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知青點兒,兩人的革命友情也有五年了,趙建業多少也瞭解蔣衛生的脾氣,側過身看着炕桌對面黑影道,“我就不明白了這漁村生活挺好的,甚至比城裡有的貧民人家還不如這裡的日子過的好。”
“這裡的生活條件能跟城裡比嗎?”蔣衛生翻過身趴在炕上悶聲道。
“生活條件是有點艱苦了點兒,可起碼吃飽穿暖了,年底分紅也不差啊!現在都能抵得上城裡工人的工資了,甚至還要多。”趙建業實事求是地說道。
“嘁!”蔣衛生翻了個白眼道,“你到底懂不懂城鄉差異?”他拍着枕頭說道,“咱倆現在多大了,來的時候十八了吧!現在二十三了,以咱們的年紀在城裡早該處對象、結婚了。現在咱倆在這兒吊着,不就是清楚的知道找個鄉下女人當老婆,以後還怎麼返城。更嚴重的是,你的孩子都要隨母親落戶在鄉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頓了一下又道,“好!就算杏花坡的生活可以,但是你想過孩子們的將來的教育問題嗎?這鄉下學校能跟城裡的教學條件相比嗎?還有醫療條件,就算這裡的赤腳醫生醫術還行,可那是治療頭疼腦熱,能跟城裡的大醫院相比嗎?鄉下人進城看病可是全額,看得起嗎?”扯開嗓門喊道,“在現實面前,一切都是屁!”
蔣衛生的連番質問讓趙建業徹底的沉默了,他的話如一把鋼刀劃開血淋淋的事實。
是啊!杏花坡雖然日子不難,但是怎能跟城裡的家相比。就是不想自己的苦讓自己的後代再嘗一遍,纔不敢處對象。
有時候痛恨自己理智,兩眼一閉,悶着頭過日子多好。或者像那些激進分子奉獻一切,在不行像人家連雯雯學習,響應黨的號召紮根農村多好。
“怎麼不說話了?”蔣衛生冷笑一聲道,“現在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了吧!”
“睡覺。”趙建業氣的用被子蓋着腦袋悶頭睡覺。
“呵呵……”蔣衛生突然笑出了聲,他還以爲趙建業真的清高呢!“原來咱們都是俗人,被現實給打磨的俗人。”
趙建業痛恨地捂住了自己的雙耳,卻也擋不住他的話穿透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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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隊社員聽到消息顧不上下雨天,奔走忙碌相比。
郝銀鎖與連雯雯的家安靜的很,天黑後,哄着孩子們睡了。
兩人也洗漱過後,躺在炕上,黑暗中連雯雯幽幽地說道,“按照現有的條件,你也可以去上大學。”
“我上了大學你們怎麼辦?”郝銀鎖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去。”
“你可是根正苗紅,不覺得可惜嗎?”連雯雯輕聲問道,“其實你也可以去爭取這個名額。”
“我!”郝銀鎖輕嘆一聲道,“我不可能的,這個名額不會到我手裡的。”
“爲什麼?”連雯雯一臉詫異地問道,“我看你在大隊裡的人緣挺好的。”
“那是沒有利益之爭,這牽扯到個人前程,誰也不會讓的。”郝銀鎖理智地分析道,“況且我家的名聲不好。”
“名聲不好?”連雯雯一臉的震驚道,“怎麼會?”
“別那麼吃驚,是真的名聲不好。”郝銀鎖將家裡的事情非常坦白告訴了連雯雯,“現在知道我爹孃爲什麼不待見我了。”
“真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丁隊長和嬸子能原諒你,還真是大度。”連雯雯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丁海杏同志啊!”
郝銀鎖聞言給嚇的咬緊牙關道,“沒有,絕對沒有。”
“是嗎?”連雯雯擺明了不相信道,“那你怎麼不跟爹孃進城呢!待在這個小漁村裡。”
郝銀鎖吞吞口水,雙手緊緊的攥着道,“那是杏兒姐照顧了我們幾年,最困難的時候。我們家這麼對人家太沒良心了。他們可以這麼做,我覺得良心過意不去。”直接轉移話題道,“況且進城哪兒有那麼容易,拖家帶口的,還不讓嫂子對我們有意見。”
“你喜歡她也沒關係?你說吧!我不會吃醋的。”連雯雯的聲音異常溫柔地說道。
郝銀鎖在心裡嘀咕:信你纔有鬼!女人最小心眼兒了。打死也不能承認自己曾經年少慕艾。
“沒有,沒有喜歡過她,她是我嫂子,我怎麼能做出罔顧人倫之事。”郝銀鎖義正言辭地說道。
“那你的手握那麼緊幹什麼?”連雯雯的手搭在他的拳頭道。
郝銀鎖心虛地趕緊鬆開自己的手,握着她柔軟的小手。
連雯雯握着他汗津津的手,“怎麼出這麼多的汗!”
“蓋着被子太熱了。”郝銀鎖鬆開她的手,在被子上蹭了蹭道。
連雯雯靠近他雙手摟着他的腰,霸道的說道,“你曾經喜歡她也沒關係,現在你是我的愛人,現在是,以後也是,誰也搶不走。”
郝銀鎖聞言心裡樂開了花,“不走,不走。”嘴都咧到耳朵根兒了,語無倫次地說道,“誰也搶不走我,我永遠是你的。”
“哈哈……”連雯雯聞言笑了起來,“感覺我跟土匪似的。”
心情放鬆下來,郝銀鎖這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哪有這麼漂亮的土匪。”
“其實你不想我上大學對嗎?”連雯雯枕在他胸膛直白地問道,“今兒是試探我對嗎?”
郝銀鎖聞言心跳猛然加速了起來,連雯雯幽幽地又道,“說實話,你的心跳加快了。”
“說實在話,我不希望你上大學,誰知道你走了還會不會回來。”郝銀鎖展開雙臂緊緊的摟着她道,“到時候我和孩子們怎麼辦?”
“真是個傻瓜,有你和孩子們這條線栓着,我能飛到哪兒去?”連雯雯在他胸口上蹭蹭道。
“我怕回城的誘惑大過我們在你心裡的位置。”郝銀鎖重重的嘆一口氣道,“我不能否認客觀存在的事實,那就是城鄉差異。”頓了一下又道,“田園詩很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青箬笠,綠蓑衣……可你真讓城裡人在鄉下面朝黃土背朝天待一輩子,是一刻也不願意的。”
“呵呵……”連雯雯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我只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