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借酒澆愁愁更愁。”左原卻是不同,他是那種酒醒之後便有可能振奮的人。
仍是哪家酒館,還是那個靠窗的位子,但小酒壺卻變成了酒罈,那種差不多能裝十來碗的酒罈,左原平日裡不容易喝醉,但他若想醉的話,卻是誰也攔不住的,這個世界的酒度數不高,差不多相當於前世的三十度左右,就這已經算是這家小酒樓裡最烈得酒了,喝到嘴裡香香綿綿,沒什麼勁道,卻最是解饞。
現在天正是正午,小酒館裡倒也人來人往,只是沒人敢在議論左原,任誰都看出左大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少惹爲妙,店小二平日裡亮堂的嗓門,也因此收聲了不少。
左原眼裡彷彿沒有了他人,一隻手托住酒罈,頗爲熟練地倒滿一碗,然後一飲而盡,明明粗豪的動作,到了他身上偏偏顯得自然無比,甚至隱隱有幾分瀟灑,讓店裡的異性們頻頻側目,竊竊私語。
左原醉眼朦朧,靜觀窗外烈陽,心裡卻是波濤翻滾,看得出來,林楚月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他其實沒有太過擔心林楚月會不會嫁出去,畢竟林楚月的執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深思的是連心玉的一句話:“你能給她什麼。”是啊!自己能給她什麼,自己認爲的在別人眼裡卻不一定也是這麼認爲,自己自由自在,不思進取,看似瀟灑,在別人眼裡卻是,無所事事,不思進取,自己無所謂,不在乎,可家人呢?也會不在乎嗎?不在乎也不會有連心玉昨天的那番話,不在乎也不會自己稍微用心一點,林修身便心懷大慰,不在乎林楚月便不會強迫他一起學習……他這些年實在是着像了,時刻排斥着進取,卻不曾想過,這些對他簡簡單單的事情,能省略好些麻煩。
呂知秋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左原對窗沉思的樣子,她有些詫異,她印象中的左原時刻都是生氣十足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如今這種情況倒是少見,就見他斜着身子靠在窗臺上,雙眼毫無焦距的看着外面,桌上酒碗凌亂無措,卻不顯不整,周圍的塵囂跟他好像沒有絲毫干係,嘴角微翹,不識之人恐怕沒有人會去忍心打擾這幅完美的畫卷。
呂知秋也沒有去打擾他,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將這一瞬間定格下來,想到便做,揮手招過小二,要了紙筆,坐在離左原大概兩張桌子遠的地方,俯首畫了起來,酒樓裡徹底靜了下來,如果說左原出神時還有人會打擾,那呂知秋出神時便沒人敢打擾了,也沒人願意打擾這個已經熟透了的小寡婦,靜觀便是了。
呂知秋對畫藝一途雖然比不得左原,卻也造詣頗深,就見她筆尖微挑,草草幾下,左原整個頭部輪廓已經躍然紙上,就見她時而皺眉,時而欣喜,時而看向左原,便又悶頭埋筆,半個時辰左原也沒有動彈分毫,看他樣子竟像是睡着了,呂知秋重重的塗上最後一筆,鬆了一口氣,她有一種第一次認字的感覺,那種成就感和喜悅感無可比擬,滿意的看着畫上飄然欲仙的男子,她不由如獲珍寶的晾乾小心收了起來,這是她畫的最有感覺的一幅畫,以後恐怕都不會有這麼好的手感了,神來之筆,不外如是。
感覺到安靜的過分的酒樓,她皺了皺秀眉,起身徑直像左原走去,來到近前就見他已經睡着了,夢裡緊鎖的眉頭,讓她忍不住想伸出小手幫他撫平。呂知秋沒有打擾左原,反而揮了揮手在小二滿心不願的情況下將酒樓裡全部人都請了出去,坐在他的對面,細細打量夢中的左原,左原長的很俊俏,這點毋庸置疑,他的俊俏是發自骨子裡的那種隨行和自然,和林固兒的隨行不同,他的隨行是對一切事情的不在意,這種氣質很遭長輩們輕賤,卻最招同齡人的青眼,這一刻呂知秋對左原得恨意全消,畢竟你如果能看到一個男人毫不設防的笑容,你也會徒生好感,女人尤爲證實了這點。
左原今天喝的酒不少,如果以這個世界的斤兩來算,那他足足喝了十角,也就是前世得八斤,他其實也沒有大醉,只是突然間很像對着太陽睡上一覺,醒了他便更有朝氣。
呂知秋看着看着忽然站起身,徑直像左原走去,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到他近前看個清楚。
他茫然的睜開雙眼,不是睡意不夠,而是這麼多年的一種習慣,身旁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便要醒來,見眼前白影措措,暗香撲鼻,隱隱浮動着一股別樣的氣息,很惑人,他疑似幻覺,伸手下意識的抓了一把,只感覺手間軟軟滑滑說不出的舒爽,他連眼睛也懶得睜開,貪婪的將另一隻手也抓了上去,無意識的輕輕揉動着,只感覺千萬不要醒來。
呂知秋輕捂小口,強忍着胸前傳來的異樣感覺,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四周,幸好酒樓裡已經只剩她們兩人,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雖然臉上漲的通紅,卻不叫不鬧,心裡竟然還隱隱升騰起一絲快感,她今年雖然已經二十五歲,但胸前卻還沒被人碰過,除了她自己,一來是因爲自己夫君早喪,二來卻是因爲她心氣實在太高,這麼多年竟然沒幾個異性能讓她產生好感的。
此時被左原無意中輕撫着,只覺心中有股情緒彷彿要炸開,她偷偷的看了左原一眼,怕他是裝糊塗佔自己便宜,可看左原那無意識的樣子,她便知道,這種表情絕不是能裝的出來的,她試探着想將左原的大手輕輕拿下,卻沒有辦法,弄醒了他自己實在太過尷尬,她只好遷就着離左原近點的地方坐下,心裡兩種情緒攪個不休:“快將他手拿開,醒了便醒了,他不是個會亂說的人,只有你們兩個人,你怕什麼。”另一種情緒卻也不甘下風:“呂知秋啊呂知秋這麼多年你簡直是白活了,連男人什麼滋味都不知道,如今有個最好的體會機會,爲何要放棄。”
呂知秋正自天人交戰,左原卻是愈加過份了,她今天穿的是一身藍裙,領口偏低,稍微俯首間,便能見着大片雪白,左原顯然是感覺外面不太舒服,右手輕滑竟然鑽進了她的領口裡,然後絲毫不停留的探進了他淺黃色肚兜裡,靜靜的握到了山腰。“唔。”呂知秋再也受不住,忍不住輕呼了一聲,閃身便退開兩步,這完全是本能反應,一個尚不知男人味的少婦,哪裡受得了如此挑逗,即便她心甘情願承受,這裡也實在不是地方,胯間的幾許涼意已經讓她無法自持了“或許我天生就是個輕賤的人。”呂知秋有些失落的想道。
左原終是被她略顯激烈的動作給弄醒了,強忍着頭上的不適,皺着眉頭睜開眼睛,將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縈繞在鼻間,夢中他好像找到了很好玩的東西,如今突然夢醒,他心裡很不舒服。
看着衣衫不整的呂知秋,再看了看自己雙手,他抓了抓腦袋,結合手中的餘香,一道靈光閃過,他有些結巴道:“剛……剛纔……怎麼回事?”
呂知秋很想鎮定的給他兩耳光,看他是否明知故問,但是她卻怎麼也鎮定不了,熱血一波波往她臉上襲去,和胯間的涼意形成極爲鮮明的對比,她突然有一種想找個地縫的衝動。
左原不傻,雖然他此刻腦袋昏昏沉沉,可是那種熟悉的觸感現在想想簡直呼之欲出,他沒有傻子一樣的問出來,但他臉皮畢竟很厚,若無其事道:“剛剛做了個夢,現在夢醒了,繼續喝酒。”他招了招手示意呂知秋過來陪他喝幾杯,人在特定的環境下總是會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像他此刻竟然感覺神清氣爽,以至於對不太熟悉的呂知秋輕言發出邀請。
呂知秋天人交戰了一會,看他絲毫不生分的樣子,咬了咬銀牙,趕赴刑場一般的坐了下去。
左原搖了搖酒罈,發現還剩半壇,笑着倒了兩碗:“來,呂姐姐,這碗我敬你,相識即是有緣,希望喝過這碗酒,你能忘掉以前咱們兩個的種種不愉快。”
呂知秋有些想將這碗酒全灑在他臉上的衝動,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身子便被他看了個精光,如今又被他在自己從未有人觸及的胸前肆虐了很久,想想都有些崩潰,卻提不起來恨意。端起那碗酒,也不管什麼,一口氣便喝了下去,像是將怒氣全發泄在了酒上。
左原笑眯眯看了一眼面色不變的呂知秋,心裡暗襯:這女人果然不簡單,這麼一大碗酒下去,便是個七尺男人也要有些反應,但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這碗酒顯然對她沒什麼效果。
左原拿起酒碗,衝呂知秋晃了晃,也是一飲而盡。
拿起僅剩下的一點酒,勉強將兩人酒碗倒滿,又率先端起來道:“這杯酒就敬你今天肯陪我這個浪蕩子弟,喝過之後就是朋友。”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呂知秋猶豫半響,但看左原痛快,咬了咬牙隨即也一飲而盡,咬牙道:“姑奶奶倒黴,認識了你這孫子,便宜被佔盡,卻還被你賣乖,你等着,將來你若是再胡亂找女人,我便第一個跑去告訴固兒妹妹。”
左原白了她一眼,不知她爲何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只好歸結到了她已經喝醉的理由上,事實上呂知秋也真的醉了,第一碗酒看似沒反應,卻是因爲她愛面子給死死壓着,如今第二碗酒下去,她也有些原形畢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