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3-14
胡家要就是不要斷了這份姻親,對於姜豔湖提議幾乎沒有二話,也沒讓姜豔樹去住自己陪嫁宅院,而是離姜家兩條衚衕地方現買了一處宅院,給姜豔樹母子三人居住,只有胡昆,捱了一頓胖揍,自己這一房應得年例銀子一分沒留都被送到了姜豔樹處,這一年外頭欠下銀子沒了出處,外頭要帳成堆,他連門都不敢出,這個年過從未有過窩心。\[\]
姜府年也過窩心,二奶奶蘇氏年前一病死了,何德慶一直姜府養病,初六那天才悄悄搬回自己宅子。
離元宵燈節沒幾天了,孫相公親自去自家燈棚看了一趟,官家病着,這燈棚太喜慶了不好,可不喜慶又不好,過於素淨,要是讓官家看見,有了什麼不吉聯想,這事就算砸了,孫相公細細看滿意了,這纔回到府裡,心腹幕僚馬先生正坐內書房等他,一見他進來,忙站起來見禮,孫相公淨了手臉,打發了小廝,這才喝着茶問道:“怎麼樣了?”
“八九不離十了,”馬先生篤定笑應道:“姜府不比從前,還沒來得及調教下人,要打聽什麼信兒容易很,姜蘇氏確是那天夜裡病,沒請太醫,從東城請了治心痹拿手王大夫,王大夫統共去了三趟,一趟是第二天午後,一趟是隔天一早,再一趟是當天傍晚,那天夜裡,姜蘇氏就死了,他這頭倒沒打聽出什麼來,這也不用管,也不要緊了。”
馬先生臉上閃過絲曖昧笑意,接着道:“姜家還另外請了治外傷跌打大夫,不過是悄悄請,他們府上六姑爺,就晚了一天,也病倒了,姜府一直養到初六纔回去,原我倒沒敢多想,誰成想盯着胡昆劉容昨晚上得了要緊信兒,胡昆昨天總算尋到空兒見到了姜家六姑爺何德慶,相爺,您猜猜,這何德慶,得什麼病?”
“嗯?”孫相公示意馬先生趕緊說,馬先生嘿嘿笑了幾聲道:“他被人閹了,這何德慶還讓胡昆看他那下頭,求胡昆給他尋個好大夫,看能不能再接回去,劉容細問過胡昆,說是前頭割了個乾淨,後頭兩粒倒沒動,斷口齊整,下刀極狠,往後別說行人道了,就是尿尿……比女人還不如,相爺,這兩下一對……”
馬先生聲音裡透着股子濃濃曖昧和笑意:“還有件事,姜蘇氏孃家賤而富,如今當家主母又是姜蘇氏後孃,聽說當年姜家落難時,對姜蘇氏閉門不見,姜家脫罪後,這蘇家重又備了份嫁妝送給了姜蘇氏,兩家這才重又走動,姜蘇氏死後,姜家竟把這份嫁妝原封不動送回了蘇家,那姜蘇氏有一子,小名才哥兒,今年十歲了。”
孫相公緩緩撫着頜下幾縷鬍鬚,眯着眼睛前後想了想,輕輕笑道:“就一條想不通,姜彥書現就家,這姜蘇氏怎麼倒這會兒偷上妹夫了?”
“誰知道什麼時候偷上,”說起這個話題,馬先生興致濃厚:“不過這會兒撞破罷了,姜家這位六姑奶奶,當初是何德慶小妾,擡過去做小妾時,何德慶早就娶了妻室,姜家這樣人家,就算是落敗了,就算是個庶女,也斷沒有給人做妾理兒,再說,何家也不過一個知縣之家,何德慶又是個荒唐浪蕩子,若不是早通了曲款,能做了妾?這何德慶當時偷了幾個,這誰知道。”
孫相公笑身子抖動:“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一羣如狼似虎寡婦,也難免”
“可不是!”馬先生用扇子掩着嘴,悶笑附和。
“這事容不得他們瞞下,”孫相公笑夠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着馬先生道:“讓人去尋蘇家,讓蘇家到府衙告狀去,就說姜蘇氏是姜彥書謀害至死。”
“這官司?”馬先生皺了皺眉頭,這官司哪裡打得贏?
“這官司沒什麼打頭,”孫相公居高臨下看了馬先生一眼,耐心解釋道:“不是爲了官司,蘇家,那樣人家能豁得出臉去,讓他們豁出去鬧,就說姜彥書偷人,被他們姑奶奶撞破,這才被殺,反正怎麼難聽怎麼說,還有,告訴蘇家,姜蘇氏被姜彥書所殺這事,姜府六姑爺何德慶親眼所見。”
馬先生挑着眉梢,想了一會兒才撫掌讚賞不停:“妙!妙極了!這官司打不是官司,打是臉!姜家帷薄不修,子弟荒唐,家不能齊,何以治天下?妙呀!”
孫相公眯眼笑着輕輕‘嗯’了一聲,馬先生興奮用摺扇敲着頭,彷彿努力思考,片刻,放下摺扇,看着孫相公笑道:“相爺,等這官司一鬧起來,再讓人外頭放放風,就說那姜彥書和何德慶……”馬先生拖着聲音笑着,兩根手指並一處比劃了下:“這就有看頭了,等傳開了,再慢慢把真相放出去,這何德慶,誰知道姜家偷了幾個呢?說不定……都全了呢。”
“好!”孫相公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笑道:“這一簍子屎潑出去,我看他姜彥明如何脫得乾淨!這事就煩請先生多費心。”馬先生忙起身拱手答應。
年後開衙頭一天,唐府尹就頭大如鬥,狄推官捏着狀子,陰沉着臉坐旁邊,這會兒也不用去姜家報信了,蘇家這狀子是一路敲鑼打鼓擺着出喪架勢送進府衙,他能做,就是隨便尋了個由頭,把遞狀子蘇家大爺先打了一通板子,旁也沒什麼好做了。
姜府正院上房門口,大/奶奶趙氏驚恐看着李丹若,李丹若拍了拍她胳膊,轉頭看着三奶奶吳氏和七奶奶周睛川周氏道:“你們先進去吧,老太太病着,這事就別驚動她了,我和大嫂說幾句話。”吳氏一直垂着眼簾,這會兒也不擡頭,只‘嗯’了一聲,周氏擔憂看着李丹若,李丹若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低聲道:“沒大事,一點小事罷了,二爺和五爺他們處置呢。”
周氏忙連點了幾下頭,掀簾子進屋了。
李丹若看着兩人進了屋,拉了拉趙氏,兩人出了垂花門,遊廊下站住,李丹若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道:“太婆只怕不行了,今天出了官司這樣事,接下來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京城只怕要流言四起,這幾天你看好僕從下人,這事,外頭這些事,府裡不許議論半句,但有犯,你只管下狠手重罰,你只管穩住府裡,旁事,他們爺們自會處置。”
“蘇家怎麼?嫁妝也還了!”趙氏驚嚇中帶着憤恨,李丹若嘆了口氣搖頭道:“這肯定不是蘇家主意,蘇家……二嫂也是個可憐,蘇家哪有人真心關心她?蘇家哪會爲了她得罪姜府,這背後……算了,這些事是他們外頭爺們事,咱們不管,你先出去轉一圈,等心情平了再進去侍候太婆。”
趙氏答應一聲:“嗯,我去趟議事廳,把這禁令再說一遍,若有敢犯,也別怪我不客氣。”
“咱們一起出去,我得去趟六妹妹那裡。”李丹若和趙氏低聲說着話,出了正院門,趙氏往議事廳,李丹若出門上了車,往姜豔紛家裡去了。
晚上,李丹若和姜彥明都是很晚纔到家,姜彥明疲倦靠牀上,伸手攬過李丹若,低落說道:“查過了,是孫相公,我原以爲還能平安幾年,誰知道。”姜彥明煩躁挪了挪,李丹若擡手撫他胸前,輕輕嘆氣開解道:“早就預料到事了,他哪肯再多等,若是再等幾年,姜家重再站起來,他就難動你了,他哪肯讓姜家緩過這口氣。”
“他這是要把姜家臉打下來,再踩到腳底下!”姜彥明咬牙道,李丹若‘嗯’了一聲沒答話,孫相公打落了姜家臉,也就是把姜彥明臉踩到了腳底下,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事。
“你有什麼打算?”李丹若轉頭問道,
“這事破局不易,”姜彥明沉聲道:“我和大伯父,還有二哥他們商量了一下午,這等醜事,瞞是瞞不住了,與其讓他們放流言,不如咱們自己放出去,就說蘇氏不慎落水,被何德慶撞見輕薄了幾句,蘇氏氣不過尋了短見,虛虛實實,這醜聞也不算太難堪,何德慶那頭已經讓人守着去了,先不要送他們回去,免得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嗯,”李丹若凝神聽着,姜彥明接着道:“旁事,我有些主意,得跟你商量商量,朝廷這一陣子還算平靜,孫相公這纔有心思撥弄出姜家這份熱鬧,我想着,他既然容不得姜家,一定要踩死姜家,他出了手,咱們也只有應着,這一場也不必再留手,咱們就放手一搏,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李丹若輕輕‘嗯’了一聲,姜彥明手指纏着李丹若頭髮接着道:“頭一件,今年這主考之位,我想借這主考之位,把範相公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