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女賊,光天化日之下,竟偷我的饅頭,實在該死!”
琉生和老道循聲望去,就見幾十米外一個饅頭鋪處,手持擀麪杖的粗壯老闆抓着一個乾瘦的女子喝罵。
女子蓬頭垢面,手中捏着兩個熱騰騰的饅頭,驚慌失措的求饒。
街邊忽然跑出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一邊哭喊一邊踢打老闆:“放開我娘,你放開我娘。”
女人乾瘦乾瘦的,這孩子卻似乎沒怎麼捱餓,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還要稍稍胖些。
在靈丘鎮中,很少發生偷盜,即便有也是鎮外人作案,這對母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琉生和老道被看熱鬧的人羣簇擁,也來到饅頭鋪門口。
“自己做賊也罷了,還帶着孩子跟你一起當賊?好不要臉!”
“這種女人最可恨,上樑不正下樑歪,她的孩子長大以後肯定也是個賊。”
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都在譴責女子,言語刻薄。
“這女人被抓之後神情羞臊,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慣偷。並且,看她面相,耳垂豐滿,下巴圓潤,雖然消瘦了些,卻也是富貴面容,想是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老道士盯着女子看了看後對琉生說。
琉生對此不是特別感興趣,不過,這裡出了事,按照時間來算,嬰如巡街也差不多快到這裡了。
“對不住,對不住,孩子兩天沒吃東西餓壞了,我們老家遭了妖災,我帶兒子跑出來,身上的錢都花光了,又找不到營生,所以纔出此下策,掌櫃的,我願意做些零活賠你饅頭錢。”
饅頭鋪的掌櫃調門很高,扯着女子的手腕不放,冷哼道:“賠錢?這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嗎?”
“對,不能放過這個女賊,叫鎮長來主持公道。”
周圍的百姓立時起鬨。
琉生和老道相視一眼,多少覺得這些百姓有些小題大做了,兩個饅頭而已,那女子也願意賠償,何必驚動鎮長?
人羣鬨鬧之間,一道聲音遙遙響起:“誰在叫我?何故聚衆喧譁?”
兩個差官在前,分開人羣,嬰如大步走了過來。
原本喧囂的人羣瞬間平靜下來。
一衆鎮民紛紛給嬰如鞠躬問好。
饅頭鋪老闆扯着乾瘦的女子來到嬰如面前,恭敬道:“大人,這女賊偷我的饅頭。”
嬰如笑着低頭望向女子道:“你可認罪?”
琉生聞言,心頭微微一跳,忽然生出不對勁的感覺。
女子摟着孩子,看到嬰如的和藹笑容,情緒穩定了些,抹着眼淚道:“我知道錯了,孩子餓得不行了,我也沒有辦法,我願意想辦法賠償……”
嬰如那張笑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一雙眼睛盯着女子,冷漠的打斷女子道:“我問你是不是認罪?”
女子愣了一下,不知爲何,嬰如此刻的笑臉叫她感到恐懼起來,身子不由得向後挪了挪,緊張的點頭:“大人,我認罪!”
話音落地,嬰如忽然伸出一隻手,朝女子的肩膀抓去。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女子身側,比嬰如的手先一步抓住女子肩膀,將她拉開。
是琉生。
嬰如直起腰來,望向琉生笑問道:“你和她是一夥的?”
琉生將女子拉在身後,道:“我與她素不相識,我有件事想請問鎮長,這女子偷了饅頭該如何判罰?”
嬰如平淡的道:“她已經認罪,按律法,盜竊者當判吞刑。”
琉生眼中光芒閃爍了一下:“盜竊固然不對,但罪不至死。”
嬰如冷冰冰的道:“在我這裡沒有什麼罪不至死,只要犯罪就要接受懲罰。”
琉生終於明白花翎仙子的擔憂了,嬰如太刻板、太教條了,聯想到那幾個被吃了的強盜,他們也是罪不至死。
當時琉生就覺得不對勁,但那夥強徒畢竟是當街搶劫,性質惡劣,處罰的重一些也情有可原,眼前這女子只偷了兩個饅頭,即便有罪也遠遠達不到被吃掉的程度。
“兩個饅頭的錢我替她付。如果不夠我付二十個饅頭的錢!如果覺得不足以達到懲戒的目的,你可以杖責她,但不能吃了她!”琉生凝聲道。
一旁的老道士眼神幽怨的瞥了琉生一眼,琉生一文錢都沒有,卻充大頭,最後出錢的還不是他,老道不是捨不得兩個饅頭的錢,而是不喜歡琉生毫不猶豫的把他的錢當成自己的錢,這叫老道士覺得自己不是債主,倒像是給琉生管帳的!
嬰如卻搖頭:“既然已經犯罪,就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你賠一座金山也沒用!如果每個罪犯都拿錢來解決,有錢人豈不是可以在靈丘鎮爲所欲爲?”
周圍的百姓紛紛附和:“對,犯罪就要挨罰,怎麼可以用錢解決?”
“今天偷兩個饅頭可以不用受罰,明天殺個人是不是賠幾兩銀子也不用受罰了?”
琉生望向周圍,原本和善的鎮民一個個都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恨透了偷饅頭的女子,都巴不得女子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