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亞夫曾經駐軍西柳營,這是寫進史書的。
雙槽溝?天底下知道的人也不算少,廷尉府殺光佔據夾皮溝的盜匪,生生地卸了半座山,稱爲雙槽溝。
合在一起自然就是,細柳營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死人堆。
林昊竹藉着燭光,死命的盯着喬冠道問:
“現在,此地,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喬冠道乾咳一聲,斟酌着用詞,小心地說:
“林大人天賦異稟,功績卓絕,下官佩服之至。”
“只是今天已經涉及到帝國最重要的秘密,還希望林大人以大局爲重,兩位女眷也是會聽從大人的吩咐。”
林昊竹半天沒有說話,仔細的品味着這長長的一句。
元順試探着問:“羅羅人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喬冠道沒有出聲,只是盯着林昊竹。
師爺在旁邊冷言冷語的說:“是解決了,但是由於你們摻和進來,解決的不夠徹底。”
小風問:“羅羅人拿來的天海印章是假的嗎?廷尉府並沒有參與此事?”
師爺冷笑一下:“你錯了,天海印章是真的,廷尉府楚皓笙大人主持設計了此事。”
林昊竹難得虛心求教:“我不明白,如果可以的話,說的再仔細些。”
不知何時,師爺站在了林昊竹與縣太爺的旁邊,三個人成等距離。
“小風姑娘,你死裡逃生,其實還不如死了去,你聽到不該聽的東西。”
元順輕輕地揪了揪小風的衣襟,她用這種方式和夥伴互通消息。
小風感激的看看夫人,悶聲悶氣的說:“我不明白。”
師爺笑了,笑得很輕巧,笑得很輕狂。
“我雖然不知道,你牀上枕邊和你家老爺說了沒有。但是既然你知道了,你們林家人大概就在這個地方永生吧。”
喬冠道痛苦的搖搖頭說:“事情還有沒有轉機?”
師爺立起眉毛,彷彿他倒成了上司的上司。
“喬大人,不是小人我違背您的意思,這是廷尉府和丞相府共同作出的決定,我能說不字兒嗎?”
小風一聽來氣了,大聲的說:“廷尉府拋棄我們,打死我也不相信。”
“你們本來辦的是軟硫磺一樣,遲遲不能結案,又得不到的支援,奇不奇怪?”
小風怒斥:“這是平安州做的好事。”
喬冠道遲疑的說:“官命在身,身不由己。廷尉府那邊。”
師爺哈哈大笑說:“都到了今天,說這些有意思嗎?他們已經陷入到這種最機密的案件中,他們活着我們就得死呀。”
“喬老爺,敢問你有多大的膽子,要對抗帝國最強勢的兩個衙門?”
黑暗,死寂。
慄旬遠遠的站在一邊,冷靜的觀察着形勢。
林昊竹盤算着:現在實在是勝算不大。
他自己倒沒什麼,他最大的軟肋就是小風和元順。
慄旬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在遠方溫和的提醒:“林大人,您不可能在三招之內製服我,但是師爺和喬老爺對付您的兩位家眷是沒有問題的。”
“再說,最壞的結果就是魚死網破,我們都葬身於此,沒有人會在意的。”
師爺笑了,笑得很詭異:“慄旬捕頭,這是我見過你說的最通透的話。”
慄旬默然無聲,並不打算理睬得意洋洋的師爺。
師爺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十年辛苦無人問,一朝報仇天下知!”
林昊竹安靜的等着,等着最後時刻的到來。果然,說完這一句話,師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輕挑孟浪一掃而光。
他身形站的筆直,儼然是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絕不是一個見識淺薄的下人。
他的聲音都變得更加陰森沉穩:“林大人,沒有機會了。”
元順在後面加一句:“既然我們必死無疑,能不能做一個交易?當然是互利的。”
“說說看,小夫人你長得這麼可愛,真不知道林昊竹怎麼老訓你,據說還打你。”
元順裝着沒聽見,繼續自己的問題。
“你和喬老爺慄旬捕頭,今天這副嘴臉,說明你們早已經在算計我們。我們一點生的指望都沒有嗎?”
“沒有。原因很簡單,你們要活着,這件事情就有漏洞。”
“那一定關涉到巨大的利益,我可不可以猜一下?”
“猜。”
元順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我們會耽誤你們是巨大的利益。”
“天下最黑黃金心,必然是和羅羅人做生意的那筆鉅額黃金。”
“路路通死了。你們想找個藉口吞沒了黃金。”
師爺愣怔一下,乾咳着說:“胡說,黃金都是沒影的事情。”
“那我就告訴你,我知道黃金在哪裡。”
“說說看。”
“黃金,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是如果告訴你的話,你可以好好的花費。”
“你有這麼好心嗎?”
“沒有。所以我要問清幾個問題,所以要做個明白鬼。”
元順和師爺,你一言我一語,交鋒激烈。
小風突然想起什麼,叫一聲:“老爺,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喬冠道臉色大變,即使在昏暗的燈火下,也看得出他的眼白帶上了紅色。
“小風姑娘,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我只說我經歷過的。老爺,有一些事情我剛剛想起,還沒來得及向您稟報。”
“我和羅羅人在西柳營,聽到當地人交流的語言非常古怪,完全不是我們中央帝國的話。”
“按常理說,殺死三個官差換上他們的衣服,平常百姓一定會叫嚷出來,但是那裡的人聽之任之。”
“我被點了靈樞穴,幾乎動彈不得,看見沒鼻子的老頭來看過我們。”
“當時一個羅羅勇士問,要不要殺死我?”
“那個老頭說不用。”
“我說不清楚,但是感覺很奇怪,他們好像在密謀一件什麼大事,他們可能根本就是同夥。”
喬冠道撿着小風說話的空當,補充一句:“這樣的叛逆之人,難道不該殺嗎?”
元順追問:“說他叛逆,叛逆的也是羅羅人的祖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就是愛錢。”
這個跨度有點大,小風皺起眉頭。
但是喬冠道似乎在意料當中,無奈的搖搖頭,大概林家三口人的命運在這句話上就徹底決定了。
林昊竹聲音依然溫和:“到時候平安州只要上報出了狀況,我們林家三口人不幸暴斃於此,恐怕廷尉府也不會深究,對嗎?”
師爺的聲音就像噩夢裡最恐怖的鬼嚎。
他痛恨林昊竹,眼前年輕人在巧妹死屍旁威脅自己。
他願意告訴林昊竹一些情況,那林昊竹死的時候多一重背叛的悲涼。
“我們是和羅羅人做生意,但是不是和一撥,而是和兩撥人。”
“羅羅人現在的國王是旁支繼位,先前的國王說是駕崩,其實是憑空消失。”
“現在的不肯騰位置,老的自然也貪戀王位,這就有了矛盾,都想着把對方掐死。”
“怎麼才能把對方掐死呢?當然武力角逐。”
“老的畢竟勢力薄弱點,就想借助軟硫磺,製造威力巨大的武器。一炸,炸死一大片。”
“現任的國王肯定不能束手就斃,發現死敵竟然在我們平安州,就要想各種各樣的辦法。”
喬老爺在師爺開始說話,就一聲不發,目光炯炯,聽得很認真。
大概他知道的還沒有手下的知道的多。
師爺冷着聲音說:“最妙的是老國王他們找到了軟硫磺,可是我們並不知道。林大人你明白了?”
林昊竹點點頭,說:“能猜個大概。”
“無非我們想借助老國王之手,找到了硫磺,加強自己的軍備;同時新國王願意出鉅額黃金捕殺對頭。我們何不笑納?”
元順聽的目瞪口呆,順着嘴溜出一句:“簡直是混賬”。
“小姑娘,你這就不懂了。做事情講究的是結果,不是過程。”
“讓對方兩敗俱傷,我們漁翁得利,豈不是一樁美事。”
小風難過的說:“又何必把我們三個搭進去呢?”
“哎,這才演的真啊。”
“想想看,從京都廷尉府派出高官,來到平安中尋找軟硫磺,費盡千辛萬苦,在天坑找到了硫磺。”
林昊竹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說:“我沒有找到。”
師爺輕蔑的搖搖頭:“你找到了,否則你不會上來。”
“隨你便。”
師爺說:“我這個人還不錯,就像你家小夫人說的,讓你們林家三個都是明白鬼。”
“什麼祭祀,什麼神力,都是騙人的。威力巨大的武器纔是目標所在。”
“還不明白嗎?西柳營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就是老國王的親信。他們付出慘痛代價,逗留在平安州。”
“我們總得給對方一個交代。”
“羅羅勇士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這齣戲可以落幕了。”
元順氣憤的說:“故事的結局就是老國王的人殺死了新國王派來的勇士,新國王派出的勇士在最後徹底剿滅了西柳營。”
“新國王的金子,被老國王截取,藏匿的無蹤無影。”
“聰明。是這個意思,這對我們中央帝國,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小風問:“爲什麼我們必須死?我們閉口不言就是。”
元順說:“小風,他們的意思是,鉅額黃金落在他們手裡。”
“無影無蹤,不但是對羅羅人的交代,也是對帝國朝廷的交代。”
“對對對,是這個意思,小夫人真是個聰明人。再說一句,到陰間,不要再給林昊竹做媳婦兒了。”
師爺卸去老謀深算的隱晦,他面對着林昊竹一字一頓的說:“我要殺你,但是也不能殺我。”
“只要我死,你林昊竹在京城的23口人全得死。”
“所以你帶着你的妻妾,安靜的在這裡睡。我可以去享受我的黃金。”
“林昊竹,林大人。其實我沒有想到你能夠從西柳營安然脫身,我在暗中一直跟隨。”“你都不知道那個老不死的老國王,最後說出一個出字,放你離開,我心裡有多恨啊。”
黑暗中,小風和元順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慄旬站在更黑暗的地方,心裡百感交集。
他得到的命令很簡單——如果林昊竹膽敢反抗,就解決了他。
原話就是:林昊竹不會不管那兩個女人,所以他必死無疑。
稍微有點走神,就聽到撲通一聲,一個人倒地。
慄旬眯縫眼睛,提劍衝了出來。
屋子裡飄出血腥味兒。
一個人已經倒在桌案旁,痛苦的掙扎。
一把寒玉粹匕首刺進了他的心窩,萬年寒冰在他體內融化。
伴隨着元順的尖叫。
師爺死了。
動手的是喬冠道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