮地去迎接那位師伯。雖然樓乾爲人說實話,她並不是怎麼看得慣,但是那畢竟是他們彌黃門的希望,要是樓乾死了,到時候那些一直被他壓在下面的那些勢力,說不準會對彌黃門做出什麼來,說不定就是滅門之禍,她深知那些人不會對他們有一絲的同情,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們的圈子更是這樣,誰要是沒有力量了,等待着他的只有滅亡。
所以無論如何,樓乾不需要活着,這樣彌黃門纔有希望——至少現在是如此。所以在得知許凡來這裡搗亂之後,彌黃門中即使最無知的人也在剎那間慌亂——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情。
雖然知道剛纔的人已經全部不見了,但是楊芝還是非常小心地朝四周看了幾眼,彌黃門的大部隊相信在不久之後便會到來。如此想到,楊芝便又安心了些,良久之後,她轉過身,朝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爲了保證絕對的安全,離樓乾閉關的地方越近,路也就越複雜,彌黃門的先輩們並不是碌碌無爲之輩,相反的,在遙遠的曾經,彌黃門還是一個不小門派,擁有自己的秘境,那在那時候是一個門派勢力的一種代表。秘境往往代表的就是絕佳的修行場所,不僅自然力量渾厚無比,地勢象位都是絕佳的。地勢象位對修行者來說,在某種程度之後,比起自然力量來的更加重要。這種玄奇的神秘力量往往被用來做遇到瓶頸的時候做突破之用,對於“道”所追求的境界提升也是有相當的作用,所以這裡是閉關的不二選擇。
同樣的,因爲秘境的寶貴之處,大吉之地必有大凶,秘境除了本身地勢相當複雜,有的更是有先天形成的陣勢依附在其中,而且在佔據了秘境之後,爲了秘境的保密性以及別的一些原因,必然再會經過人爲的修飾。所以往往導致要是沒有設置這些障礙和已經通過過這些地方的人指導,將會變得異常困難。就算前面許凡安排的那些身負異能的特異功能者,也是在尋找了好幾個月,經過了不停的試驗,遭受了傷亡之後才最終確定樓乾所在的中心位置。
即使已經來過這裡幾次,楊芝還是非常小心,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密集的陣勢的排布,讓有的路必需要經過反反覆覆地走上幾遍纔會觸動前面的一些設置,出現通往中心地帶的路,身體曲直、步長、方位,這些都是要注意的事項。
楊芝在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才走到樓乾所在的中心地帶,前面是一個從水潭,朦朧的霧氣將那個水潭籠罩中,身後一線清泉從山上垂落而下,像是淚珠那般幽美,周圍是清幽的植被,此時天已經亮了,陽光散下,說不出的一股靈氣從那裡散發了出來。
在水潭的最中央,有一塊突出的石頭,而樓乾的身體便是在那上面靜靜地端坐着,要是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其實他的身體並沒有真正坐在那塊石頭之上,而是靜靜地懸浮在離石面幾釐米的空間。
此時的樓乾臉上帶着一股清雅的靈氣,整個人顯得一股子仙氣,似乎隨時都會羽化昇仙一般。與當年那股渾身煞氣的樓乾卻是大有區別。
楊芝自然能看到樓乾身上的變化,臉上帶上了喜色,她明顯地感覺到,樓乾這次出關,修爲必然是大爲精進,到時候一個許凡恐怕是不在話下。楊芝不敢有任何動作,她生怕在這時候打擾了師伯,在旁邊一塊乾淨的石頭上盤腿坐下,靜靜地調息着,恢復着被許凡那幾擊而受的損傷,順便等待着李門主他們的到來。
秘境就是秘境,一般的調息在這裡都要快得多了,纔沒多一會兒,楊芝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幾乎大部分已經好了,而且本身的元力也有了不少的進步,甚至飽含境界的修爲也有了微笑的提升。她深吸了一口飽含靈氣的空氣,然後閉上了眼睛,完全沉浸在修行的世界中,與周圍的絕妙的環境慢慢融匯到了一起——竟然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她能感覺到周圍發生一切的微妙的變化,水汽的蒸發,樹葉的吞吐,微小的氧氣離子的形成。她感覺到一個東西正向她接近,那東西並不是很大,也沒有含有普通力量的氣息,只是速度很快,已經接近到她身邊了。
是蜜蜂麼?
楊芝歡快地想到,但是她隨即發現她錯了,那個小小的東西已經快速地鑽進了她的耳朵,正當她開始意識到不妙的時候,突然炸開……
一個身影從軟倒的楊芝身後快速地閃了出來,停在了那個水潭的上面,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那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挺拔的身體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英氣和沉穩,下巴上有短短的鬍子渣,靜靜地看着漂浮在石頭上的樓乾。
安靜的樓乾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一種叫做不安的氣息從他身體中盪漾開來,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外面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一個人正在修爲在突破的邊緣徘徊,沉浸在那種境界之中的時候,根本無法在段時間內完全恢復到平常的模樣,那本身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境段,力量、身體、精神已經籠統地融匯到了一起,要是強行想要恢復到正常狀態的話,只怕自己性命也是難保,好一點修爲力量也會在瞬間消失,要恢復過來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
那個人看着顫抖的樓乾,最終淡淡地開口說道:“要怪你就怪你作爲北方聯盟的領導人,我竟然接了這個任務,那麼今天你必需就要死——希望你不要怪我。”
說不出那言語中到底是什麼味道,通往陣勢的那條路傳來了響動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在朝這邊趕過來,那人微微側目,然後攻擊的力量在他身前形成,一柄閃着紅光的渾身散發着熾熱氣息的利劍在他眼前形成,然後快速地朝樓乾的心臟刺了過去。
樓乾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那種死亡的危險到來的感覺,即使完全沉浸在境界中的他也能感覺得相當清楚。火熱的氣息破壞了水潭的靜謐的氛圍,空氣開始震動,滾燙地朝四周盪漾着,劍已經到了樓乾身前不過三米的地方。
樓乾在這時候猛然睜開了眼睛,圓睜地看着眼前那不停接近的要取他性命的劍。他大喝一聲,但是提起的卻不是力量,而是一口充滿腥氣的血液,樓乾的身體自然地超前俯去,那本來要刺在他心臟上的利劍,瞬間從他眉心紮了進去,熾熱的火焰猛然撩起……
那些正趕來的人已經發現了站在水潭上的那個陌生人,爲首的李門主大聲地對那人喝道:“你不是我彌黃門弟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腦袋微微地偏了一下,然後身體一縱,朝密林中跳了過去,身體瞬間消失不見。李門主剛想要上前追逐,便發現楊芝倒在了不遠處的地上,快步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手在她的頸部動脈上探了一下,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還好,只是被震暈了,休息一陣便可以恢復過來。
瞬間,他想到了剛纔那個人站立的位置,心臟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將楊芝放下,讓一個弟子照看,猛然站了起來。前面已經傳來了弟子驚恐而不知所措的尖叫聲:“師傅!不好了!”
那弟子顯然都已經快哭出來了,李門主心臟縮成了一團,不敢但是卻又強迫自己一步步朝水潭邊走了過去。
水潭中央的那塊石頭依然在,石頭上的樓乾依舊還在。但是此時的樓乾已經失去了整個頭顱,上半個屍體還在輕微地燃燒着,周圍四處噴滿了現在已經顯得有點黑的血液,焦臭的味道隨着那飄起的黑白煙霧在向四周擴散着。
李門主的臉在剎那間變得慘白,腦袋像是突然被人用巨大的鋼捶狠狠地砸了一下,身體踉蹌幾步,狼狽地倒在了地上,幾個弟子慌亂地將他扶了起來。眼淚從李門主的眼眶裡掉落了出來,他推開了兩個弟子,對這樓乾的屍體走了幾步,跪倒在了地上,整個身體都在隨着抽泣而動搖着,他猛然擡起頭,悽楚地喊叫着:“老天——你爲什麼如此狠心!爲什麼……難道你真的要亡我彌黃門……”
聲音無力地在羣山之間迴盪——沒有人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