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君山的山寨規模,在蕭辰的經營之下,已非等閒,以前凌鶴去過,曾爲之讚歎不已。
現在的君山,可就更加不同了,洞庭周圍八百里,煙嵐瀰漫,景色絕佳,由於湘、資、沅、濃皆向北流,所以是南高北低,匯儲於此,有數道通口銜接長江。
每年夏秋,長江水溢,倒灌入湖,所以湖的面積因季節而異,而江湖合流處,江水黃,湖水清,天然間隔一線,同時往東流去,同流而不相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堪稱奇觀,亦予人至深的啓示。
“壇主馬如飛進見……”擅板數響,有人高喊馬如飛之名三聲,馬如飛立刻進見,麥遇春和陸聞鶯居然在內庭石階上迎接,馬如飛從未受過這種禮遇。
原來會主請他小酌,夫人作陪,在馬如飛一生中,此刻最有成就感。
“會主賜見,已屬榮寵,何敢叨擾?”
“馬壇主不必客氣,你我也算故交,只是目前委曲了你,不過稍後,馬壇主即可佔一護法缺。”
馬如飛站起兜頭一揖,道:“會主栽培,屬下感恩不忘!”麥遇春道:“馬壇主別客氣,如果一切順利,將來本會擬設副會主兩人,佐理會務,馬壇主也有希望是二副會主之一。”
馬如飛又站起躬身施禮,西北馬家爲八大家之一,在騎射方面確有過人之長,但其他方面卻差得多,只是以前沒有機會比試。近一二年來,馬如飛主僕南來,迭次受挫,才知道除了騎射之術,其他方面實在臍不進八大家之列。
這正是他不甘寂寞的原因之一,如今一聽還有副會主的希望,躬下的身子久久沒有直起來。
“馬壇主,私下裡不必如此多禮!”
“卑職感激之餘,不知如何報答會主的知遇之恩。”
陸聞鶯笑笑道:“目前本會初創,百廢待舉,而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有些同仁,盡力樂捐,江河不擇細流,多少不計,聽說馬壇主爲西北大戶,光是全國的騾馬店就三十多家,糧棧七八家,錢莊也不下五六家之多……。”
“這……”馬如飛道,“夫人過譽,沒有這麼多。”
麥遇春臉色一沉,對陸聞鴛道:“本會主的事,你插什麼嘴?會員的私產,咱們憑什麼過問?人家有這份心意自會樂捐,沒有,也不可勉強,以後你別多嘴多舌的……”
陸聞鴛道:“遇春,我總以爲:富者多憂,貴者多險,財貨爲身外之物……”
“住口!”麥遇春道,“本會開教之初,固然需款孔急,但凡事不可勉強……”
馬如飛道:“會主栽培之恩,馬某自然回報,在下的家產決定立刻捐出三分之一,作爲會主另眼相看的回饋。”
麥遇春正色道:“馬兄,你可別因她的幾句閒話而當真,婦人之見……”
馬如飛道:“卑職此意已決,爲報會主提升之恩,決捐出白銀一百萬兩。”他提過數次“提升”或“栽培”以及“另眼相看”的話,他知道已被套上,但至少也要得到相當的地位,一百兩自然不是他的財產的三分之一。
麥遇春道:“馬兄你真是,這話居然當了真,這一百萬兩,在你固然也算不了什麼,但畢竟也不是個小數目,本座先代本會謝了。”
馬如飛心想:“好厲害的麥遇春,動文動武,果然都不是你的敵手。”道:“會主青眼相看,屬下銘感五中。”
麥遇春道:“護法之職,三日內頒佈,總要先幹上三個月或半年,再補副會主之缺,循序而進。可避閒言。”
“多謝會主厚愛……”他發現陸聞鶯深情款款地睨着他,他忽然覺得,財富在贏得美人心方面,比之武功還是要佔優勢些,馬如飛投靠此會,這也是原因之一。
凌鶴的心情苦樂參半,阿幸病癒,這是一件大喜事,但人好了爲什麼反而走了呢?這天正午,有兩位不速之客來臨,一位是雲夢山莊的柳慕塵,另一位是洛陽的郭家駒。
大家相見,唏噓不已,柳慕塵聽說麥老二自絕,真是感嘆不已,剛剛改邪歸正的人,爲什麼有此下場?凌鶴怕老哥哥“惡扁鵲”難過,急忙岔開活題,談起以前的事,柳慕塵道:
“早在你在麥家堡時,我就知道你非比等閒,果然已成大器。”
凌鶴道:“柳前輩過譽,不知柳青兄爲何沒有隨行?”
柳慕塵道:“年輕人不學無術,上次讓他出來歷練,他才知道自己太差,決定留下苦練。”
凌鶴道:“那太好了,有很多人是經過一次歷練之後,才知道不足而下苦功的。”
柳慕塵道:“凌鶴,聽說你連獲奇遇,而且也成了家?”
姜子云對柳慕塵大致說了和姜不幸的事,也說了巨書以及百里終雲捨命成全之事。
這時忽然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五十左右,白麪有須,身背長劍,站在門外,道:
“請問凌鶴凌少俠是否在此?”
凌鶴聞聲而出,道:“在下正是凌鶴!”
此人上下打量凌鶴,似也不能不信這小子的不俗儀表,道:“在下久仰凌少俠的大名,特來一會。”
凌鶴道:“不敢,請間這位長輩大名?”
來人道:“在下希望先會過之後再報名,凌少俠可願接在下十招?”
凌鶴道:“老實說,在下連閣下是誰都不知道,當然不願。”來人道:“但在下卻是勢在必行。”而且立刻出了手。
凌鶴熱鬧了三招,就知道此人的路子似曾相識,而且功力渾厚,但凌鶴卻毫不遜色。
此人動上手之後,絕招盡出,而且專攻要害,高麗花在一邊看着不順眼,道:“他孃的!這是哪裡鑽出來的野種?不報名就出手,出手就是狠招!”
七八招之後,凌鶴加了兩成功力,把此人震得有點馬步不穩,可是凌鶴宅心仁厚、以此人的年紀和造詣,在武林中必有地位,成名不易,何必太認真而毀其名譽?在第十招上,此人似乎以他最得意的招術卯上了十成的內力施出,但凌鶴卻以八成真力迎上,“啪”地一聲,此人被震退半步,凌鶴的身子只搖了一下。
這種差距連小孩子也看得出來。
高麗花大聲道:“怕你姊,我還以爲你有多大能耐哩!吮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還是四六不成材,把你的大名報出來吧!”
這人的儀表不俗,但此刻臉色卻十分難看,抱拳道:“不久的將來你就知道,後會有期。”居然掉頭走了。
高麗花得理不讓人,追到門外大聲道:“你可真是缺德帶冒煙,老孃長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壞種!”
高麗花要去追,曲能直道:“高大妹子,人都走了,還追啥?這傢伙外表還挺癢眼,卻是個繡花枕頭,要選對象,可千萬別找這一種……”
高麗花追打曲能直,一時之間,雞飛狗跳。
餘大彩道:“各位就沒有一位認識此人的?”
郭家駒道:“如果‘惡扁鵲、’在家,就算不認識,也能猜出此人是誰。”
凌鶴道:“這人某些招式頗似百里前輩。”
曲能直道:“百里絳雲有沒有師兄弟?”
凌鶴道:“有,人稱‘玉面華陀,!”
餘大彩道:“八成是他,此人雖不是凌鶴敵手,但不是在下滅各位的威風,恐怕能接下此人百招的不多。”
曲能直道:“這話不假,就是家師在家,如論動手過招,恐怕也討不了好去。”
這時柳慕塵道:“郭兄,把來意說出來吧!”
郭家駒道:“柳兄,還是你來說吧!”
屋中靜下來,猜想兩人此來必有重大事件。柳慕塵道:“說來慚愧,新成立的‘天一會’派使者向我們兩家邀約入會,如堅不入會,各捐出五萬兩銀子也成。”
郭家駒道:“各位知道,八大家之中,真正殷實的只有西北馬如飛和洞庭君士蕭辰,其餘都是空架子,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有,我們也不會拿出來的。”
柳慕塵道:“他們的要求我們是回絕了,各位可以想像,‘天一會’必不會放過我們,很可能來一次殺雞做猴的舉措。”
凌鶴道:“柳大叔,事已至此,我們只有主動去破他的山寨,只可惜蕭大俠他自己不爭氣。”
“對呀!”柳慕塵道,“蕭辰呢?他的洞庭山寨怎麼會被佔據了?”
所有的人都在搖頭,這工夫“惡扁鵲”回來了,接道:“那個老殺才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爲了一個女人,連洞庭山寨都不顧了。”
“有這種事?”郭家駒道,“以蕭辰的年紀,什麼女人能迷住他?”
高麗花道:“金陵名歌妓陸聞鶯,也就是目前‘天一會’會主麥遇春的面首。”
柳、郭兩人愣了一下,柳慕塵道:“真想不到一直以自奉儉的約、克勤克儉,素日又以方正聞名武林的蕭辰,還有這麼一段。”
高麗花道:“西北馬如飛,還和他有志一同哩!”
有些人想笑實在笑不出來,如今姜不幸仍未找到,大家都知道凌鶴的心情,小江引咎自責,又去找姜不幸去了,大家對這小子也有一份同情。
郭家駒道:“要破洞庭山寨,非有水中高手參與不可。”
“惡扁鵲”道:“不錯,但也不一定非全部都是水中高手不可。”
柳慕塵道:“我有好友弟兄五人,他們的水性,不敢說天下第一,再找這種人物,怕不多見。”
餘大彩道:“這種人纔不可錯過,你說的是不是‘南海五鯊’翁氏兄弟?”
“對!”柳慕塵道,“餘兄以爲翁氏兄弟如何?”
餘大彩道:“當然是五把水中好手,但五個還是不夠。”
“惡扁鵲”道:“有水中高手,我們可以儘量羅致,但‘天一會’中也沒有什麼特別出名的水中高手。”
高麗花道:“據我所知,‘怒堡’黃氏兄弟是旱鴨子,李佔元也是,樑士君梢諸水性,比我好不到哪裡去,馬如飛是屬秤墜的,見水就沉,‘烈火無鹽’王色和‘夜叉’阿九也不會。只有麥老大會,還有百里鬆這小子會不會弄不清楚。”
這工夫又來了一人,竟是司馬能行,凌鶴爲衆人尤其是初來的柳、郭兩人引見司馬能行道:“由於‘天一會’甚爲囂張,放出風來說,不是友即爲敵,不容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所以在下願附凌少俠駭尾。”
凌鶴道:“司馬兄千萬別再客氣,無論哪一方面,你也都算是武林先進,承你瞧得起折節下交,自是感佩,這邊又添了一位生力軍,不知司馬兄的水性如何?”
司馬能行道:“略懂皮毛而已!”
“客氣!”凌鶴道,“這太好了,我們又多了一位水底下的高手。”
司馬能行道:“凌老弟,在下絕對不是水中高手,千萬別誤會。”
“惡扁鵲”道:“大小子,你也別客氣,至少比老夫要高明些,聽說百里鬆到‘天一會’去作了護法,你怎麼不去?”
司馬能行道:“百里鬆愛走極端,意氣用事,他去之前我勸過他,但沒有用。在下有個想法,要滅此會,必須在它創立之初,還沒有成氣候之前。”
曲能直道:“在下另有一個建議,洞庭山寨易守難攻,如不裡應外合夾擊,就算能破,我方傷亡必然很大。”
“對,對!”柳慕塵道,“曲兄的話相信無人不同意,所以在下建議,派幾位好手前去投靠,作爲內應,在進攻之前,先把內部情況弄清楚。”
當然,這建議無人反對,但是派誰去呢?誰能算是高手呢?凡是派去的人,一定要能取得麥老大的信任才行。
司馬能行道:“在下不算高手,而且也對百里鬆表示過,絕不同流合污,所以在下不能去。”
“不!”“惡扁鵲”道,“大小子,在這裡,你的身手和凌老弟在伯仲之間,即使凌鶴高些,也是由於百里絳雲成全了他之後,所以身手方面,你倒不必客氣。至於你對百里鬆說過的話,也沒有什麼關係,百里鬆能去,你也可用同樣的理由前去。”
司馬能行道:“如各位信任在下,在下願爲武林正義效死,絕無怨言。”
凌鶴兜頭一揖,道:“司馬兄果然不負衆望。”
“惡扁鵲”道:“還有哪一位願去?最少要有三位。”
連問數聲,無人應聲。
並非這些人物貪生怕死,而是他們前去必被懷疑,反而壞事,況且他們自認武功也不夠高。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院中道:“我算一個夠不夠資格?”
來人竟是馬芳芳。在目前,至少已有二三人知道她囚禁娟娟的事,但在用人之際,這個人才是十分需要的,況且“惡扁鵲”使眼色,請大家暫不揭她的瘡癡。
馬芳芳的身手和凌鶴才真正是伯仲之間,司馬能行在目前已非凌鶴敵手,剛纔“惡扁鵲”不過是捧他而已。
凌鶴道:“馬姑娘願去,真是上上人選。”
這工夫姜、曲兩人的態度十分冷漠,“惡扁鵲”急忙暗暗示意不可形諸於色,沒有馬芳芳參加,實力大打折扣,衆人爲了大局,只好虛與委蛇。
***小江去找姜不幸,他下了決心,迫不到姜不幸他絕不回去。這天入夜下了雨,只好在破廟中暫避。
此廟極小又破,但神像完好,看來偶爾還有人前來膜拜,只是無人守廟。小江抖抖身上的雨水,知道雨暫時不會停,就坐在小殿門外石階上。
他仰天長嘆,道:“老天爺,你如果真有靈,就讓我找到姜不幸,也好贖我的罪,報凌少俠的大恩!”
“哼!”漆黑殿中居然有人哼了一聲,小江微驚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地藏在裡面?”
這時影影綽綽走出一人,竟是葉伯庭。父子在此相見,可算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小江對這個父親已失去了信心。
葉伯庭也知道兒子瞧不起他,道:“江涵,你剛剛說什麼?姜不幸失蹤了?”
小江不信任他的父親,自然不肯說,他道:“你又何必管些和你不相干的閒事!”
葉伯庭道:“涵兒,你以爲你能改過向善,爹就不能?”
江涵道:“爹的行爲大使人寒心了,爹要改過,早就應該改了,何必等到今日?”
“嗨!你不知道,人要改過,也總要在受過嚴重打擊之後纔有可能。”
江涵道:“爹所受的打擊早就足夠了。”
“可是這次打擊不同,爹終因受創太深,而想通了。”
江涵道:“爹想通了又如何?爹又受過什麼打擊?”
葉伯庭說了麥遇春和陸聞鶯合作騙去了他所有的寶藏之事。對葉伯庭來說,的確是一大打擊。
江涵道:“那批寶藏本來就不是爹的。”
葉伯庭道:“但誰也不敢說是誰的?涵兒,自此事發生之後,爹頓覺今是而昨非,決定以贖罪的態度爲白道武林作一番事業。”
江涵道:“爹要如何贖罪?”
葉伯庭也坐下來,喟然道:“要做就必須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你聽說麥遇春重建‘天一會’的事了吧?”
“當然,這是一件武林大事,怎會不知?”
“爹決定前去投靠,然後在凌鶴他們去黎庭掃穴時,爹就作個內應,涵兒,你以爲爹這樣做算是一件大事吧?”
“算!”江涵十分驚喜意外道,“爹,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孩兒願和您共進退!”
“那太好了!”葉伯庭道,“你我父子在那兒臥底,待機而動,必能有一番作爲,你真能和爹一起去?”
江涵道:“爹,當然能,只要是對武林有益的事,我都願去做,我只怕爹見異思遷,故態復萌。”
“嗨!孩子,這也不能怪你,實在是爹這大半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信任我的改過遷善。”
“爹,這次大概是真的了。”他擁抱了葉伯庭,父子兩人啼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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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葉伯庭道:“涵兒,你說姜姑娘不見了?”
江涵這才說了姜不幸病已愈而失蹤,被他發現回去通知時卻又走了,迄未找到的事,葉伯庭道:“涵兒,爹幫你去找,爹欠凌鶴的太多了。”
江涵道:“兩個人去找,機會更多些,依孩兒估計,她去了西北和正北的方向,因爲她必定也聽到‘天一會’的事,去洞庭要往南,而她既要回避凌少俠,就必然反其道而行。”
“對,對,咱們馬上去找!”葉伯庭道,“涵兒,如果找不到,我們就照計劃去‘天一會’臥底,這樣吧!以半月爲限,我如果沒有找到,就直接去‘天一會’,你如找到把人送回,也自行到‘天一會’去。”
江涵道:“爹,你和麥遇春的過節會不會使他懷疑我們投靠的誠意?”
“不會!”葉伯庭道,“第一,咱們父子的身手,在‘天一會’中可以說一人之下數百人之上,其次,麥遇春絕對不會相信我們已改邪歸正,他是絕對需要我們的。”
於是父子兩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分手去找人。
***馬芳芳和李婉如兩人如今已和凌鶴等人住在一起。
早上,馬芳芳已把渾身上下拾掇得整整齊齊,端着一盆淨面水,臂上搭了一條面中,進入凌鶴的臥室內。凌鶴已醒,但未起牀,他道:“馬姑娘,這太不敢當了。”
馬芳芳道:“凌大哥,這就見外了吧!還記得在那小客棧中的一切情景嗎?那時候你沒有這麼見外。”
凌鶴道:“馬姑娘,總是不大敢當。”
馬芳芳道:“是不是我高攀了?”
凌鶴道:“這話就是你見外了。”說着下牀,馬芳芳把外衣遞給他,還在後面幫他穿上。
兩雙眼睛在後窗外向內窺伺,稍後離開,姜子云冷笑道:“這女人可真厲害,軟貼硬上,樣樣全能!”
曲能直道:“凌鶴不是到處留情的人哪!”
姜子云道:“話是不錯,這女人真會找空檔,這工夫不幸出走,娟娟也不在,她就使出渾身解數哩!”
“放心,我保證凌鶴不會收她作三房。”
“二房是誰?”
曲能直道:“老薑,我可要挑明瞭講,沒有人敢否定娟娟的資格。”
“這……這是當然。”姜子云道,“可是除了娟娟,任何女人休想再分一杯羹。”
曲能直道:“老薑,這話有多難聽!”
姜子云道:“小曲,我看到她那副殷勤的樣子,渾身麻酥酥的,簡直能一直麻到腳心。”
凌鶴每天還要外出找姜不幸,其餘的人也分批去找。他聲明,一月後南下,會同“南海五鯊”翁氏兄弟去洞庭湖畔,籌劃對付“天一會”的大事。
不論他多麼關心阿幸,不論多麼痛苦,還是要把私事放在其次。姜子云和“惡扁鵲”都勸他找到姜不幸再說,他反問說,如果半年仍找不到呢?李婉如仍和馬芳芳同屋而居,她爲了避嫌,連她的師父“惡扁鵲”和師兄曲能直都很少交談,因爲馬芳芳的秘密她知道的不少,而馬芳芳的疑心也很大。
姜不幸過去一向打扮樸素,有時連粉脂都不施,如今馬芳芳也正是如此,她要逐漸地取代姜不幸。
當然,她也知道有很多眼睛在注視她,但她不在乎。她以爲姜不幸雖和凌鶴。已有了孩子,卻不是明媒正娶。
***“玉面華陀”投靠了“天一會”,高踞副會主的職位,這使很多人不服,尤其黃宗海和黃世海兄弟。兩人提出異議,但百里鬆十分贊成,他對麥老大道:“啓稟會主,‘玉面華佗’馮君實馮大俠乃是我姑姑百里絳雲的師兄,輩分極高,授予此職當能勝任愉快。”
麥遇春不願得罪黃氏兄弟,因爲他帶來的數百族人,這股實力不小,於是授意幾位壇主,建議比試,以定名分。
這事由馬如飛、李佔元和樑士君三人提出,下面的堂主自然沒有人反對,因爲看一場搏鬥,可以大飽眼福。
比武在練武廳進行,這也是過去蕭辰在時就有的練武之處,由會主親自主持,堂主以上人員都已到齊。
麥遇春坐在椅上,其餘的人全無座位,麥遇春道:“本會創辦之初,應力求量才而用,所以對副會主之任用,比試之議甚好,勝者即爲副會主,不得異議,但敗者也不必氣餒,護法也有機會升遷。”
練武廳中傳來掌聲!
麥遇春揮揮手道:“原則上以拳掌爲主,開始吧!”
黃老大走入場中,“玉面華陀”馮君實也緩步入場抱拳道:“請點到爲止,黃堡主手下留情……”
黃宗海乃是南荒邊隆化外之民,可不講什麼客套,帶着風聲砸出兩拳,勁道足,速度夠,馮君實吸腹扭腰閃過。
黃宗海又是三掌加上一腿,尤其是這一腿有如掃出的鐵棍,但馮君實是目前武林極少數高手之一,又閃了開去。
黃宗海嘶呼着狂攻猛撲,黃世海也在場邊助威,說些土語,有時以旁觀者立場提出警示或指點,儘管黃世海的底子不如黃宗海。
現在馮君實不再回避,有攻有守,他的路子和黃宗海不同,柔中帶剛,剛而不猛,所以黃宗海五十招後就變攻爲守了。
儘管黃氏兄弟帶了數百人來,那是些半野人,用處不大,但馮君實和百里鬆同門,武功都是一等一。今後也許還有該派中人前來投靠,所以麥遇春希望馮君實勝。
大約八十多招,黃宗海孤注一擲,連施狠絕三招,但對馮君實來說,都不足以造成決定性的作用,而馮君實反擊一招,乍看輕飄飄地,卻把黃宗海震退一步。
黃世海大怒立即撲上,而此刻也正是黃宗海再次撲擊之時,見弟弟出手,他要收手已是不及。
這兩人合擊之勢,非同小可,馮君實不敢大意,以十成內力貫於這一掌之上,事實上是一招三式,一掌只是這三式的開端而已。
“砰砰”兩聲,馮君實被震退兩步,黃氏兄弟各被震退兩步半,四周先是一片死寂,接着傳來一片掌聲。
黃世海仍然不眼,嘶吼着正要再上,麥遇春站起大聲道。
“勝負已分,黃大俠請勿出手了……”說着麥遇春已走了出去。
黃氏兄弟雖是惱火,但人家以一對二,仍是略佔上風,輸得沒有話說,且數十人有目共睹,不能顯示輸不起的作風。
於是“玉面華陀”馮君實穩坐上了副會主寶坐,沒有人不服,只是馬如飛暗暗焦急,他已由壇主提升爲護法,要再升副會主大約要半年以後。
萬一再有高手來投靠,兩個副會主缺額佔滿,不就沒有希望了?於是他冒險來見陸聞鶯。
“馬護法,你找誰?”陸丹在門口遇上了馬如飛。
“不……不找誰……只是經過這兒……”
陸丹道:“這是內眷住宅,除了會主,外人禁入,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馬如飛陪笑道,“不過身爲護法,維護會主寶眷也有責任,所以熟悉一下環境,也有必要。”
陸丹冷冷地道:“我看沒有必要,敵人如果到了這兒,‘天一會’就完了!”
“是……是的,大小姐……”馬如飛離開前門,轉過牆角往後繞去,到了後院牆外,只聞陸聞鶯的聲音在牆內低吟道:“月上柳稍頭,人約黃昏後,今夜若無浮雲遮月,在‘撈月軒’賞月倒是個絕佳去處。”
馬如飛心中一動,這不是暗示他今夜在“撈月軒”幽會嗎?況“撈月軒’不在內眷住宅範圍之內,任何人都可去。只是“撈月軒”地處偏僻,晚上無人前去。
馬如飛心坎上癢癢的,終於可以一會舊情人了。
他的百萬兩捐款早已運來,他也需要陸聞鶯的枕邊之言,爲他爭取副會主之位。
月上柳梢頭的時刻,馬如飛早已鵲候了一個多時辰,“撈月軒”自然有水,也有水謝,只是水謝是軒的一部分。
又等了一會,果然陸離鶯柵柵來遲,馬如飛雖。是北人南相,但性格卻是西北人的粗擴作風,上前就要抱她。
“如飛,不要如此,好久不見,還是先談談吧!”
既是好久不見的老情人,光是談談怎麼成?兩人往水榭中走去,馬如飛還是忍不住攬住她的腰,且一邊吻着她的香腮。
馬如飛道:“聞鶯,老實說,我投靠‘天一會’的主要目的,不是貪圖權力,而是希望重溫舊夢。”
“不,如飛,我怕……。”兩人忽然愣在水榭門外,黑暗的水榭中端坐一人。
馬如飛還沒看清,低聲道:“什麼人?”
裡面的人回答得也很絕,道:“我就是你摟的這女人的丈夫……”每一字都像利刃,戮入馬如飛的心窩中。
“撲通”二聲,陸聞鶯已跪了下去,道:“遇春,這不能怪我,是他勾引我,說是來此有要事相商。”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麥遇春冷峻地道,“馬如飛,原來你不貪圖本會的權力,而是爲了她。這麼說,就是讓你當上了副會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咯?”
馬如飛也跪下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太渾了,誰的女人都可以,只有此人的不可以。他連連磕着響頭道:“會主饒命,會主饒命!”
麥遇春道:“馬如飛,你真是恩將仇報,我破格任用,而且不久將升任你爲副會主,你居然割我的靴子,你他媽的心肝被狗吃哩!你還有沒有良心?”
“會主饒命!只要會主能原諒卑職初犯,要卑職怎麼樣都成。”
麥遇春冷峻地道:“我能要你怎麼樣?你以爲金錢真的可以買命?”
“會主大量,請高擡貴手,卑職願再奉獻紋銀五百萬兩。”
“什麼?五百萬兩?你以爲我沒見過銀子?”
“會主,卑職決定奉獻一千萬兩。”
麥遇春道:“男子漢大丈夫,這口氣實在難忍,你似乎以爲這數字能把我麥遇春擊倒。”
馬如飛悲聲伏地道:“會主,卑職決定捐出兩千萬兩,這數字已使卑職陷於破產邊緣,會主,卑職的能力已到極限了。”
麥遇春跺跺腳道:“好吧!麥某破一次例,你什麼時候可以把捐款全部送到?”
馬如飛忽然感覺自己是被熟練的飛索特技套上了,他自幼熟諸這種套馬特技,沒想到他這匹老馬竟被這老狐狸套牢了,真正是沒吃到魚卻弄了一身腥。
“會主,由於沒有人會存這麼多的現銀,卑職要把五家騾馬店、兩家錢莊,還有五家糧行脫手才能湊足。但爲了不致拖得太久,可能還要向同行先借一部分。”
“到底要多久?”
“一個月以內……”
“勉爲其難,就這麼辦!”麥遇春手一揮,道,“捐款未到之前,你不能離開本寨出湖,去吧!”
馬如飛又磕了兩個頭狼狽而去,心想:麥遇春,我操你的八輩祖宗,外加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這工夫麥遇春雙臂一張,陸聞鶯已撲入他的懷中,道:“遇春,未辱使命吧?”
“很好,不能再好了!”
“馬如飛會不會溜了?”
麥遇春道:“他就是插翅也飛不了。”
在此同時,馬如飛連錢山都來不及招呼,就到了碼頭上要求乘快船出湖,道:“本護法有要事,絕對不能耽擱。”
哪知船伕道,“會主有令,今夜任何人不準出島。”
馬如飛厲聲道:“誤了大事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這工夫船艙中有人道:“出了任何事,由我”玉面華陀’馮君實負責……”
馬如飛心頭一涼,完了,這一次可完了,全部兩千一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送人,卻連抱一下都沒有,真是死不瞑目。而且麥退春這頭老狐狸顯然都預先作好了陷餅,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要說他,就是兩個姓黃的都非敵手,立刻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凌鶴等人每天外出找人。他感到十分不安,爲了阿幸,勞師動衆,要這麼多的人天天勞碌奔波。
今天他一個人往北追出三十餘里,又轉往東,天又下起大雨來,必須找個避雨之處。
遠遠望去,山谷中有個小茅屋,立即馳下谷去,雨越來越大,他的衣服幾乎溼透了。
原來是個非常簡陋的小茅屋,八成是獵戶或守山(看守作物)者用的。此刻天才申時未,還未黑,他的身子射入小茅屋中。
但是,在這瞬間,他大吃一驚,小茅屋中有一堆火,有個赤裸的女人,正在烤衣衫,這女人尖叫,他也幾乎尖叫,她居然是馬芳芳。
“凌大哥,是你……”馬芳芳以衣遮着下體,把身子背過,這樣似乎更能顯示她的線條。
在凌鶴的感受上,這未免太巧合了吧?凌鶴也背轉身去道:“馬姑娘,你遇上了雨?”
“不但遇上了雨,還不小心掉在泥沼中,只好把衣服洗了一下再烤乾。”
凌鶴道:“爲了阿幸而連累各位,真是過意不去。”
“凌大哥,你又要和我客氣了?”聽步履聲,似乎走了過來。凌鶴早已暗下戒心,絕對不能再出岔子,不然的話,既對不起阿幸也對不起娟娟。
他對阿幸的命運常常詛咒造物者,是不是她的名字也影響了她的命運?他哪裡知道,阿幸還有一劫未度過,而且馬上就要去應劫呢?凌鶴決定離開,道:“馬姑娘,我找不到阿幸,就永遠無法安心,我還要去找……”
但馬芳芳已貼在他的背上,道:“凌大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
凌鶴心頭一驚,道:“馬姑娘,我必須儘快去找,以便對付麥遇春,我要先走一步了……”
“凌大哥,你放心我一個單身女人在此赤**烤衣服?”
凌鶴有一百個不願,也不能馬上走,但他掙開,倚在門外,道:“馬姑娘,你快烤,我等你。”
馬芳芳必須保持某種程度的矜持,以免凌鶴輕視她,因爲不論是姜不幸或娟娟,她都不能否認她們是淑女。
凌鶴估計時間,她來此小屋之前應該還沒有下雨,即使有,也是毛毛雨,再者,以她的身手,也不會失足泥沼中的。
凌鶴極不喜歡這樣動腦筋,轉彎抹角,而不幸和娟娟,正好也都不是這一類型的女人。
想想娟娟被她囚禁之事,十分惱火,但是,她囚禁娟娟,卻又是爲了他。
馬芳芳道:“凌大哥,你在想什麼?”
凌鶴心想,總不會因你的赤裸而想入非非吧?他道:“我忽然想到了蕭姑娘,不知她在何處?她的命運也不比阿幸好到哪田去!”
“是啊!”馬芳芳道,“蕭姑娘會不會是和姜姊姊一起失蹤的?這兩位可真叫人操心。”
凌鶴道:“馬姑娘,你的命還不錯。”
“我?”馬芳芳道,“凌大哥,你快別諷刺我哩!我要是命好,會到處討人嫌?”
“這是什麼話!”凌鶴道,“誰嫌你哩?”
“凌大哥你!”這工夫她的衣衫已烤乾,正在穿衣,雨也停了。
凌鶴不願和她談這些,道:“馬姑娘,雨停了,我們走吧……”人已掠出門外,馬芳芳望着他的背影,咬咬下脣,也射了出去。
她追上了凌鶴,凌鶴道:“馬姑娘,你先回去吧!”
“我爲什麼要先回去?”
“你已經很累了吧?”
“凌大哥是不是以爲任何人都有同情心,唯我獨無?”
“你真會挑剔,我怎麼會有這想法?”凌鶴道,“那麼我們分子,分途去找吧!”
“凌大哥,我看不必了,反正天也快黑了,我們還是一道走吧……”她要經常和凌鶴在一起,使別人看到,以便造成一種逐漸“加熱”的印象。
如論心機,凌鶴所接近的一些年輕的女人,沒有一個是馬芳芳的敵手。
***江涵投靠“天一會”,這也是一件大事,像他這種人物,在“天一會”中也不多見。
但不久,他知道他的父親已先他到達“天一會”中,對他說了這件事的是樑士君,“小江,你的誠意沒有你爹深,你這小子是牆頭草、左右搖擺不定,上次你曾經爲了救姜不幸而返回前‘天一會’中,在磨坊中傷了好幾個人,這一次是不是又是來救姜不幸的?”
小江心頭一震,這老賊是個心腹大患,說了以前的事,對他太不利了。他道:“樑士君,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姜不幸在哪裡?”
樑士君冷冷一笑,道:“快別演戲哩!你們父子大概又在演雙簧吧?”
小江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江某來此擋了你的路?”
“那倒不會。”樑士君道,“樑某有自知之明,憑我這點底子,在此也混不上個護法,但卻不會包藏禍心。”
“你是說我來投靠是包藏禍心了?”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姜不幸不來,你也不來,她一到你馬上就到了,不免令人懷疑。”
“姜不幸怎麼會在這裡?你胡扯什麼?”
“得啦,快別裝哩!你爹把她弄來,獻給會主,以便把凌鶴誘來,葉伯庭的誠意不必懷疑,但你小子的來意就成問題了。”
小江心如刀戳,知父莫若子,他對葉伯庭這人太瞭解,要他改過向善真是大難了,這毫無疑問,他的父親欺騙了他。他本不該輕易相信葉伯庭的,但他以爲是人就該有人性,他的爹也不該例外的,想不到他要救姜不幸反而害了她。
這在一個痛悟前非的人來說,內心之痛苦可知,他相信這話十成十是真的,但他也不能不相信姜不幸的運氣太差,他不停地找卻找不到,他的父親一找就找到了。
稍後,會主召見了江涵,十分禮遇,道:“江少俠來此,爲本會增色不少,但爲何不和令尊一起來?”
江涵道:“近來家父很少和晚輩走在一起。”
麥遇春道:“據說你曾於不久前在前‘天一會’中救過姜不幸,真有這件事嗎?”
“有,會主。”江涵道,“想此事必是樑壇主說的。”
“其實知道此事的不僅樑壇主一人。”
江涵道:“啓稟會主,其實樑壇主只是含沙射影而已。”
“這話怎麼說?”
“那時卑職是爲了付好前會主的愛子‘三六九’,因他對姜不幸着了迷,非弄到手不可,所似卑職才和他合作劫出姜不幸,但卻被凌鶴及‘惡扁鵲’等人搶走了。”
麥遇春道:“據說江少俠和凌鶴等人近來來往頗頻。”
江涵道:“有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由於卑職玷污過馬芳芳,所以馬芳芳把卑職當作禮物送給凌鶴,這又因爲卑職父子和凌鶴都有深仇,但凌鶴不欣賞芳芳這一手,所以並朱殺害卑職,卑職在此情況之下,爲了不吃眼前虧,只好暫時佯裝和凌鶴接近,使馬芳芳不敢動我。”
麥遇春道:“馬、凌二人的武功誰高誰低?”
江涵道:“兩人比試二次,似乎馬芳芳略遜,但也有人說,馬芳芳爲了討好凌鶴,故意輸他。”
“會有這種事?”
“會主,馬芳芳對凌鶴用情至深,但凌鶴對她卻是保持距離。”
“令尊來了,你知道嗎?”
“啓稟會主,我們父子是約好一起來的,只是由於他先找到了姜不幸,所以他先來了。”這謊言和葉伯庭胡扯的居然不謀而合。
麥遇春道:“令尊與你,同爲本會護法,對令尊來說,是委曲了些,俟建有功績後,再提升他爲副會主,沒有事了,去吧!”
“是。”小江到了門口又回身道,“另有一事,卑職以爲隱而不報是不對的。”
“有話儘管說,本座不喜歡吞吞吐吐的人。”
“會主,樑士君來此,據說主要是爲子報仇,他的獨子樑不凡被‘怒堡’堡主黃氏兄弟閹割,從此斷了香菸,誓報此仇,以前在那‘天一會’中尚未找到適當機會,據說這一次要找機會和他們兄弟同歸於盡。”
麥遇春有點相信,他也風聞確有此事,一個作父親的爲獨子報此仇恨是極可能而順理成章的,他點點頭道:“很好,本座會注意這件事的。”
稍後,小江遇到了葉伯庭,看看四下無人,小江道:“今後如我不叫你爹,你有什麼理由責備我?”
葉怕庭道:“涵兒,爹思考再三,仍需以‘天一會’爲靠山,如落入凌鶴手中,後果你該知道的。”
小江道:“我就是個例子,馬芳芳把我當作禮物送給凌鶴,但凌鶴有容人之量,並未加害於我,只要你是真的改邪歸正,凌大俠可能不念舊惡的。”
“江涵,爹可要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想在此玩什麼花樣,事情鬧大了,連爹也救不了你。”
“放心,我早就不倚賴你了!”爲免嫌疑,小江不便和他談得太久,他要設法救姜不幸,但這要籌謀善策才行。
***護法的職位和壇主及以下職位是個分界線,不用說薪俸,就是住所,每人就可以佔一個院落,這固然是因爲此處地方大、房子多,但壇主就只能兩人住一小跨院,這就顯示不是地方大小而是職位高低的問題了。
小江的院子稍偏些,靠近“撈月軒”,晚上飯後他倚在牀上想心事,在此要救出姜不幸,那簡直太難了。
這時忽然人影閃動,門外一個窕窈身影倒映進來,小江低聲道:“是哪一位?”
人影移了進來,竟是家居打扮,頗爲美豔的陸丹會主的千金。當然這是表面上的稱呼,有不少人知道,麥老大不是他的生父。
“陸小姐光臨敝舍,不知有何見教?”
“怎麼?不請我坐一會?”
“不是不懂禮貌,而是不大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哪?”
“單男獨女,這瓜李之嫌不可不避。”
“喲……”陸丹自動坐在小江的對面,小江技巧地把雙手藏在衣下,這動作使陸丹抿嘴一笑,道:“這又何必?”
小江不安地笑笑,道:“怕小姐看了不舒服。”
“我纔不會,聽說是馬芳芳弄的?是不是?”
小江點點頭,嘆了口氣,迄今,他還弄不清陸丹來此的真正動機,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可是你畢竟已經痛悟前非了……”
小江心頭一震,“痛悟前非”不就是暗示他來此另有居心嗎?而她的來意不已挑明瞭?
“別多心!”她低聲道,“在這兒的人,沒有一個人歡迎投靠者是正人君子的,因爲上樑不正下樑歪嘛!只有我一個人例外。到現在爲止,我只看到一個好人。”
“小姐是說……”到月前爲止,他仍是不知她的動機,“逢人只說三分話”,在這兒他只好如此了”。
“我以爲你是好人!”
“小姐,這句話對我是一種賄賂,使我臉紅。”
陸丹神秘地笑笑,道:“你可以瞞別人,休想瞞我,我早知你已痛悟前非,改邪歸正了。”
小江道:“小姐以爲我來此有所圖謀?”
“那那是當然,試問,凡是投靠本會的人,哪一個不是心懷鬼胎?”陸丹道:“有的是來避仇,如令尊即是;有的是利用本會擡高其身價,如李佔元、王色和‘夜叉’阿九等皆是;當然,也有人是受了挫折,不甘寂寞的,像‘玉面華陀’即是。”
小江道:“我呢?”
陸丹神秘地笑笑,道:“我們都三緘其口,你不說我也不說如何?”
小江吶吶道:“那麼小姐今夜來此的真正動機是什麼?”
“一回生兩回熟,交個朋友如何?”
小江愣住,自被殘了十指之後,自卑感極濃,他不信會有任何一個女人會欣賞他這個怪物,何況是如此可人的女郎,所以他連連搖頭道:“小姐並未說出來此的動機。”
陸丹站起來低聲道:“你不必擔心。你想做的事只要對白道正義有益,即使對本會不利,我也絕不會檢舉你,甚至會幫助你。”
小江又愣了一下,道:“爲什麼?”
陸凡正色道:“‘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這句話對我無用。”
“這我還是不懂。”
“因爲這兒的人和這個地方我以爲都是臭的。”陸丹再壓低嗓音。“所以你要來宰人,不論你要宰誰,宰幾個,我都不會干預。但我要聲明一點,雖然我對家母的作風也不欣賞卻不希望任何人傷害她。”說完就走了。
小江不笨,但要確定陸丹的真正來意卻很難,儘管她說得很認真,也很情緒化:要他馬上相信是很難的。
他很想設法去青看姜不幸,但經驗告訴他,這是玩火的行爲、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江不能去見萎不幸,陸丹卻能,囚禁姜不幸的地方是一個特別院落,牆高兩丈,屋子有鐵門鐵窗櫺。屋中倒十分乾淨,而且傢俱和寢具齊備。
陸丹來到這院落門外,說明身份,裡面開了門,看守的是“夜叉”阿九和“烈火無鹽”
王色,這是因爲男人看守宴生弊端。
麥老大隻想誘來凌鶴,卻無意凌辱姜不幸,他也有他起碼侍人的尊嚴和規矩。“是會主千金……”阿九道:“陸姑娘要幹啥?”
陸丹道:“我要看看姜不幸,人人都說她很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子。”
“烈火無鹽”道:“美?他奶奶的!美有啥用?只要是女人都美,我還以爲我也不錯哩!只要吹了燈,世上還有不美的女人嗎?是不是大小姐?”
陸丹沒吭聲,走了進去,“夜叉”阿九扯了她的衣襟一下,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要是你我都算美的話,老母豬也不賴呀!”
開了內屋的門,姜不幸坐在牀上,陸丹進入道:“姜姑娘,打擾你一下,可以和你聊聊嗎?”
姜個幸淡然道:“生殺予奪,全都由你們,聊聊當然可以。”“姑娘既然那麼愛凌鶴,爲什麼要不告而別呢?”
“如果我不願談這些事呢?”
“我知道,你恨這裡所有的人。”
“至少,我對姑娘的談吐和態度另有一種看法。”
“是不是認爲我表裡不一,虛假得可以?”
“不,這裡有姑娘這樣的人,我還不太絕望。雖然我見過太多虛僞的人。”
“謝謝你,姜姑娘,剛纔我提出的問題,你仍不願回答嗎?”“姑娘是不是奉命來問這些的?”
“如我是奉任何人之命來此詢問你,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姑娘言重了。貴姓?”
“我叫陸丹。”姜不幸以前失去記憶,正是陸丹出現之時,所以她未聽說過這名字。陸丹道:“我是會主夫人的女兒……”
“這……”姜不幸道,“何不說會主的千金?”
“因爲我不是會主生的,而我……”她傾聽一下,低聲道:“我更不會以作他的女兒爲榮。”
姜不幸十分吃驚,她此刻的心情和小江略似,歷盡艱險,不會輕易信人,儘管陸丹所表現的使人不忍不信。姜不幸道:“我很欽佩你的道德勇氣。”
陸丹道:“我更佩服你的臨危不亂。”
“陸姑娘,可知會主要如何處置我?”
“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相信他要把凌大俠誘來。”
“我希望他不要來,但我相信他一定會來。”
“姜姑娘,你和凌大俠那麼好,且有了孩子,爲什麼要出走呢?我想,不論你有什麼理由,你一定也會痛苦,因爲至少你會想自己的孩子。”
“是的,陸姑娘,我只想成全一個人,這個人對我太好了。”“我可以與聞嗎?”
“當然,她就是蕭娟娟,認識嗎?她就是這兒以前的主人洞庭居士蕭大俠的獨生女。”
“噢!是她,我信,而且我也聽說過她很美也很好。”姜不幸卻弄不清,提起蕭娟娟,陸丹力何十分興奮,又爲何那麼肯定她是那麼好?“陸姑娘認識她嗎?”
“不……不,只是耳聞。”陸丹話題一轉道,“姜姑娘,你儘管放寬心,我相信一定有救的,以後我還會來看你……”
陸丹走了。姜不幸雖不相信她有救,至少對於她的脫困有了一線曙光。
陸丹現在和她的母親在內宅相對而坐,道:“娘,你真以爲‘天一會’能成大事?”
陸聞鶯道:“不是已經成了嗎?”
“娘以爲能站得久?”
“這就不是娘所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這麼說,娘對‘天一會’也沒有信心了?”
陸聞鶯不出聲,陸丹忽然抓住了她孃的雙手,道:“娘,這兒是我生身之父的產業,誰也不能否認,你忍心讓爹變成一個有家歸不得的人?”
“阿丹,你少操這份心,他一定會有家的。”
“可是他必須返回自己的家中。”
“他會的,他一定會的。”
“娘,你這是騙人,如今我爹怎麼回來?”
“娘說能就能,但是,從此以後不准你再談這件事。”
陸丹道:“娘,你不以爲你的心腸夠狠?”
陸聞鶯奇特地笑道:“孩子,一個人有時是必須狠起心腸作事的,要作大事,非很不可,這種狠,也許就是慈悲的一體兩面吧!”
陸丹愕然道:“我不懂孃的話。”
“阿丹,暫時你不必懂,但有一天娘會讓你懂的。”
“娘。不要打啞迷好不好?”
陸聞鶯揮揮手,道:“阿丹,娘絕不會使你失望,但你要耐心等候,就是聽戲,也不可能一開始壓軸戲就上場對不對?”
陸丹怔怔地望着這位素行並不中規中矩,但卻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談內心秘密的人。
“去吧!側才談的話千萬不要在任何其他人面前談起。”
***馬芳芳、李婉如和司馬能行的參加“天一會”,引起了紛紛議論,的確,這三個人都有不該投靠的強烈理由。
先說馬芳芳,都知道她貼凌鶴貼得很緊,怎麼會和凌鶴對立,至於李婉如,她是“惡扁鵲”之徒,曲能直的師妹,她也沒有投靠的理由。
司馬能行這人比較沉穩,和百里鬆不一樣。自百里絳雲出現之後,他似乎並沒有反凌仇凌的跡象。反而是馬芳芳,殺了他的兒子“二五八”,應該有仇纔對,居然聯袂同來。
當然,這是局外人的看法,這三人自有說詞。
麥老大在迎賓廳中十分隆重地接待這三個人,作陪的有“玉面華陀”馮君實、黃宗海、黃世海兄弟及百里鬆等人。
老實說,這三人之中的兩個人;武功高強,尤其是馬芳芳,非副會主之位不足以穩住她,但麥遇春也很懷疑他們的來意。
酒席間麥遇春表達了虔誠的歡迎之意,且當席表示,副會主遺缺,只剩下一個,兩人只有一位能佔此缺。
司馬能行立刻抱拳道:“麥會主,在下此來旨在共襄盛舉,不在於職位高低。若論年紀,在下癡長馬姑娘若干歲,便若論身手,在下自知不如,所以此位應給馬姑娘。”
馬芳芳板着臉不出聲,黃世海道:“你們三人不是一起來投靠本會的嗎?怎麼不說話呢?”
麥遇春笑而不語,似也有這意思。李婉如忿然道:“我們是在洞庭附近遇上的,不是一起來的。至於馬姊不理他,會主以後就會知道原因的。”
司馬能行慚然道:“養子不教,在下自知理屈,李、馬二位姑娘請原諒,反正大子已死,罪有應得。”
百里鬆道:“司馬兄的寶貝兒子‘二五人’玩了李婉如李姑娘,馬姑娘殺了‘二五八’爲她報了仇,就是這麼回事。”
此人的作風和司馬能行大不相同,衚衕趕羊直來直往,此話未畢,黃氏兄弟竟哈哈大笑起來。”
馬芳芳大聲道:“野人,你們笑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笑。”黃氏兄弟雖是護法身分,但他們手下有數百族人,甚受重視,馬芳芳居然當衆不准他們笑,這還得了?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馬芳芳越是不准他們笑,他們越是非笑不可。二人笑了一陣,馬芳芳冷峻地道:“笑完了沒有?”
黃世海大聲道:“笑完了!”
馬芳芳大聲道:“依我看在座諸人,任何人都該笑,都有資格笑,但人家都不笑,你們兩個野人最不該笑,卻像驢叫一樣笑個不停。”
黃世海面色一變厲聲道:“媽的!我們兄弟爲什麼最不該笑?”
馬芳芳淡然道:“請問你們是男是女?”
李婉如接道:“簡單一點說吧!你們是公的還是母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二黃面色驟變,馬芳芳又加了一句:“公的能笑,母的也能笑,就是不公不母的中性人沒有資格笑!”
麥遇春知道有個火爆場面,揚起雙手作和事佬狀,但二黃已經大吼一聲離席,黃世海跳着大吼道:“媽的!你給我出來,你當副會主,我們兄弟二人就不同意。”
麥遇春苦笑了一下,這是兩塊試金石,每次都由他們作拳靶子倒也不錯。他道:“馮副會主初來時,也有人不服,黃氏兄弟曾出手試過。結果馮副會主技高半籌,這一次兩位黃護法又要試,馬姑娘和李姑娘哪一位出手?還是雙雙接住黃氏二護法?”
馬芳芳道:“還是我來吧!恥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她往大廳中央一站道:“兩匹一起上!”
黃氏兄弟當然聽不出這個“匹”字,要他們齊上,正中下懷,兩人一左一右嘶嗥着撲上。這一次二人合擊的威力比對付馮君實那次要大得多。
馬芳芳一閃,兩人用力太猛,差點打着自己人。這本來是不應該的,他們二人就怕人說他們“不一樣”或者“沒有”這類字眼,所以暴怒,形同瘋狂。
麥遇春和馮君實以及司馬能行等人目不轉睛注視現場,這可以說是一流對一流,頂尖對頂尖。這種場同是很少能看到的。
二黃如猛虎撲噬,一輪輪的狂攻都完全落空。不多不少,在第十二招上,馬芳芳雙手一抓,“刷刷”兩聲,把二人的衣領撕了下來。
這一手要比各砸他們一掌還要厲害,高明得多。
二黃還要再上,麥遇春揮手道:“黃護法,可以了。在造詣上來說,二位比馬姑娘相差頗遠。就到此爲止吧!今後即爲一家人,不愉快的事必須忘記。”
二黃不願再入席而告退,麥遇春道:“據說馬姑娘和凌鶴甚爲投緣,怎麼忽然投靠了本會?”
馬芳芳正要回答,李婉如道:“凌鶴太自大了,芳姊對他可以說是仁至義盡,百般遷就,無微不至,但他居然說……”
麥遇春道:“如不方便就不必說出來。”
“他居然說……居然說不拾人牙慧!”
麥遇春道:“這話太重,也太過分了!這小子少年大成,不免氣大嗓粗,目空一切。”
馬芳芳狠狠地瞪了李婉如一眼,道:“誰要你多嘴多舌的?”
李婉如忿然道:“芳芳,我忍不住非說不可。我總覺得你用不着那樣,論武功,他不見得比你高明,論品德;你也比他高尚,有兩個老婆的男人,還會是什麼好東西?”
麥遇春的表情肌抽搐了一下,因爲他也有兩個老婆,願配被他遺棄了,不過知道此事的不多。他把話題一轉,道:“舍弟麥秀是怎麼死的?”
“關於這件事……”馬芳芳道:“由於以前很少和他們來往,最近才走動,只聽說是由於‘惡扁鵲’的解藥被偷,大家都懷疑是麥秀乾的,在百口莫辯的情況下;他只好以死明志,拔劍自刎了!”
麥遇春冷冷地道:“對於這件事,凌鶴抱什麼態度?”
馬芳芳哂然道:“他什麼也沒說。各位是知道的,只要他對麥二俠說句公道話,麥二俠就不會自絕,這事怎能證實是麥二俠乾的呢?”
“哈……”麥遇春厲笑一陣,道,“當然不是老二千的,但本座目前不便宣佈,由此可見凌鶴這小子的成見太深,老二一條命也算是送在他的手中。”
他似乎忘了偷解藥是給他療毒的,而偷藥的人卻又是他老婆的餅夫,到底應由誰來負麥老二自刎之責?麥老大稍後宣佈,馬芳芳爲副會主,司馬能行爲護法,李婉如爲壇主。
這天晚上,麥遇春暗暗召集他的心腹如“玉面華陀”馮君實、門徒司徒孝和李佔元到他的住處來。馮君實來得雖晚,麥卷大卻知他靠得住。司徒孝是他的門徒、自不必說,另外李佔元也很忠,更無其他企圖,不像樑士君,可能是來此爲子復仇的。
而其他人如黃氏兄弟,忠實固無問題,但爲人粗鄙,不能共大事。
百里鬆不穩定,馬如飛被敲了竹槓,恐怕於心不甘,葉伯庭父於經常倒戈,更不可靠。
至於“烈火無鹽”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在麥老大心目中,還不如黃氏兄弟,也都是粗鄙貨色,不堪與聞大事。
“這兩天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成名高手,在本座來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麥遇春道,“喜的是這些高手參加本會,本會聲勢大振,幾乎佔了武林大半精英。憂的是,這些人的來意,未必是嚮往本會,共襄盛舉的。”
馮君實道:“會主句句淨言,卑職至爲欽服,就以馬副會主和司馬護法二人之來歸理由,卑職就認爲十分牽強。”
麥遇春道:“馮副會主請發表高見。”
馮君實道:“司馬能行爲本門大弟子:、也算是家師妹百里絳雲的門下,此人作事有板有眼,不像百里鬆那麼神動、而且在下近數月來暗暗觀察,此人對凌鶴頗爲尊敬,須知本會成立,固然是替天行道,維持武林正義,也可以說是對付主要的大敵凌鶴那一批人。”
“對!”麥遇春道,“馮兄說的合情合理,那麼馬芳芳呢?”馮君實道:“雖然他們否認是聯袂而來,其實不問可知,馬芳芳曾被葉護法之子姦污過,因而行爲失檢才和本門的門羅相識,造成門羅夫婦的同歸於盡,以及再遇不了和尚,又造成傾囊相授的局面,而且教畢就死了,這兩件事實在使人懷疑。
不了和尚傾囊相授之後,怎麼會不等着看看代戰人爲他決戰的結果而先死亡呢?”
“太好了!”麥遇春道,“這的確是令人不解的兩件事,但這是他們的私事,我們所關心的只是他們來此的動機。”
馮君實道:“在下以爲不太可靠,至少應暗暗技巧地監視一段時間。”
“好,監視馬芳芳和司馬能行等三人,就由馮兄負責。”
“卑職遵命。”
麥遇春對李古元道:“李壇主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李佔元道:“卑職人微言輕,所見如有不當,也請會主和副會主原諒。”
麥遇春道:“李壇主,本座不久即提升你爲護法。”
“謝會主獎攜。”站起一揖到地,道,“馬芳芳對凌鶴死心塌地,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至於李婉如的師父和師兄都在凌鶴身邊,且‘惡扁鵲’和凌鶴又是忘年之交。她來投靠又是基幹什麼理由,只是同情馬芳芳的不幸遭遇嗎?”
“對!這理由十分簡單。”麥遇春道,“兩位對於葉氏父子的投靠又有什麼高見?”
李佔元道:“葉伯庭此人無行,無人不知,所以此人挾姜不幸來此投靠,談不上企圖問題,他目前是耗子過街,人人喊打,他來此只求避難。”
“對,可算是中肯之言。”
李佔元道:“但江涵來此就不單純。”
“願聞高見。”
李佔元道:“江涵強暴了馬芳芳,後來馬芳芳藝成,弄斷了小江的九根半指頭。並非到此爲止放過了他,而是想零碎收拾他,爲什麼常常見面卻又不收拾他呢?這主要是因凌鶴之故,小江貼緊了凌鶴,以賤僕自居,就像姜子云對凌鶴以賤僕自居一樣,誰都知道,小江早已改邪歸正了,他來投靠,又是基於什麼理由?”
“對,對!”司徒孝這半天沒出聲,他不甘寂寞,道,“師父,這小子的動機大有可疑,不如快刀斬亂麻把他……”
“把他如何?”麥遇春看也沒看他一眼,道,“說呀!”
司徒孝道:“把他做了!”
“給我住口!”麥遇春大聲道:“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信口胡說,你怎老是長不大?”
司徒孝爲什麼如此恨小江,無他,小江一來,他就發現師妹陸丹和他很接近、甚至還發現陸丹去過小江的院落,這小子當然恨小江奪愛了。
“還有一點,也足證小江與凌鶴,或凌鶴與馬芳芳,以及馬芳芳和小江之間,都沒有嚴重情感上的裂痕。就以馬芳芳和小江之間的仇恨來說,如果二人真的決裂甚至成仇的話,到了這裡也會設法弄死小江,馬芳芳的手段,都知道是夠毒的,但來此以後,並沒有勢不兩立的表現。”
“啪”地一聲,麥遇春拍了大腿一下,道:“李壇主,這麼說來,馬、江加上司馬能行四人的來意都不問可知了?”
李佔元道:“這是卑職的管見,不知對否?”
“太好了!李壇主。”麥遇春轉頭對馮君實道,“馮副會主以爲如何?”
馮君實道:“李壇主的確是卓見淨言,在下佩服。”
麥遇春道:“好,李壇主和司徒孝分別注意葉氏父子,一有不正常舉措,就速來報告。”
散會後司徒孝來找師妹,陸丹對他以及對百里鬆都無意思,當初氣走百里鬆,只不過是利用司徒孝而已。
已是酉時初,天已暗下來,司徒孝見師妹在做布襪,道:“師妹,給誰做的?”
“當然是我自己咯!”
“你騙人!你的腳沒有這麼大。”
“你少管我的閒事。”
“師妹,不會是爲百里鬆做的吧?”
“是又怎麼樣?”陸丹揚揚頭,道:“聽說你被會主召去開會,還有副會主和李壇土。”
“是啊!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雖是護法,可比副會主還吃香哪!”
“當然咯!你是落水狗上岸抖起來了!”
“師妹,這襪子到底是給誰做的?”
“你先說說看,這秘密會議中都說了些什麼?”
“師妹,秘密會議怎麼可以亂說!”
“去,去,去,有什麼了不起的!”陸丹道:“我是不願意參加,並不是輪不到我。”
“還不是爲了新來的一些人恐怕靠不住,要我們暗暗監視。”
“誰呀?”
“馬芳芳、李婉如、司馬能行以及小江等等。”
“葉伯庭是小江的父親,他就不受懷疑?”
“他挾持了姜不幸來此,自然不受懷疑了。”他把會中的情況詳說了一遍。又道:“師妹,這些話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陸丹瞪他一眼,道:“我會告訴誰?”
司徒孝道:“師妹,爲我做一雙襪子好不好?”
“行,等我空閒下來再說。”看看天色,道,“大概晚膳時刻到了……”放下針線就往外走,司徒孝往前面去了,陸丹到小江院中去了一下,不到兩盞茶工夫就出來了。
凡是護法以上的人物,可以讓下人把飯送到住處吃。小江在飯尚未送到之前,到司馬能行院中去了一趟,他回來時,正好丫頭櫻桃來送飯。
櫻桃十九歲,健美而窈窕:算是丫頭中相當不錯的一個。
她放下食盒,把菜飯一樣一樣地放在桌上。
小江趑趄了一會,當丫頭櫻桃蹶着屁股拿出最後一盤菜時,“啪”地一聲,她的屁股被小江拍了一下。
櫻桃大吃一驚,發出尖叫,立刻回身厲聲道:“你幹什麼?”小江攤手笑笑,卻不出聲,似乎心照不宣,櫻桃不是很隨便的女人,哭哭啼啼地出院而去,小江欲坐下吃飯,似乎胃口相當不錯。
櫻桃報告了夫人,夫人立刻對會主說了;哪知麥遇春點點頭道:“嗯……嗯……我知道了……”
陸聞鶯道:“你要如何處置他?”
“處置他?”麥老大道:“當然要處置的,這件事你不必操心。”
“櫻桃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丫頭,你得給她作主。”
“這是當然,飯後我就去處理這件事。”
飯後他來到小江屋中,小江剛吃完飯在漱口,他躬身道:“會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麥遇春摸摸下顎的兒根鬍鬚,道:“櫻桃說你摸了她的屁股一下?”
小江躬身道:“啓稟會主,拍和摸是否有點差別?”
“拍?”麥遇春道,“你是說只是拍不是摸的?”
“不是,會主,沒有摸,只是拍了一下。”
麥遇春道:“就算是拍好了,你爲什麼要拍她那個部位?”
小江道:“會主請看看卑職這雙手。”
麥遇春目注院中的滴漏,道:“我知道,我知道。”
小江道:“卑職自被殘以後,總覺得這雙手很像蒼蠅拍,所以看到蚊子、蒼蠅或其他昆蟲落在自己或別人身上,就會去拍,習慣成了自然,一時也改不過來。”
麥遇春回身望着他一雙手,道:“果然很像兩把蒼蠅拍,那麼江護法剛纔是在拍什麼?”
小東道:“啓稟會主,剛纔櫻桃來送飯,卑職忽然發現她的屁股上有隻蒼蠅,本能地一拾,哪知拍出紕漏來了。”
麥遇春很平靜地道:“這種事如發生在丁香和壯丹身上,我是說不論你拍在她的什麼部位,都不會有什麼紕漏,你懂不懂本座的意思?”
“卑職有一點懂。”
“本會將來勢必擴大編制,人手衆多之下,這問題非解決不可,昔年勾踐復國前,把犯罪的女人作爲營妓,也就是軍妓,可能是營妓的最早員史,本座覺得這是最好的構想。”
小江道:“是的。”
麥老大回去對陸聞鶯道:“江護法被本座嚴斥之下,立了誓言,今後不會要發生此事。”
“怎麼?摸了丫頭的屁股,光是嚴斥就完哩?”
“你必須弄清楚一點。”麥老大聲道,“是拍不是摸,這兩種動作的差別很大,不可混爲一談。”
“怎麼?拍就不犯法嗎?”
“是這樣的,那時正好櫻桃屁股上有一隻壁虎。”
由蒼蠅改爲壁虎,風波平息,下次送飯的換了丁香,小江摸了三下都沒有出紕漏,要不是他應付得當,丁香會賴在他的牀上不下牀呢!
看來麥會主對丫頭們的作風,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了。
這天深夜,馬芳芳到小江院落來要殺小江,小江不是敵手,只有逃跑,這事伯庭知道之後,趕來馳援,也不是馬芳芳的敵手,別人都不插手。
最後麥遇春出現,馬芳芳才停止追殺,他把馬芳芳叫入大廳之中,道:“馬副會主這是幹什麼?”
馬芳芳道:“此人賊性不改,爲了維持本會的良好風紀,像拍丫頭屁股這種事,卑職以爲不可等閒視之。”
麥遇春笑笑道:“當然,如有人敢再犯,當以會規從事。馬副會主,本會規定,入會以前的仇恨,自入會之日起,雙方都要放棄,所以嚴禁自相殘殺。”
馬芳芳道:“我知道,但身爲副會主,對這等風化事件理應殺一儆百,樹立威信,”
麥遇春笑道:“馬副會主,像這類事件,尚不須嚴刑峻法,有些事也不必過於計較。”
經過這兩次事件之後,小江已不太受人監視,因爲他拍丁香屁股的事也無人不知,證明李壇主說他已改邪歸正,來此意圖不明之揣測過於武斷。
至於馬芳芳追殺小江,也不是爲了維持“天一會”的風紀,而是報小江以前玷污她的仇恨,因而李壇主說他們同來,應有之仇恨已化解云云,顯然不是事實。
這天夜裡,小江正在入睡,有人推窗而入,小江低聲道:“是大小姐?”
“嗯!江大哥,你很會表演。”
“要不是陸姑娘出主意,我在這兒就不好混了。”
“當然,因爲很多人懷疑你來此的動機,以及和馬芳芳之間的仇恨爲何得以化解。”
“是誰提議的?”
“‘王面華陀’馮君實和李佔元,因爲會主最信任他們二人和司徒孝,不過經你這麼一表演,你的形象已壞,你要知道,你的形象不能太好。”
“我知道,因爲我過去太壞,如今大好了,反而不易獲得信任。”
“而你通知司馬能行之後,他立刻就暗暗轉達了馬芳芳,馬芳芳當天就找你拼命。”
江涵道:“若非姑娘呵護,在下必然受到監視,寸步難行,只是在下想不通,姑娘爲何幫着外人?”
陸丹傾聽了一陣,道:“因爲麥遇春不是我的生身之父,他和令尊一樣,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小江連連點頭,道:“姑娘能對在下說這些,在下願爲姑娘粉身碎骨,赴湯蹈火。”
“言重了。”陸丹悠悠地道,“我不在乎一個人曾一度迷失,尤其是年輕人,只要能斷然改過,這個人就有靈性,有慧根。”
“我……我有靈性,有慧根?”
“對,在我心目中是如此的,在此會未成立之前,我曾費了數月時間觀察你,我以爲你有慧根。”
“姑娘,這話我實在不敢當,萬萬本敢當。”
“你以爲我說的是假話?”
“當然不,卻以爲姑娘誇大了我的優點,沒有看到我的缺點,姑娘,你看……”他伸出雙手,道,“很多人看了這雙手就會討厭我。”
“我不會。”
小江嘆了口氣,道:“姑娘對我的知遇之恩,我永世不忘。”“不必說得那麼嚴重,在私下裡,你不必那麼拘謹就成了”
小江心頭一驚,這怎麼可以,誰又能瞭解他的心?現在他只有喟嘆的份兒,陸丹又坐了一會兒才走。
***今夜,雨急風斜,在山寨西邊附近,距碼頭甚遠之處湖邊,冒出一個人頭,此人四下張望了很久,“哧”地一聲,射出水面,落在岸邊草中。
水性深淺,大致以在水中耽的時間長短爲準,另外還有最簡易的辨別法,那就是出、入水的聲音越小越好。
此人的出水姿勢和聲音,都是一等一的水中高手,他在草中張望了一會,掠向內寨。
洞庭山寨是以地勢自然形勢爲屏障,就像萬里長城的方式一樣,是起伏不定的,牆高一丈六七,此人一掠而入,輕功卻不怎麼利落。
由於寨內遼闊,此人掠掠停停,但不久就被人發現,吹起了號角。
小江聞聲趕到,他也看到了馬芳芳、李婉如和司馬能行,只是他們都不站在明處。
這人由於路不熟,一被發現,四面包抄,就迷了方向,到處亂竄,這工夫他掠人一個院落中。
原來這是個空院,因屋子須修繕,目前無人居住,這人往正屋一竄,內間忽然有人說道:“洞庭西望楚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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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本來要往外竄忽然煞住;低吟道:“不知何處吊湘君?”
這本是李白的《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七言詩。應該是:洞庭西望楚江分,水盡南天不見雲;日落長沙秋色遠,不知何處吊湘君?第一句和未句用作暗語,使暗中敵人摸不透,當然,這種暗語(近似軍中口令)只可用一二次,多則有被敵方反利用的危險。
小江低聲道:“是哪一位?”
“翁老二翁仲,閣下是……”
“江涵。”原來是江涵先和司馬能行私談過,所以他才知道聯絡暗語。因爲池和司馬等人非一道,他是和葉伯庭私約而來的,只是未想到葉伯庭連兒子都騙了。
“江老弟不是和司馬兄及馬、李二位姑娘一起來的?”
“是的,但翁兄不必懷疑在下的身分。”他低聲簡略他說了他被父親出賣,葉伯庭把姜不幸弄來這裡的一切。
翁仲道:“在下來此是蒐集此寨的的情報。”
小江道:“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我要送翁兄去一個地方暫避。”
“不知是什麼地方?”
“翁兄,由於來此投靠臥底的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懷疑,所以我們這些人的住處都不保險,跟我來吧!”
翁仲聽說過葉伯庭父子,自然也聽說過小江改邪歸正的事,但凌鶴那邊的人,都不知道小江也來洞庭,所以翁仲半信半疑。
小江領先轉彎抹角,行行停停,躲躲藏藏,因爲他知道哪裡有卡哨,竟來到內宅,巧的是,麥遇春聽到號角聲,知有奸細入侵,等了一會卻未聽到已捉到奸細之號角,放心不下,也到外面去了。
而麥遇春一出動,守內宅的人手也跟去了一部分,因此,小江順利地來到陸丹院中,輕彈窗櫺。
“誰?”
“我是江涵,姑娘請開門,有急事相求。”
門很快就開了,小江帶進一個人,陸丹愕然道:“江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姑娘,老實說,這位是凌大俠那邊派來踩盤子的人,姑娘如願幫忙,請容他藏一兩天,如感不便,在下只好另想辦法。”
“快把門閉上。”陸丹道,“江大哥,別人我不敢說,你是信得過的。”
小江閉上門這才爲她介紹了翁仲,知道翁仲也非泛泛之輩,“南海五鯊”算是字內水中頂尖好手,當翁仲知道陸丹就是“天一會”會主之女時,也大爲驚奇,小江說了他們父女並無血統關係以及陸姑娘從母姓,極討厭這位繼父的事。
好在陸丹這院中有正屋也有廂房,她叫翁仲住正屋,丫頭也和翁仲住正屋。丫頭小芙本不願和翁仲同住正屋,但小江以人格擔保,翁老二是君子,況且正屋三間,又不是同住一間內。
一切安排好之後,小江才返回他的住處,沒多久,院外有入叫門,而且立刻有兩人掠了進來,其一爲馬芳芳,另一個是司徒孝,他怕小江把人弄走,來不及等待開門就掠進,馬芳芳也跟了進來。
如果翁家兄弟真的藏在這裡,司徒孝這條小命就危險了,但這工夫小江站在臥室門外道:“司徒小俠,你……”
司徒孝瞅牙冷笑道:“江護法知不知道有奸細混入本寨了?”
“聽說有這麼回事,莫非要搜我的住處?”
“很抱歉,爲了本會的安全,不得不如此。”
小江道:“是不是每一位護法的住處都要搜?”
馬芳芳大聲道:“少和他羅嗦!搜!”幾個堂主一涌而入,搜得很仔細,當然沒有發現什麼。
小江道:“司徒護法不該說聲‘對不起’嗎?”
司徒孝道:“我看沒有必要。”馬芳芳率衆出院,司馬能行走在最後,他回頭看了小江一眼,小江作了一個司馬能行可以體會的表情。
只是司馬能行微愣了一下,似乎不知他把人藏在何處,小江此刻自然無暇也不便解釋,只是作樣子,“哐啷”一聲閉上院門詛咒道:“媽的!拿着雞毛當令箭。”
他在門上傾聽了一下,攤攤手心想,要不是認識了陸丹,翁老二八成是磨石掉在雞窩裡砸了蛋哩。
他回到屋中,不由猛吃一驚,道:“翁兄你怎麼又回來了……”但仔細一看卻又不是翁老二,卻也很像翁仲。
“在下不是翁仲。”來人也是一身水衣水靠,看年紀比翁老二少三五歲,“在下是翁老四翁壽。”
小江急忙閉上門熄了燈道:“賢昆仲來了幾位?”
“只有家兄翁仲和在下,江兄,小弟是暗暗跟着家二兄進入內寨的,所以知道江兄似乎把家兄藏起,小弟無處可躲,只好又來麻煩江兄了。”
“不要緊,不要緊!”小江道,“翁兄,令兄確已被在下藏起,不知翁兄有未被人發現?”
“有。”翁老四道,“但在下以爲,發現在下的人可能把在下和家兄當作一個人。”
“那就好,不過這兒總是危險。”小江道,“翁兄有未看到不久前有人搜我的屋子?”
“知道,那時我就藏在此院右側的樹上。”
“藏在樹上太危險了。”
“弟是在他們搜過樹上之後才上樹的。”
“那還是危險,因爲搜索的人不止一兩撥。”
“是的,江兄,家兄藏在什麼地方?”
“小心隔牆有耳。”二人傾聽一會,小江道,“那地方應該是最牢靠的地方,也可以說是最危險的地方。”
翁壽一愣,道:“那是什麼地方?”
江涵在他耳邊道:“會主的內院。”
“這……”翁壽道:“那不是太危險了?”
“基於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之處的原則,我以爲那兒暫時不會出紕漏。”
翁壽道:“在下希望見到家兄。”
小江道:“當然,我這兒是不能藏人的,我要先出去看看,搜索的重點在什麼方向。”
小江外出,翁壽也不能不防小江一手,十分小心傾聽外面的動靜,大約兩盞茶工夫小江還沒回來。
翁壽本就不知小江也是來臥底的,只是剛纔看到翁仲來過,但他卻知道小江早已改邪歸正了,現在他不免狐疑,小江會不會出賣他們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正要溜出屋外迴避一下,忽然後窗“呼喀”一聲,屋中已站定一人。
翁壽本以爲是小江,一看此人很老,再仔細一看此人的雙手只有一指,不由心頭一驚,來人竟是“一指叟”葉伯庭。
翁壽正要竄出,葉伯庭陰聲道:“是‘南海五鯊’翁氏兄弟嗎?”
“正是,你是葉大俠?”
“什麼大俠,快別肉麻哩!人家都叫我葉老奸。”
“江少俠急公好義,基於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一點,葉大俠應不會大離譜的。”
“少來這一套,我問你,剛纔有人搜過這裡,你那時藏在何處?”
翁壽知道對方以爲只來了一人,道:“就藏在附近。”
“你的運氣不太好,本來我只是想來看看我的兒子,合該我又多了一次立功的機會。”
“欲路上勿染指,理路上勿卻步。”翁壽道:“葉大俠,不要讓令郎輕視你,人總要有起碼的格兒。”
“我的格兒早就被狗吃了!姓翁的,你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翁壽道:“你以爲我會告訴你?”
葉伯庭陰笑道:“姓翁的,要我動手還是乖乖地跟我走?不是我小看你,在水底下,我不如你,出了水你就差一大截哩!”
嗡壽道:“葉大俠,請再三思。”
葉伯庭忽然出了手,的確,在陸地上動手,翁壽接了五招就知道連十招也未必能搪過,但他們兄弟都是講義氣的人,既然落入賊手,就絕不妥協,此刻只有硬拼,只攻不守,但實力相差太懸殊,與敵偕亡也辦不到。
就在第八招上,葉伯庭堪堪扣住了翁壽的脈門時,人影倏閃、“啪”地一,聲,葉伯庭忽然搖搖倒下,來人竟是小江。
翁壽十分慚愧,剛纔還懷疑過小江,而人家居然能做到大義滅親的境界,翁壽抱拳道:
“江兄,好險!”
江涵道:“翁兄受驚了。”
“不妨,倒是令尊,不知如何處置?”
小江喟然道:“有父如此,又能如何?也只好在翁兄離去之後再解他的穴道了。”小江把葉伯庭抱到他的牀上、然後叮囑翁壽一番,這才閉上門出屋。
由於搜索的人已偏重外圍部分,他們又很順利地進入陸丹院中。
陸丹並未表示不悅,還很佩服翁氏兄弟能避過搜捕的人羣找到小江。而翁氏兄弟見了面,也啼噓慶幸不已。
小江把這兒的地形詳說一遍,答應他們請陸姑娘繪一詳圖給他們,小江道:“請問二位能否順便救出姜姑娘?”
翁氏兄弟道:“當然可以,只是不知救人行動會不會出岔子?如在內部就出了岔子,我們二人就走不了,地形圖和這兒的秘密就帶不出去。”
小江道:“這的確是必須謹慎的事,應該謀定而後動,兩位,我要儘快回去,我們可以隨時由陸姑娘聯絡。”
回到住處,葉伯庭仍躺在牀上,這是拍的要穴,神智不清,小江知道這穴道太久不解會魁命危險,即使沒有生命危險,也會失去記憶。
他點了葉伯庭另一穴道,解了他原先的穴道,葉伯庭睜開眼來,道:“江涵,你這行爲等於叛會。”
“我根本就無意趨炎附勢,何叛之有?”
“江涵,你要殺父?,”
“我江涵還不會那麼絕,雖然爹的罪孽……”
“死有餘辜?”
“別人必然那麼想,相信爹心裡也有數。”
“你打算把爹怎麼樣?”
“爹要委曲兩天,躺在我牀上好好休息一下。”
“江涵,以爹的身分,失蹤兩天,會不被人發現?”
小江道:“有人如發現爹在這兒,我就說爹要和我同室而居,以敘離衷。”
葉伯庭不出聲,小江道:“爹,很抱歉,我要點你的睡穴了。”
葉伯庭道:“且慢,你把姓翁的藏在何處?”
小江道:“已經送走,這件事你也不必操心了。”點了葉伯庭的睡穴,小江帶上門來見司馬能行。
兩人在屋中熄了燈低聲交談,司馬能行道:“江老弟,人呢?”
“在會主千金陸丹處。”
司馬能行一愕道:“怎麼會在那兒?”
“那兒最可靠,而且是翁老二和翁老囚二人。”他說了制住葉伯庭的事。
司馬能行道:“江老弟,這一點在下十分佩服。”
“嗨!司馬大俠,有這樣一位父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司馬能行道:“何時送翁氏兄弟離開洞庭?”
“不能超過兩三天,第一,家父躺在我的牀上太久不是辦法,其次,兩位翁兄在內院中也很危險,因爲陸丹的院落至少三個人可以去,那是會主夫婦和會主之徒司徒孝。”
“對,久則危險,但搜索後未找到人,大多數的人不會以爲奸細已經離去,所以早走也有危險。”
“司馬大俠,有件事在下以爲可一併進行,那就是設法救出姜姑娘,讓翁氏兄弟帶回去。”
司馬能行道:“如果內部救人有把握,翁氏兄弟二人應能把她弄回去。”
小江道:“這件事當然又要求助於陸丹姑娘,有她參與就有可能。”
司馬能行道:“老弟有什麼可行之法?”
小江道:“在下以爲李婉如李姑娘是‘惡扁鵲’之徒,對施毒必然在行,劫人時可以把守護者迷倒。”
“對,這一點我卻沒有想到。”
“但有一點在下必須奉告大俠。”小江道,“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知馬姑娘。”
“這是爲什麼?有她參與不是更有把握些?”
小江喟然道:“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非常微妙,馬姑娘迷戀凌大俠,但凌大俠沒有意思,馬姑娘卻十分執著,這事如徵詢她的意見,她絕不會同意,必然以冒險大大等藉口阻撓。”
司馬能行道:“老弟觀察入微,這一點在下並未注意。”
小江當然也不便說出娟娟被囚的事,小江怕他不信,道:“司馬大俠,如你不信,可以探探馬姑娘的口氣,但別說是在下的意思。”
“爲什麼?”
“因爲她對在下餘恨未消。”
“好,我馬上就試試看,如她不反對,那就最好。”
“司馬大俠,那是不可能的。”
司馬能行立刻就去印證這件事,因爲今夜搜索奸細,大家一起出動,這麼晚在外走動不會有人懷疑。
他見到了馬芳芳,也說了翁氏兄弟被救,藏在陸丹院中的事,馬、李二人十分驚異,道:“江涵有此本領?”
“他說陸丹十分仇視她的父親,所以願意幫忙。”
“他居然搭上了陸丹。”
“不是搭上。”司馬能行道,“馬姑娘,據在下所知,江老弟十分自卑,他把自己當作怪物。”
馬芳芳哼了一聲,司馬能行道:“翁氏兄弟不宜久留,但也不能馬上離去,兩天後最好,馬姑娘,翁氏兄弟以爲,如能設法把姜姑娘救出,豈非一舉兩得?”
李婉如在一邊一瞬不瞬地睨着馬芳芳。
馬芳芳揮拳道:“對,應該趁翁氏兄弟回去之便救走姜姊,這太好了!只不過,要救出姜姊談何容易,萬一弄砸了連翁氏兄弟也會陷在這兒。要知道,將來破洞庭‘天一會’,翁氏兄弟五人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小不忍則亂大謀,司馬大俠以爲如何?”
司馬能行暗暗叫絕,小江還真有識人之能,道:“馬姑娘說的也是,這事非同小可,必須謹慎從事。”
第二天司馬能行俟機對小江說了,道:“老弟,你的陰陽八卦還真靈。”
小江道:“司馬大俠,你說,我們撇開她,救姜不幸如何?”司馬能行道:“老弟,我知道,你對凌大俠有一份特殊的情感,而我,也很敬佩他的爲人,既有這種機會,我願一試,但必須仔細研究計劃才行。”
小江道:“司馬大俠,依你看,如你把我們的計劃偷偷地告訴李婉如李小姐,她願不願助我們一臂?”
司馬能行道:“看來李姑娘和馬姑娘私交甚好。”
小江微微搖頭,道:“實際上李姑娘變成了馬姑娘的附庸,但絕非一條心。”
“你是說李姑娘不完全聽馬姑娘的?”小江點點頭,司馬能行道,“何以見得?”
小江爲了救人,終於不得不說出馬芳芳囚娟娟,而李雖同情娟娟,卻不敢放她,而他雖知娟娟被囚,卻也沒有救她。
司馬能行道:“爲什麼老弟不救娟娟?”
“因爲我暗中發現娟娟是裝瘋的,她自己必能脫困,所以我要先去找姜姑娘,卻又因我的自卑而誤了大事,司馬大俠,姜姑娘一天不脫魔掌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司馬能行點點頭,道:“這麼說,我可以私下問問李姑娘,如她不願參加,也不願給我們毒藥,相信也能故作不知的。”
小江道:“在下以爲李姑娘確能做到這一點。”
“看來馬姑娘尚未諒解你,你也討厭她……”
“錯了!司馬大俠,我非但不討厭她,反而十分喜歡,當然,這話我只能告訴你,任何人我都沒有說。”
“老弟,你居然不忘舊情。”
“遺憾的是,當初所使用的手段不對。”小江稀噓不已,而司馬能行也暗暗稱奇,想不到這小子迄今還在愛着馬芳芳。
這天晚上,小江把救姜不幸由二翁帶走的事對陸丹說了,道:“姑娘能不能助一臂之力?”
陸丹道:“我當然能,但必須周密斟酌細節,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小江道:“這是當然,但第一步必須徵得你援手的承諾纔敢下手。”
陸丹道:“我以爲把姜姑娘救出牢房,這第一步並不太難,因爲‘烈火無鹽’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不難撂倒,問題是救出之後弄到湖邊,或上了快船之後如何能使其他快船追不上而逃出對岸。”
小江道:“只有除了我們控制的一艘之外,其餘的全部破壞。”
陸丹道:“江大哥,這一手很難做到,因爲要在短時間內破壞三十艘快船,我們的人手不夠,不能在短時間內一起破壞,就會露出馬腳,被其事先發覺而生警惕。”
“這顧慮很對,這的確是一難題,是不是有專門看守快船的人?”
“當然,一有人搶船或破壞船,就吹起號角。”
“這三十艘快船部散佈在此島四周?”
“對,不過我以爲,要在夜間除去這二十九艘船上看守快船的人並不難,有你、我、司馬大俠和李姑娘四人,每人平均若七艘左右,應該不會耗多少時間。但是包括破壞快船、救人以及上船行駛這段時間,絕對不能超過一個時辰,甚至半個時辰更好,因爲在這段時間內如有人要乘快船出島,發現一艘壞了,再去找第二艘也壞了,然後發現第三、四……立刻就罩不住了。”
小江道:“對方此刻應能猜出我們的動機,只要此刻我們已把人救出上了船,就不要緊。”
“只是還有一關。”
“還有什麼?”
“必要時這邊會射出火箭作信號,聯絡埋伏在對岸的人攔截。”
“對岸還有高手埋伏?”
“並不是什麼高手,相當於壇主的人物有十來個,相當於堂主的有三十餘人,所以出島後,我們還要面對他們。”
小江道:“我們又多了一人,家父也算一份。”小江說了葉伯庭被制住的事。
陸丹道:“這一手我很欣賞,也希望有一天我能親手製住麥遇春。”
“希望有這麼一天,我也很佩服你的勇氣。”
“你怎能說服令尊幫我們而不會臨時倒戈?”
“我當然要想個使他無法倒戈,只有向前蠻幹的辦法。”
陸丹“哧哧”笑了起來,停了一會,道:“不知我爹如今怎麼樣了?”
“姑娘是不是指蕭辰蕭大叔?”
“是啊!這本是爹數十年辛苦經營的基業,如今鵲巢鳩佔,他老人家反而無家可歸了。”
“姑娘,有件事我甚是不解……”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不是家父偷解藥的事?”
“是的,如果他不偷解藥,麥遇春早就死了,哪有這個後串?”
“江大哥,關於這事,我娘說她有她的想法,是她去找我爹偷藥的,我娘說她有辦法報答我爹,也有機會補償包抱凌大俠在內的各位大俠。”
“這我就想不通了,令堂如何報答你爹?”
“雖然我娘暫時不能告訴我如何報答,但我相信我娘心中必有個大計劃、大秘密,她絕不是騙我的。”
“但願這是真的。”小江道,“我們各自來想細節,在明天中午以前交換意見,希望明天夜裡就救人出島。”
“不過還有兩個人可以廢物利用一下。”陸丹道,“那就是馬如飛和錢山。”
“他們二人會和我們合作?”
陸丹說了馬被麥敲了兩千一百萬兩的事,似乎還要再敲,馬如飛大概有五千萬兩的身價,他現在必然是善財難捨,但已上了賊船,逃又逃不掉。
“有這麼回事?”小江道,“由我來說服他,再由你暗示他,自管去做。你做後盾,他纔敢叛。”
“對,這樣又多了兩把手。”
***沉悶的氣氛籠罩了凌鶴的住處,由於二翁未回,大家都很擔心凶多吉少,但誰也不願說出來,這是因爲這邊的人不知道有個有心人陸丹相助,所以連馬芳芳、李婉如和司馬能行三人臥底成功與否,都沒有把握。
晚膳時,只見院門外瞞珊走進一個老者,竟是蕭辰,像宿醉未醒似的,後面進來一人,竟是“惡扁鵲”。
這麼一來,大家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凌鶴首先站了起來,道:“老哥,是怎麼回事?”
“還會有什麼事?被我踩上了線,略施小技,就這麼乖乖回來哩!”
蕭辰坐在長凳上一言不發。凌鶴道:“蕭大叔,先來吃飯吧!其他的事飯後再說。”這工夫“惡扁鵲”向蕭辰虛空迎面彈了一指,蕭辰打了個噴嚏,漸漸恢復。
高麗花扯着破鑼嗓子道:“蕭辰,你這個老雜碎!過去裝得倒挺像個君子,沒想到卻是個精靈人。”凌鶴道:“高前輩,蕭大叔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有什麼苦衷?蕭辰,你自己說,說呀!爲了一個騷娘們,連老窩都不要了。怡你姐!”
蕭辰冷冷地道:“蕭某自有打算,有一天你會知道,老夫也不是好賺的。當然,也不是重色輕友之輩。”
柳慕塵道:“老蕭,這裡也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不能說?”
蕭辰道:“目前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如果有人以死相逼,蕭某還是不能說。總之,蕭某不久就會向大家有個交代。”
“惡扁鵲”道:“老賊,你我這種料子,能及得上你女兒娟娟十分之一二,那就心滿意足了,爲什麼像你我這種人反而不容易死?”
蕭辰道:“你死不死是你的事,蕭某自信不是壞人。”
凌鶴道:“老哥,算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再說,我也相信蕭大叔不會僅僅爲了一個女人就不顧武林道義,必然另有苦衷。”
蕭辰大聲道:“不是苦衷,而是拯救武林,好在爲期已經不遠,各位拭目以待吧!”
高麗花道:“老甲魚,你吹起牛來,臉不紅氣不喘,老孃還真服了你。這麼說,你是武林中的萬家生佛了?你知不知道豬八戒的老孃是怎麼死的?”
曲能直道:“是怎麼死的?”
高麗花道:“俊死的!”在平日一定有人會大笑,但現在都笑不出來了。
凌鶴道:“蕭大叔,你的拯救武林大計,不說也罷,但麥遇春之成立‘天一會’,佔據你的洞庭基業,據險而守,也不能說大叔沒有疏忽之處,只是如今談這些已經遲了些,但翁二俠和翁四俠潛入洞庭,迄無消息,依你判斷,他能不能和我們臥底的人聯絡上?”
高麗花道:“凌鶴,這老小子吃上了甜頭,啥事都能做出來,有些秘密讓他與聞,是不是太危險了?”
“惡扁鵲”道:“放心,他得乖乖地待在咱們身邊,想吃裡扒外都辦不到。”
蕭辰忽然縱聲狂笑道:“真正是夏蟲不可語冰!哈……”
到底有幾個人相信蕭辰偷藥救一個血魔的目的是拯救武林的說法?這就難以估計了。但至少凌鶴會有某種程度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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