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11-19
婚後連忙了一個多月,頭半個月忙着各式各樣禮節,再往後是忙着認人,忙着學府裡請安進退等各種講究和規矩,又要一個個挑選安置院子裡伏侍丫頭婆子,韓三奶奶嫁妝極少,陪房也只有一個,就是奶嬤嬤孫氏,一來上了年紀,二來也沒見過李府這樣派勢,竟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韓三奶奶成親那天院子裡伏侍丫頭婆子,都是李丹若從自己和母親院子裡借過去,照府裡規矩,韓三奶奶加上李雲直,一共四個一等大丫頭,十二個二等丫頭,以及粗使婆子丫頭,總共三十來人,韓三奶奶雖說知道自己嫁人家顯貴,可沒想到光自己院子裡侍候就有三十多人,出嫁前她特意到二姐家學過幾天管理下人,可二姐家裡裡外外統共也就七八個下人,哪有這樣陣勢?一時應付很是狼狽,虧着李丹若遣了沈嬤嬤天天過來說閒話,知無不言,言無不提點着件件種種,韓三奶奶咬牙撐着,雖說累夠愴,到入了秋,總算理順了自己那個院子,這府裡也稍稍熟悉了一些。
中元節前兩天,寧老夫人叫了劉夫人進來,屏退衆人商量道:“直哥兒媳婦進門也小兩個月了,你看怎麼樣?”
“旁統不說,就是這份孝順,我看了都眼紅,侍候茶飯請安這份用心就不用說了,四妹妹說那披肩好是好,就是太薄,要是用細綢子繡出來就好了,你看看,就兩天功夫,直哥兒媳婦就給她繡出來了,您也看到了,針角多細密!前兒四妹妹有些不妥當,您看看,直哥兒和他媳婦那份用心,那是打心眼裡擔憂着急,說句不怕打嘴話,我跟四妹妹對老祖宗,也沒這麼孝順過。”
“你們兩個一樣孝順,不比她差!”寧老夫人笑道:“我也覺得這孝順上頭是沒什麼可挑,脾氣又柔順,看着也是個心裡有數,我想把她交給你帶個一年兩年,學着管管家。”寧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上回我也跟你商量過,後年三郎回京述職,我想把家分了,你這裡我不愁,二房不去管他,三房外面這麼些年,樣樣都好好兒,也不用我多操心,就是四房,你四妹妹,唉,你也知道,萬事都好,就是不中用,這些年四房事,都是我拿着主意,往後分了家,這家,不能指你四妹妹管去,你得帶帶直哥兒媳婦,我看那孩子是個能教,若肯用心,又是跟你學,不過一年兩年,就能上路了。”
劉夫人忙笑應道:“母親放心,就交給我,我看這樣,明兒您發句話,就說秋冬天忙,三姐兒又要出嫁,志哥兒媳婦一個人忙不過來,深哥兒媳婦孩子小,讓她幫着志哥兒媳婦管家去,這管家理事,親手做一遍,比什麼都強,我再私底下跟志哥兒媳婦好好交待交待,讓她心帶帶她,外頭應酬什麼,往後我只要出去,就把她帶上,隨時指點,各家走個一遍兩遍也就有了。”寧老夫人點頭笑道:“就這樣,你是長嫂,往後我要是不了,四房這邊,你就多關照些。”
“母親這是說什麼話?前兒我還和大老爺商量,怎麼給母親過百歲大壽呢……”劉夫人說着笑着,陪寧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閒話,才告退出去了。
韓三奶奶得了要她幫着管家理事吩咐,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戴大/奶奶親親熱熱一路拖過去聽管事婆子們回事了,這一上午,只聽頭暈腦漲,那些婆子回事中間扯着不知道多少人家,戴大/奶奶吩咐裡扯着連着多少年陳規舊矩,這些且不說,光那來來去去幾十個管事婆子,她還沒認全呢。
一上午聽暈頭漲臉,戴大/奶奶笑着安慰道:“別急,當初我剛跟着母親學管家時,也不比你好,家裡上上下下幾百號人,裡頭外頭連人家又多,別急,慢慢來,我讓把花名冊子拿給你,還有幾本往年舊帳,舊例規矩都那上頭,你拿回去先看看,你那裡現有個百寶囊,要是有看不懂,就去尋四妹妹,她是跟着老祖宗學理家,我下午要回去看趟我們家七妹妹,不然你尋我也行。”戴大/奶奶言語爽利交待了,讓人取了一厚摞花名冊和古舊帳冊子,交給韓三奶奶帶了回去。
韓三奶奶回到院裡,早過了午飯飯時,大丫頭青葉忙讓人熱了飯菜端上來,韓三奶奶累靠着桌子,有力無氣端着碗,慢慢扒着飯,陪房奶嬤嬤孫氏嘟嚕着臉進來,沒怎麼好聲氣道:“三奶奶有空沒有?我有話跟你說。”
“嬤嬤若不急,就晚一晚,我這會兒還有幾件急事兒。”韓三奶奶嚥了嘴裡飯陪笑道,青枝忙上前笑道:“三奶奶從早上一直忙到這會兒,連塊點心也沒空吃,嬤嬤先讓奶奶吃頓安穩飯再說話吧。”
“瞧你這話說,是我不讓她吃頓安穩飯?又不是我讓她從早到晚不得閒!我從前兒個就尋她,來早了沒起,晚了又走了,再晚了又歇下了,怎麼這家裡偏就她一個人忙?”孫嬤嬤虎着臉說道,韓三奶奶放下碗,看着孫嬤嬤苦惱道:“嬤嬤,我這會兒真有急事,吃了飯還得去趟四妹妹那裡,您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
“又是四妹妹四妹妹,行了,我就外面守着,反正這話,今兒我非得說出來不可!”孫嬤嬤甩手出了屋,到外面檐廊下拽了只凳子過來坐下,背靠着牆,雙手抱前,眯着眼睛一幅等上了架勢。
韓三娘子慢慢吃了飯,青葉、青枝侍候着淨了手臉,韓三娘子往門口探頭看了看,低聲吩咐道:“讓人照看着些,茶水點心別斷了。”青葉一邊笑一邊答應了,青枝帶着兩個小丫頭,抱着那一摞子帳冊,跟着韓三奶奶往李丹若院子裡過去。
李丹若接進韓三奶奶,讓着她榻上坐了,親手奉了碗茶過來笑道:“嫂子累壞了吧?”
“可不是,聽了一上午,一件沒聽明白,頭都漲了,大/奶奶又拿了一堆帳冊子給我,好好兒,怎麼讓我管起家來?”韓三奶奶苦惱道,李丹若悄悄示意了姚黃,屏退了衆丫頭婆子,側身坐到榻上,看着韓三奶奶笑盈盈道:“這事,不知道三哥跟你說過沒有,咱們家,母親脾氣你也看到了,雖說諸事明白,可卻是諸事不願意操心,我麼,總要嫁啊,嫂子這會兒不趕緊學學,往後家裡這些牽東扯西、陳穀子爛芝麻事,誰來管?難不成讓三哥來管?”
韓三奶奶怔了怔,立時想起婚第二天,李雲直說那些話來,李丹若看着她笑道:“這事,也是母親求了太婆,一路安排下來,我說句話嫂子別惱,咱們這樣人家,管家正經不易,要管好難,現家裡上上下下四五百口子人,往後就是少了,也得一兩百口子,再說這豪門大族之家,又有不少這樣那樣不足爲外人道暗規矩講究,還有家裡上下四五代人那些親朋故舊,京城各家各戶之間無數說不清道不明恩恩怨怨,這一兩年裡頭,嫂子少不得辛苦些。”
韓三奶奶長長呼了口氣道:“多謝妹妹指點,我知道了,讓妹妹和母親這麼操心……”
“那不是應該?我又想起件事來,沈嬤嬤過去你那裡忙了一兩個月了,昨天回來說嫂子是個極能幹,諸事都妥當了,正好我這邊要挑繡品,想讓嬤嬤過去掌掌眼,從明天起,人我就叫回來,她就不過去你那兒說話了。”李丹若笑道,韓三奶奶忽想起孫嬤嬤抱怨,想了想笑道:“沈嬤嬤若不過去,我一天就得多往四妹妹這邊跑幾趟了,繡品上頭我倒能看看,妹妹要用得着,說一聲就是。”
李丹若謝了,叫姚黃進來重沏了茶,換了點心,和韓三奶奶一起,一本本翻看起那些帳冊,細細和她說着家裡諸家諸人來歷過往,還有帳冊上那一兩句簡單記載後面無數亂七八糟前因後果。
韓三奶奶和李丹若直看到天近傍晚,纔打發青葉將帳冊子送回去,和李丹若一起往前院寧老夫人處請安侍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