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11-18
離李雲直成親日子沒幾天了,李丹若陪母親將房院子各處又細細看了一遍,見處處妥當,楊氏才舒了口氣,帶着李丹若轉回自己院子裡,大丫頭素紋上了冰鎮果盤,楊氏和李丹若慢慢吃着涼涼果子,說着閒話。\[\]
“你嫂子這就要進門了。”楊氏話裡有話感慨道,李丹若悄悄示意素紋,素紋會意,忙帶着衆丫頭婆子退了出去,李丹若看着母親笑道:“有件事,正要跟母親說說。”楊氏忙點頭道:“你說。”
“就是母親嫁妝,還有,”李丹若頓了頓,聲音低落接着道:“還有若是分了家,咱們這一房從公中應得那一份,三哥成親前,母親好跟三哥說一說。”楊氏唬了一跳,忙伸手拍着李丹若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什麼分家?分什麼家!”
“母親,”李丹若叫了一聲,看着母親傷感笑道:“你也知道,前一陣子三姐姐鬧那一場事,太婆有多傷心,只怕那時候太婆就有分家想法了,太婆這個年紀,咱們還能指望幾年?後年三伯這一任期滿,必要回京述職,那時候全家人都,只怕太婆就要分了這家了。”
楊氏看着李丹若,呆了好一會兒,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忙用帕子按着,半晌才哽出話來:“這一陣子……你外婆也……這一陣子總不見好,你太婆又……”
“母親別哭,太婆身子好好兒,太婆康健着呢,我不是說太婆身子不好,我是說……唉!母親,您別哭啊,所謂開枝散葉,不分家,怎麼開怎麼散?再怎麼分,也還是同枝連氣着,您別哭,這不算大事。”李丹若忙勸道。
楊氏連連點頭止了眼淚,李丹若起身叫素紋擰了只溼帕子來,親自侍候母親淨了面,又重沏了杯茶奉上,眼看着楊氏平靜下來,才接着說道:“母親別多想,我不過是打算長遠了些,太婆常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母親想想,您給我備嫁妝,嫂子進了門,件件都得看眼裡,看您竟然給我備了那許多嫁妝,這府裡又人多嘴雜,淨站幹岸挑事兒,嫂子這心裡若是因此生了罅隙,往後再彌補就難了。”
“唉!你說是,那你意思?”楊氏點頭贊同道,李丹若笑道:“母親嫁妝,雖說一多半給了我,可給三哥留下也不少,公中該得,又都是他,認真論起來,哪一點也不虧了三哥,只是三哥不知道這些罷了,這話好事先說明白,讓三哥心裡有數,三哥心裡有了數,嫂子也就明白了。”
楊氏連連點頭道:“是這個理兒,話不說不明白,這半年看下來,你三哥是個真正忠厚明理,說明白了,大家心裡舒坦。”
“就是這樣,往後母親有什麼話,也都要跟三哥明白說,韓三娘子看着也是個好,到底如何,進門看個三兩個月,也就都明白清楚了,若好,母親就多疼惜着她,若有那麼幾分不如意,有三哥,也偏不到哪兒去。”李丹若低低說道,楊氏輕輕拍了拍李丹若手笑道:“看看,倒讓你交待我,怪不得你外婆總說母親不如你。”
“看母親說,我不也是母親教出來麼?”李丹若搖着楊氏胳膊發嗲道,楊氏笑出了聲:“可不是,縱不是我教出來,那也是我生出來!”兩人笑了一陣子,楊氏又和李丹若說起嫁妝中金銀器具、頭面首飾來,一提這事,她興致高:“……母親意思,除了從前那些,如今時樣,見樣都得打一對出來,反正來得及,咱們照着兩年慢慢打,前兒閔大管事尋那幾個金銀匠,說從前宮裡做過,那支累絲牡丹簪你也看過了,倒真不是虛話兒……你大伯孃意思,別府裡做,到東大直街那處宅院做去,那兒地方大,房子又舊了,做好這些正好翻給你陪出去,她說理兒,三姐兒也備嫁妝,她如今一幅鬧事臉,咱們躲着點兒好,等她十月裡嫁出去就清靜了。”
“嗯,三姐姐和我同年,才十七……”
“十八了,她比你大大半年呢,不小了,早點嫁吧,嫁了大家都省了心了。”楊氏嘆氣道,李丹若也跟着嘆了口氣,想了半晌,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雲直親事很是熱鬧,雖說頭一天鋪嫁妝時兩家都沒怎麼聲張,可正日子那天,李府大門四開,賓客雲集,鞭炮一天都沒停,該有熱鬧半分不少,直熱鬧到人定時分,賀喜人羣才興而返。
第二天天還沒亮,沈嬤嬤帶着姚黃、素紋等幾個大丫頭,和韓三娘子唯一陪嫁,奶嬤嬤孫氏分點着等會兒婦拜尊長親戚要用巧作、鞋襪等賞賀。
“……老祖宗這一處要緊,鞋襪就算了,老祖宗只穿流蘇她們幾個做鞋襪……這個抹額好,老祖宗正好不喜歡抹額上綴什麼珠啊玉,嫌重……太太性子隨和,疼三爺,三奶奶送什麼,太太必定都是喜歡,就這條富貴平安綃紗披肩吧,這顏色素淨,太太平時正好搭一搭用……”
幾個人外面一件件細細盤點,屋裡,紅燭半殘,韓三奶奶已經坐起來,正含羞帶怯慌亂穿着褻衣,李雲直用手支着頭,滿眼笑容看着她,眼看她穿差不多了,伸手拉住她笑道:“還早着呢。”
“不早了,早點準備好才安心。”韓三奶奶紅着臉推了推李雲直手道,李雲直跟着坐起來,韓二奶奶忙探身從牀邊架子上取了李雲直紗直綴,垂着頭遞過去,李雲直接過披上,伸手攬了韓三奶奶,稍稍用力,將她攬緊挨着自己低聲笑道:“別急,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嗯,”韓三奶奶悄悄挪了挪,滿臉甜蜜靠李雲直懷裡,李雲直溫柔撫着她後背,低聲道:“頭一回見你,我就想,若能娶到你,這輩子就無憾了。”
“二郎,”韓三奶奶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李雲直低頭她額上吻了下,輕笑道:“是三郎。”
“嗯,”不知道是因爲喊錯了,還是因爲那吻,韓三奶奶紅暈滿臉,李雲直接着道:“不管是二郎還是三郎,這輩子,我只對你好,咱們就象岳父、岳母那樣過一輩子,我絕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三郎,”韓三奶奶聲音裡滿滿全是感動,仰頭看着李雲直,淚盈於睫,頓了片刻才低聲道:“三郎心,我知道,母親交待過我,李家是豪門世宦之家,叫我別……妒,縱然三郎有這心……上頭還有長輩,賞下來……三郎對我好就行,我……”韓三奶奶雙手握胸前,難過說不下去了,李雲直輕輕拍着她後背笑道:“你進門前兩天,母親把我叫過去交待過,讓我好好待你,說妾侍通房能亂家,我若把持住好,若……那也不能有庶出子女,你聽聽,可放心了?我自然把持住,除了你,我眼裡再沒有別人,你看看,我身邊侍候全是小廝。”
韓三奶奶一動不動伏李雲直胸前,好半晌,慢慢伸手環住李雲直,將臉貼他肩胛處低聲笑道:“大姐姐說我命好。”
“嗯,”李雲直乾脆將韓三奶奶抱懷裡,貼着她耳邊低聲道:“還一件事,你心裡有數就行,外頭一個字都不必提。”韓三奶奶依李雲直懷裡柔順‘嗯’了一聲,李雲直接着道:“這家裡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人多嘴雜是非多,往後,你只記着,聽四妹妹話,好好孝敬母親,只守着這兩樣,萬事無礙。”韓三奶奶忙點頭道:“母親也交待我好好孝敬母親,我記下了。”
“嗯,母親嫁妝豐厚……”
“三郎,”韓三奶奶仰頭打斷了李雲直話道:“咱們不能掂記母親嫁妝!那是四妹妹,我母親嫁妝就一分也沒給哥哥們留,何況你又不是……”
“我知道,”李雲直一邊笑,一邊低頭點了點韓三奶奶脣笑道:“你三郎也不是那貪財之人,你聽我說完,母親嫁妝,這些年生息不少,母親將她嫁妝一分爲二,一半給了四妹妹做嫁妝,只是四妹妹那一半,多數是田莊、鋪子、古玩等物,留給咱們,多半是現銀,母親說,天下沒有不散筵席,李府分家也是早晚事,若是分家,分都是田莊、鋪子之類,所以纔給咱們留現銀。”
“三郎!”韓三奶奶聽直起了上身,李雲直忙拍了拍她道:“你別急,先聽我說,我當時聽了也嚇了一跳,母親說,既過繼了我,這四房往後就交給我撐着了,她能替我打算,必要打算到,李家規矩,這出仕爲官,四處打點需要銀子,都是各房自出,咱們兩個都是沒銀子,母親都替咱們想到了。”
“那四妹妹?”韓三奶奶擔憂道,李雲直笑着她脣上琢了下:“母親意思就是四妹妹意思,嗯,倒過來說,四妹妹意思,就是母親意思,母親凡事都聽四妹妹,就是老祖宗那裡,四妹妹也是說一句算一句,所以我才讓你凡事都要聽聽四妹妹主意。”
“唉!”李雲直說着,感慨長嘆了口氣:“這事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李家做官要各房自己出銀子打點,這事我早就知道,原打算着沒銀子也不怕,不過地方苦熬幾年,多輾轉幾任,跟從前比,那也是一步登天了,誰知道母親和四妹妹是這樣……從母親那裡出來,我就去尋了四妹妹,其實不用四妹妹說,我也明白很,母親求,是往後咱們這個孃家人,能替四妹妹撐得起腰,四妹妹求,不過是咱們好好孝敬母親,讓母親安享晚年,所以我才把這話跟你說透,母親那裡,無論如何你都得用心孝敬,外頭有我,你只管放心,我必給你和母親掙個一品誥封回來!”
“嗯,我都記下了,我命好,三郎也命好。”韓三奶奶鄭重答應了,又低低感慨了一句:“四妹妹能捨下這麼多銀子!”
“嗯,時辰差不多了,不想起來了?”李雲直彈了彈韓三奶奶額頭笑道,韓三奶奶‘唉喲’一聲驚叫,急忙推開李雲直跳下牀,外面,當值丫頭已經輕輕敲門叫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