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正出神的當兒,忽聽背後一聲清笑。
“果然是身受重傷,卻反倒賺得個蓮步盈盈。好看,好看!”
婉兮忙轉過身去,忍不住去瞪那斜靠在如意門邊兒,朝她倨傲而笑的男子。
“四爺又說什麼?”
她當然聽得出他又是在揶揄她,臉上已是滾燙了。
他卻輕輕聳了聳肩:“不是有傷麼,走路都這麼費勁,卻怎麼一聽見爺的動靜,這便直接跳轉過身兒來了?”
婉兮臉上便又熱透了。
又着了他的道兒……又忘了要繼續裝有傷了。
婉兮咬住嘴脣,揚眸不甘地瞪回去:“今兒是內廷主位的冊封禮,新進封的主子們都要來給皇上行禮謝恩。皇上不好好地換上大禮服,坐在養心殿裡受禮,怎麼反穿了常服跑出後門來跟奴才拌嘴?”
皇帝哼了一聲:“爺最是體恤後宮。這大十一月的,宮牆夾道里都是冷風。你那些主子們個個身嬌肉貴,叫她們去向皇太后和皇后行禮已是叫她們受冷了,朕便早下恩旨,免了她們向朕行禮了。”
婉兮只得懊惱地呲了呲牙。
她原本還指望着來到養心殿,哎呀一看正好撞上主位們在裡面行禮呢,她便自然只叫李玉他們轉達一聲兒謝恩,然後就撒丫子跑回去算了。
皇帝瞧她那模樣兒,便也都猜出個大概來了,便哼了一聲:“朕是免了晉位主位的行禮,卻沒說免了官女子行禮。你是主位麼?不是主位的話,還不乖乖給朕行禮?”
婉兮心下只能一連串的嘆息。
他是天子麼?
他是比她大了十六歲的成熟男子麼?
一定是她認錯了,要不就是他生辰八字給記錯了。
瞧他這個小心眼兒勁兒的!
婉兮私下腹誹,面上卻也還是不敢得罪,只得勉強給福了福身,然後便嚷嚷:“皇上開恩,奴才還有傷吶……”
皇帝便呲了呲牙:“從古至今,宮中女子都有修習各種步態,以博得天子注目的。或者是蓮步盈盈,或者是宛若凌波,朕這天子可算是古往今來第一個被蝸牛步法迷住的。”
婉兮忍不住“噗嗤兒”便笑出來了。
他這才哼了一聲,大步上前捏了她的小手:“既然樂了便都過去了,別再繃着一張臉跟爺賭氣。爺知道你委屈,爺也自會用盡辦法去叫你順了這口氣去……只是你也要體諒爺,有些事爺也作難,着實沒有法子。”
婉兮便明白,他說的是皇太后。
婉兮便也柔柔搖頭:“爺不必說的,奴才都明白。爺身爲人子,奴才再怎麼混賬,也不敢鼓動爺去對皇太后怎樣的……奴才自己也是女子,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孩兒。若奴才知道自己的孩兒爲了旁的女子去折騰我,那我心裡也必定難受極了,便如這一輩子都白過了。”
婉兮輕輕搖了搖皇帝的手:“爺做到這個份兒上,早已超出奴才期望去。奴才再沒有旁的奢求了,爺安心便罷。”
皇帝凝視着眼前這小人兒,心從未有過的熨帖。
眼前這小人兒也有心眼兒,也從不肯悶聲吃虧。只是她與後宮女子最大的不同是,她再有心眼兒,卻也不曾忘記了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