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說,三爺要是沒什麼事,想讓您先送她回去,戴七娘子她們吃了點心還要去北瓦子看摘錦,可四娘子累了,想早點回去,正巧碰到三爺。”脂紅聲音清脆爽利的說道,李雲直聽說李丹若累了,忙點頭笑道:“我沒事,這就送四妹妹回去,四妹妹在……”
“就在裡頭,剛吃好飯,三爺跟我進來吧,三爺就一個人?平福呢?怎麼讓三爺一個人逛?他這差使怎麼當的?要是讓沈嬤嬤知道了,有他好果子吃!”脂紅一邊走一邊話語不斷,李雲直一邊揹着手和李雲更等人揮了揮算告別,一邊陪笑道:“不怪他,是我把他攆回去的,我想一個人逛逛,四妹妹坐車來的?”
“嗯,車子就在裡面,三爺怎麼來的……姑娘,三爺來了。”脂紅一眼看到已經站起來的李丹若,忙笑着緊走幾步過去稟報道,李丹若一身嬌嫩的男裝,手裡還裝模作樣的拿着把摺扇,李雲直見她看起來精神不錯,並沒有很疲倦勞累的樣子,暗暗舒了口氣,李丹若見李雲直打量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擾了三哥了。”
“四妹妹這是哪裡話?哪能用‘擾’字,這是三哥的本份,就你一個人?”李雲直衝李丹若拱了拱手,客氣的笑道,李丹若半轉身指了指另一處門笑道:“戴姐姐她們趕着去看摘錦,已經去北瓦子了,三哥怎麼來的?騎馬,還是坐車?我的車在外面。”
“我是走過來的,一路逛着就過來了,四妹妹坐車,我走着就行,這路上人多,車馬都走不快,碰到堵着的時候,倒是走路還快些。”李雲直笑道,李丹若笑着正要說話,隨行的婆子從側門進來笑道:“四娘子,車子好了。”
“嗯,三哥要是不嫌棄,坐車前頭好了,咱們兄妹說話也方便。”李丹若一邊接過魏紫手裡的斗篷帶子自己隨手繫着,一邊笑道,李雲直想了想,點了點頭。
兩人出來,李丹若上了車,魏紫隨侍車上,脂紅等上了後面一輛車,李雲直跳到車前橫板上坐下,車伕牽着馬,車子穩穩的出了酒肆,往角樓大街方向過去。走了沒多大會兒,李丹若掀起車簾子,從後面拉了拉李雲直的衣襟,低聲道:“三哥,你陪我去看一個友人好不好?”
“好,你今天不是累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李雲直轉頭應道,李丹若拉着李雲直的衣襟,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道:“不是累了,我不想跟她們去北瓦子,我想去桑家瓦子,三哥還記得太婆七十壽那天,一身紅衣跳胡旋舞的那個紅雲嗎?”
李雲直仔細想了想,搖頭笑道:“那天光顧着待客了,沒顧上往戲臺上看,是望京班的紅雲?。”
“對,就是她,你在外頭看過她跳舞?”
“看過兩回,她只跳舞,不肯陪酒,他們開文會,請她好幾回都沒請動。”李雲直笑道,李丹若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紅雲姐姐是京城最好的舞伎,她跳的胡旋兒是京城一絕,她跳舞就好,不用陪酒。”
“嗯,你怎麼認識她?太婆過壽那天?”
“就是那天,我和她說過話,她人生的漂亮,爽朗,反應很快,還有點牙尖嘴利,不過,心地平,善良,對了,她身上有股子濃濃俠氣,我覺得她象那些話本里說的奇女子!”李丹若細細描述道,李雲直仔細想了想,笑着搖了搖頭:“漂亮是挺漂亮,別的,我就看她跳舞,真看不出來。”
“嗯,正好這幾天出來逛,我就想去看看她,本來我們的打算,是明天去桑家瓦子看她跳胡旋兒的,可剛纔在酒肆裡聽人抱怨說,明天紅雲不能跳了,說是病了,三哥不知道,她們跳舞,這樣冷的天,也是一身紗衣,紅雲姐跳胡旋兒,還得光着腳,肯定是凍出來的病,我想去看看她,可又不好跟戴姐姐她們提,她們又不認識紅雲姐姐,再說,盧三娘子掂記北瓦子今天這場摘錦,都掂記了大半個月了,這話我就沒好說出口?正好看到三哥,就說累了,想讓三哥帶我去一趟。”李丹若陪着小意,細細解釋道。
李雲直被她這份小意陪的心軟的說不出個‘不’字,忙點頭道:“我陪你去,只是……”李雲直遲疑着低聲道:“太婆要是知道你去看紅雲這樣的……怕不好。”
“沒事,咱們不跟她說,等會兒咱們就說進去看跳舞,沈嬤嬤她們肯定留在外頭等咱們,魏紫她們沒事,都是跟着我淘氣慣了的,不會說,咱們從前門進去,再從後門出來,看了紅雲姐姐再從後門進去,前門出來。”李丹若老道篤定的說道,李雲直笑起來:“四妹妹還淘氣?看你這安排,也沒少做這樣的事?”
“嗯嗯,那是,我淘氣也淘的有分寸,太婆知道我有時候會淘氣,不過她知道我是個有分寸的,所以睜眼閉眼,纔不管呢,咱們兩個都是有分寸的,這回肯定更沒事。”李丹若笑顏如花道,李雲直想了想,一邊笑一邊點頭應了,伸手用摺扇點了點車伕吩咐了,車伕牽着馬,往桑家瓦子過去。
車子桑家瓦子內蓮花棚前停下,李丹若跳下車,魏紫、脂紅、豆綠三個假小廝緊跟在後,李丹若和李雲直一起進了蓮花棚,棚內已經坐的滿滿的,中間滿是賣卦、賣小食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的不堪,李雲直左右看了看,帶着李丹若沿着棚子邊上,一路穿障越礙,繞到了戲臺後面一處小門處,門裡不時有臉上抹的粉白豔紅的女伎進來不停,李雲直知道尋對了地方,忙示意李丹若等着,自己看了片刻,看準了個面色尚有些稚嫩的年幼女伎,上前幾步拱手笑問道:“這位小姐,煩勞問下,紅雲小姐在哪一處?”
“喲!又是來找紅雲的?你們這些男人……咦!這一個倒是齊整,小衙內,你來尋紅雲做什麼?”沒等小女伎答話,旁邊一個臉上妝容極濃的豔麗女伎先接過了話頭,一邊說一邊扭着腰湊了過來,李雲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看也不看豔麗女伎,只盯着小女伎帶笑追問道:“小姐若知道,煩請帶在下走一趟。”說着,從荷包裡掂了塊極小的碎銀子出來亮了亮,小女伎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盯着銀子,不停的點着頭,豔麗女伎無趣的啐了一口,提着裙子昂然走開了。
李雲直招手叫過李丹若,一行五人跟在小女伎後面,出了角門,幾步就進了對面一處零亂不堪的兩層矮樓,小女伎熟悉之極的引着五人徑直上了臺階,站在樓梯口,指着第二個門道:“就是那間,那是望京班的屋子,紅雲姐姐就在裡面,銀子呢?”李雲直掂着銀子,沒給小女伎,只轉頭示意魏紫,魏紫會意,忙幾步過去,將門推開些探了探頭,乾脆往裡走了幾步,轉眼退出來,轉身衝李雲直重重點了下頭,李雲直這纔將手裡的碎銀子丟給小女伎,小女伎發出一聲興奮之極的低呼,緊攥着銀子飛快的奔下了樓。
李雲直轉身打量道四周道:“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去吧,快去快回。”李丹若也打量了下四周,想了想,正要說話,那門‘咣’的一聲從裡面打開了,紅雲頭髮微微有些蓬亂,叉着腰,氣勢十足的呵罵道:“什麼東西?鬼鬼祟祟的幹什麼?!”李雲直嚇了一跳,李丹若也是一驚,忙跳出來擺手叫道:“紅雲姐姐,是我,我們認識的,我來看看你,不是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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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雲看清楚李丹若,怔了怔,又轉頭盯向李雲直,李雲直被她打量的渾身不自在,煩惱的掃了她一眼,轉過身,背對着紅雲,擰着眉頭低聲交待李丹若道:“你別多耽誤,我就在這裡等你,也不早了,看好了咱們就走。”
“嗯,”李丹若笑應了,越過李雲直,上前兩步仰頭仔細看了看紅雲笑道:“本來打算明天過來看你跳舞,再過來看看你的,剛在酒肆裡聽說你病了,就讓三哥趕緊帶我過來看你了,你臉色不好的很,是病的?”李丹若說着,就要伸手去碰紅雲的臉,紅雲急忙往後退了兩步道:“死妮子,知道我病了還敢伸手摸!就不怕染了病?我這可是瘟病!進來吧,那個爺,你也進來吧,我這屋子有裡外間,你這麼在外頭杵着,更扎眼!”
“三哥進來坐,正好喝杯熱茶。”李丹若忙替紅雲招呼道,李雲直想想也是,站在外面真是更扎眼,揹着手,跟在魏紫後面進了屋,拖了把椅子,端坐在外間靠門口處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