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槽檻裡,翠娥問過福生,那天他爹在屋裡頭偷偷地跟說的“借種”的那檔子事兒。
福生說,他也不會想着去幹那樣的事兒。
翠娥說,可是你的魚塘子的承包期要是到了,你咋個辦?
福生說,大不了在靈水嶺裡伺弄一輩子的地。
翠娥聽到這些的時候,有些傷感地說道,福生,你說咱倆的事兒要是真收不了場,我還咋個過?
福生說,嫂子要是真這樣,我……我就跟你過!
翠娥說,那春妮,還有你哥咋個辦?
福生低下了頭,皺了皺眉頭說道,嫂子,我……我這頭都糊塗了,都不曉得咋個辦纔好?哎……
翠娥笑了,笑得很是嫵媚,她說,福生,我和你說着玩的呢,你別放在心上。
福生說,嫂子,是我對不住你!
翠娥掩住了他的口,淒冷地笑了笑說,福生,莫這樣說,我不怪你!
福生說,嫂子,要是這輩子我不能和你過,那我下輩子我做牛做馬也要伺候着你!
翠娥說,福生莫說這樣的話,啥下輩子不不下輩子的,嫂子只想圖這輩子,這輩子圖不來,那也只是嫂子的命,怨不得你!
福生說,嫂子,你等着我吧,爲了咱們這輩子,我會盡力!如果靈水嶺裡頭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到外頭去,走得遠遠的!
就因爲這一句話,翠娥突然覺得有活頭了,自打從槽檻裡回來之後,翠娥的心裡頭就沒有之前的那樣堵。
雖說嶺裡頭還是會傳着他們之間的事兒,但是翠娥反倒沒有之前那般地在意了,她覺得福生終究會是自己的男人,到那個時候,她和福生走到一個誰也認識不了的地方,再給他生個崽,過上他們自由自在的日子。
翠娥想着這些的時候,心裡就甜滋滋的,那個晚上她就一宿沒睡着,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和福生抱着屬於他倆的娃子坐在了自家的門檻上。
可是翠娥憧憬似乎又隨着福生那一句陌生的“嫂子”,又一次跟她劃清了界限:福生只是春妮的男人,而她卻只是一個叫官生的傻男人的女人。
靈水嶺裡的春天來了,油菜花開得漫山遍野的,黃燦燦的扎着眼。壩子裡的水又豐盈了起來,毛竹林子冒着新芽,吐着綠,又是一個泛着春意的日子。
嶺裡頭女人嘴邊的新聞也跟着換。揹着徐茂才跑去出的玲珍又回來了,玲珍真的把從翠娥那裡借的錢給還了,她帶回來的那些錢也隨着徐茂才嘴裡那股子酒精一樣化成了蒸汽飄得煙消雲散,徐茂才依然是爲了生崽的事兒沒輕沒重地打着玲珍,這新聞已經不能夠吊起女人們的胃口,就像是屋裡頭的老母豬不下崽一樣,一回覺得新鮮,二回覺得熱鬧,三回就覺得索然寡味了;翠娥和福生的那檔子兒事更因爲抓不着他們之間的把柄,而逃離了女人的嘴。靈水嶺裡頭似乎消停了些,女人們膩歪了那些陳腔濫調,心裡又開始尋找着新鮮的刺激。比如說福生屋裡的春妮是隻“不下蛋”的雞。
這種新聞無疑是很有價值的一種。靈水嶺裡頭的女人哪個不能生出個一男半女來,這不能生娃的事兒也算是隔了好些年才能出這麼一個。
春妮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這讓女人們難免不生疑。
這都嫁進福生屋裡這麼久,就算是孵雞仔那也早孵出了一窩來。女人們對這件事發表了這番看法。
莫不是福生不動她自己哩?心思都放到他嫂子身上了?
我看不像,你們瞧瞧春妮天天那個樂呵樣,像是沒被男人動過麼?
你說的也是,哪個男人見着了女人眼睛不是綠的,他們兩個人睡一屋的,還能不幹那事的?
可不是,春妮肯定就是了,哎,可憐哦。
我看啊,還不如讓翠娥幫着他們生一個!
去,去,去!瞎說個啥啊?這種話你都好意思說出來!
哈哈哈,反正他們都一屋的!
女人們說的這些話總是含着一些“血淋淋”的味道。
打油菜苗吐黃的時候,徐毛子媳婦就病上了。有人說,徐毛子媳婦是因爲春妮不能生娃子的事給急病的,又有人說,她是爲福生鴨子被偷急病的,其實誰也沒有說對,她得了治不好的病,成天在牀上張着嘴喘着粗氣,能不能上岸都不曉得?(上岸:恢復健康)
嶺裡頭的人都上她屋裡頭看去了,還有隊裡的幹部。
這讓在一旁悶聲不響抽菸的徐毛子臉上的肌肉也活動了不少。
自打他媳婦生病之後,他身上就直掉肉。徐毛子能不掉肉麼?去年年底的時候,他被卸任了職務,自從那時候起,他就窩在了屋裡,他常常一個人坐在屋門口抽着眼,眼睛昏黃而發木,這回他媳婦又病上了,還能有比這愁心的麼?
隊裡來了人,他們帶着禮品慰問了,除了領頭的那個人讓徐毛子有些無所適從外,還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