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萬壽節就要到了,今年周寶璐的感覺特別明顯,往年裡似乎完全沒她的事,今年她卻收到了不少東西,這兩日,公主府又送了新做得的衣服來,還有些精工的香袋兒,荷包,帕子之類,曾氏給了副頭面,陳熙晴卻是零零碎碎的給了許多東西,而且這些東西,風格格調都涇渭分明。
曾氏給的頭面,大約是自己嫁妝裡拿出來的,似乎有了一點年月,大氣精緻非常,而陳熙晴給的首飾,一看就是新打的,金子黃橙橙,切面閃閃發光,且那紅寶石藍寶石青金石祖母綠之類跟石頭似的只管往上嵌,一個切面能嵌好幾個,陳熙晴說:“首飾要什麼格調!最要緊金子重,寶石大,就壓得住場子了,誰也只能看着你羨慕的眼睛發光!三五條頭髮絲細的金絲挽朵花,就是做的再精緻,那也戴不出門。”
聽的周寶璐笑的不行,曾氏也好笑:“這是哪裡教出來的暴發戶呢,出去可別說是咱們府裡的姑奶奶,忒丟人了。”
陳熙晴與周寶璐笑成一團。
陳頤嫺和陳頤寬都在炕上玩,此時見她們兩個這樣熱鬧,也都過來湊熱鬧,周寶璐隨手在盒子裡選了一對耳環兩個戒指給兩個小妹妹。
沒過半刻鐘,聽得外頭一陣簪環響聲,丫鬟打起簾子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豔妝少婦抱着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那小姑娘看起來和陳頤嫺差不多大,樣子也生的玉雪可愛,也是烏溜溜的大眼睛,那少婦個子不高,看起來有些像南方人,卻是嫵媚俏麗,婀娜多姿,進門就笑道:“我們二小姐來給小姑母和表姐請安呢。”
陳熙晴站起來從她懷裡抱過二小姐陳頤雅,一邊不客氣的棱着眉毛:“二小姐來了就行了,你跟着來做什麼?我們這分贓呢,沒你的份!”
這少婦便是陳熙華的愛妾花姨娘,原是犯官罪臣之後,有美貌有心計,自來就不是什麼易與之輩,曾氏向來賢德,又好臉面,是再不要人背後議論她不容人的,是以對着她倒還算給體面,可陳熙晴本身是姑奶奶,刁難嫂子都可算是小姑子的職責,更何況上不了檯面的姨娘呢,自然是沒給一分好臉色看。(花姨娘此人,詳見《重生明珠》)
周寶璐也不搭理她,只是讓陳頤雅跟姐妹們一起玩,陳頤雅只比陳頤嫺大三個月,看起來卻高一些,大約是隨了陳熙華。
說起來這武安侯世子陳熙華的兒女倒也奇怪,曾氏的三個嫡親孩兒都隨曾氏,花姨娘卻是會生,一兒一女都長的隨陳熙華的骨骼。
話說的這樣不客氣,花姨娘卻是唾面自乾,半點兒當沒聽到陳熙晴這樣的話,只是對陳夫人笑道:“這些都是表小姐新打的頭面?喔唷,真是好看,真不愧是公主的孫女。”
陳熙晴知道,這花姨娘簡直就是屬耗子的,對這些銀錢往來一向門清的很,陳熙晴算是曾氏帶大的,自然對自己的大哥頗有些孺慕之情,按理,對大哥的姨娘多少也該有幾分客氣,只是這花姨娘不同,在陳熙晴出嫁前,花姨娘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曾氏私下裡給陳熙晴的添妝太厚,哪有這樣發嫁小姑子的,今後陳熙華的女兒們還能剩下些什麼?
陳熙晴自然就極看不上眼這花姨娘。她是姑奶奶身份,跋扈慣了,難免要刺她幾句。
這花姨娘這樣一說,陳熙晴就道:“璐姐兒這些東西,除了公主府送來的,都是我給的,不花侯府的錢,用不着你來監察着。”
花姨娘只是笑,半點沒有啥不好意思,倒是周寶璐拉拉陳熙晴的衣服,給她使眼色,陳熙晴才撇了嘴,不甘不願的別過頭來。
周寶璐笑道:“今兒我家裡給我送東西來,小姨母也送了我兩件,正好有些新鮮花樣的小東西,我給幾個妹妹一人一件,她們雖小,只拿着玩兒罷了,這裡剛裝好盒子,本來想晚飯前打發人送去,正巧二妹妹過來玩,這就拿過去,姨娘替她收着罷。”
這花姨娘趕着來,無非就是怕陳頤寬沾了光,陳頤雅沒有,其實在周寶璐看來,都是舅舅的女兒,這邊兩個妹妹都有了,自然沒有落下陳頤雅的理,就是花姨娘不來,也要打發人送去的。
花姨娘喜笑顏開,忙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朵赤金小鬢花,只有指甲大小,做的海棠花模子,雖沒有嵌什麼石頭,手工卻是精緻的很,忙笑着道謝:“表小姐真是客氣,二小姐快謝謝表姐呀。”
陳頤雅回頭看了兩眼,不理睬,又撇過頭去接着玩。
花姨娘笑着說:“果然表小姐疼妹妹,到底是公主府嫡出的小姐,這氣派就是不一樣,不像那顧家的丫頭,跟沒見過東西似的,我們二小姐,只是略換一個金鎖,她也盯着死瞧,就恨不得搶過去的模樣。”
她們家二小姐的東西誰搶得到啊!陳熙晴忍不住就想翻白眼,這花姨娘生就要強的性子,以前受陳熙華寵愛,肚子也爭氣,生了三少爺,在後院自然掐尖要強,如今雖說似乎不那麼受寵了,可依然掐尖要強,沒絲毫懈怠。
她大約手裡是不缺銀子東西的,可是不管怎麼,就是不能別人有了她沒有。
別說庶女陳頤寬有的二小姐陳頤雅要有,就是嫡女陳頤嫺有的,他們家二小姐依然要有,爲了一件衣服,就能在甘蘭院跪着哭二小姐命苦,是自己害了二小姐,如今小小年紀就落的這樣。曾氏向來是個要臉面的,而且也的確不願意剋扣庶女,自然是回回都應承下來,雖說事後,也是按着規矩罰了花姨娘,世子陳熙華也罵過,關過,叫旁的人都覺得她爲着一件衣服什麼的丟這樣大的臉面實在不值得,但偏她就是不在乎,捱罵就聽着,關着就關着,又沒到打板子的地步,還加上一位三少爺一位二小姐的體面,還真治不了她這掐尖,反正他們家二小姐就是不能比三小姐差了!
陳熙晴知道她是塊滾刀肉,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可曾氏卻在這話裡聽出味道來了,說:“你瞧見顧家的表小姐來了麼?”
陳頤雅的鎖是前兒才換的,還是曾氏賞的,她自然知道,這花姨娘的說法,那顯然就是這個意思了,果然花姨娘一臉驚訝的說:“夫人不知道?顧表小姐沒來給夫人請安?哎喲,真是不應該,怎麼說夫人也是舅母,且又管着這府裡,客人上門怎麼着也要給夫人請安纔是,更何況是外甥女兒,這也太不把夫人放在眼裡了……”
這挑撥的這樣明顯,曾氏神情紋風不動,反倒是陳熙晴不耐煩了:“要說什麼你就說,繞什麼圈子,當這裡的人都不知道呢。”
花姨娘這才笑道:“我先前正好在花園裡麼,聽說今年萬壽節,侯夫人想要顧表小姐也進宮去,還說,都是表小姐,沒道理夫人只管周表小姐,就不理顧表小姐了,要帶就要一起帶進宮去,還說夫人這裡張羅着給周表小姐打頭面做衣服,顧表小姐也該有,一式一樣纔對。”
顧表小姐想來說的就是陳四姑奶奶陳熙妤的大女兒,顧家一家子著名的沒兒子的血脈,這陳熙妤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只比周寶璐小一歲,也是在外頭走動的年齡了。
曾氏還沒說話,陳熙晴先冷笑道:“這可不是嫂子張羅的,衣服是公主府送來的,首飾都是我送的,我就送小璐不送她們家那姑娘怎麼了?有種來問我呀!有多大的家底繃多大的面子,成日裡只想與人家比,一個伯爵府總想與人家公主府國公府是怎麼回事?倒也好笑!”
曾氏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教出陳熙晴這樣的炮仗脾氣來,只是好笑,卻也並不說陳熙晴什麼,倒是花姨娘一臉邀功的說:“我聽了這個話,就趕着來回夫人,也好有個防備。”
說着捱上來探頭看看那盒子,笑道:“喲,那蓮花的簪子倒是頂新鮮的花樣呢,我還頭一回見,是今年新出的吧?”
這擺明了就是說我有功吧,怎麼也得賞我點兒。
這性情連周寶璐都失笑,突然心中靈光一閃,伸手拿了只鑲寶石的赤金鐲子在手裡把玩,那原是一對兒,每一個都足有一兩重,且又做成鏤空工藝的,看着就粗重,一圈兒嵌了七八顆蓮子大的紅寶石,完全是陳熙晴的風格,看着十分有料,十足是奢華貴重的東西,她看着花姨娘笑道:“我跟姨奶奶說句話兒,行不行?”
花姨娘笑道:“表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周寶璐對她招招手兒,花姨娘心領神會的湊過來,周寶璐就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然後把那鐲子放她手裡。
花姨娘笑道:“表小姐放心,這麼容易的事兒我都做不成,這鐲子我肯定沒臉要!”
曾氏和陳熙晴都在一邊看着她鬧鬼,都不說話,花姨娘抱着女兒,喜滋滋的走了。
陳熙晴這才擰她的臉:“小傢伙,又玩什麼呢?我看倒是白便宜了花姨娘!”
周寶璐說:“有什麼要緊的,二妹妹也是舅舅的女兒,我給她東西,沒什麼氣不順的,倒是那些人,平時只有壞事纔想得到我,好事兒從來想不到我,如今看我有東西還眼熱,我正煩呢,消遣她們一場罷了。”
陳熙晴知道她心情不大好,自然隨她,不過是一點兒小東西,能得她歡喜了,哪怕再多十倍呢,也是值得的。
曾氏也只叮囑了一句:“別玩的太過了。”也就罷了。
直到下午的時候,楊夫人身邊的丫鬟纔過來請曾氏:“四姑奶奶帶着顧表小姐來了,夫人請世子夫人過去榮安堂呢。”
這陳熙妤的面子倒不小,自己不帶着顧小姐來請安,倒是要請曾氏過去,陳熙晴又要棱着眼睛罵人,卻被周寶璐攔住了,笑道:“顧家表妹來了麼,小姨母,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說着就給小櫻使眼色,小櫻就一溜煙的跑出去找花姨娘了。
周寶璐從盒子裡撿了三四件陳熙晴送的金子新寶石大的首飾帶上,又把剩下的那隻鐲子帶着,挽着陳熙晴,隨曾氏一塊兒去了榮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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