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的屍體是在第二天被發現的。
由於罷工和辭職都取消了的緣故,第二天源氏重工的上班時間並沒有變化。
清晨一大早,打開門之後,涌入大廳內部的社畜們就注意到了不對。
一進門,他們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光是血腥味其實沒什麼。
儘管源氏重工很多文職人員沒有經歷過什麼生死戰鬥,但在昨天死侍羣襲擊的時候,他們還是旁觀看到了屍山血海的。
單純的血腥味對他們來說,甚至有點熟悉。
他們一開始還以爲是昨天清理部門沒有清理乾淨導致的。
這時,有女職員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視線下意識擡高,看向了大廳偏天花板的高度。
然後,她就看到了,正對着大門的巨大立柱之上,大約七八米左右高度處,有一個垂着腦袋立於空中的黑色和服的老人的身影。
就算是對高層老闆無感的人,也難以在眼前的消息下保持冷靜,就算是退位的大家長,也是蛇岐八家曾經的領袖,更別說他就算退位也是橘家的家主。
“啊——!”
聽到櫻的話,源稚生默默搖頭。
“通過言靈調查的話,應該能找到線索的,您不要憂傷過度。”
她是源稚生的聽話的漂亮女孩,沒有別的選擇可走。
“這件衣服的款式,是不是有點熟悉?”
“雖然大家長以前也是執行部精英,但他現在的狀態,能對他一擊斃命的人不在少數。”
和三天前的風平浪靜完全不同,這三天裡,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發生,讓他應接不暇的同時,又極度疲於應付。
櫻這才明白爲什麼查不到線索。
源稚生微微點頭,而後立即吩咐道。
工作人員一臉羞愧地說道。
沒過幾分鐘,源稚生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現場。
至於橘政宗離開他們是去幹什麼,那就是大人物的機密了,不是他們應該知道的事情。
聽到這話,櫻微微皺眉。
“少主的意思是,您要準備接任大家長的位置了?”
作爲學院本部的使者,蘇墨的身份十分關鍵,並不是能隨意出手的對象。
櫻的詢問十分專業高效,源稚生聽到後也看了過去,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對橘政宗出手。
“謝謝!”
有誰有這個膽子,敢對大家長出手?
又有誰有這個實力,能夠越過大家長的保鏢?
然而,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所有懷疑都煙消雲散,特別是當有人發現,橘政宗腰間懸掛着的象徵着橘家的家主戒指的時候,沒有人還有疑慮。
被掃清了睏意的社畜們紛紛看了過去,而後也紛紛注意到了被釘在立柱上的老人的身影。
想到某個爆炸性的可能,頓時不少人吞了吞口水。
“確定可靠。”
不只是因爲和服的主人經常在源氏重工視察,還因爲他們絕大多數人昨天才剛見過這位。
如果是戰勝了護衛隊然後對橘政宗出手的話,那倒能劃定襲擊者實力範圍。
他原以爲橘政宗手上的傷口是兇手弄的,還有些疑惑時間對不上,可聽櫻的意思,在此之前大家長就被切掉了全部的手指?
這到底是犯下了什麼罪行,纔會遭到這麼嚴厲的懲罰?
聯想到大家長剛退位就被殺,工作人員看了一眼源稚生,感覺案件撲朔迷離,自己似乎是捲入了什麼不得了的鬥爭。
通過這些痕跡,能夠相當程度縮減嫌疑人名單。
“該不會……”
“大家長是在哪裡遇害的,第一現場在哪裡,當時保鏢在哪裡,有沒有兇手線索?”
“……”
“蘇墨先生畢竟是本部使者,如果沒有證據的話,蛇岐八家現在不方便對他對手。”
殺他的人到底是和他碰面的人,還是單純跟蹤到他的人,目前都不清楚。
想要在沒有使用道具的情況下,將橘政宗屍體掛上去,必然是用了言靈,能做到這一點的言靈並不多,所以調查起來也不是沒有頭緒。
“大家長怎麼會獨自出行?你確定護衛隊的言辭可靠?”
目前的狀況很明顯,橘政宗想要做些什麼事,於是他離開護衛隊,避開輝夜姬監控到的範圍,消除了一切能找到他的線索,獨自一人去了某個隱秘的地方。
畢竟他們目前連第一現場都沒有找到。
然而——
橘政宗待他如親子,他又怎麼能不爲父報仇?
聽到源稚生的話,櫻本來很想勸他三思而後行,但在他請求的眼神下,少女終究是低下了頭,選擇妥協。
一大半原因就在橘政宗本人身上。
這一爆炸性的消息,急速的蔓延了出去。
“放心,身爲源家家主,我不會貿然對學院本部來人出手。”
“不用那麼麻煩了,去找繪梨衣,問她蘇墨在哪裡。”
櫻如此判斷到。
現在的蛇岐八家已經不再孤注一擲,需要重新考慮和學院本部之間的關係。
“少主,你認爲是蘇墨做的?”
他本以爲能聽到搶救的消息,沒想到直接就是屍檢。
除此之外。
“根據調查,大家長在當時沒有保鏢隨從,而是選擇了獨自出行,護衛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除了一些機密設施不宜攜帶保鏢之外,其他時間,特別是外出時候,護衛隊是標配。
半晌後,他才站起身來,表情也變得冷硬無比,彷彿覆蓋了一層鐵鑄的面具。
櫻擔憂地看着源稚生。
顯然,這種死法是不能復活的。
櫻如此判斷到。
“但如果確定了是他的作爲,等這次事件過後,身爲政宗先生的學生,我也有爲他復仇的義務……櫻,不要阻攔我。”
爲了防止源稚生失去理智,櫻在一旁勸誡到。
等到執行局的人前來封鎖現場的時候,已經傳遍了整個蛇岐八家。
蛇岐八家大家長橘政宗,雖然在昨天已經退位,但以他的威望擁戴他的人的確不在少數。
“嗯。”
正在衆人或驚懼、或憤怒、或無感的注視下,突然有人心生疑惑。
“比起蘇墨先生,猛鬼衆的嫌疑難道不是更大麼?”
痕跡鑑定也沒有檢測到梯子一類的用具,說明敵人是真的憑空將橘政宗掛上去的。
然後,他就被人殺了。
感受到源稚生語氣中蘊含着的雷霆慍怒,櫻微微一驚。
“……是!”
“但是,能在輝夜姬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大家長送回這裡的人,身手必然很好。”
一直以來,源稚生對於權力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即使在昨天橘政宗卸任後,他也完全不急於繼承大家長的位置。
聽到櫻的話後,源稚生沉默不語。
“報告,現在還沒有查出來。”
在衆目睽睽之下,橘政宗死得不能再死。
在被橘政宗調教的性格下,源稚生不會因爲私人感情而破壞大義,違背家族利益。
聽到這話,櫻再次一驚。
“就算不是他!也必然和他有關!”
“少主,大家長遇害時間是昨天凌晨三四點左右,敵人動作很乾淨,一擊斃命。”
至於猛鬼衆,且不說他們有沒有實力將屍體運送進源氏重工,就算有,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橘政宗會去哪裡?
橘政宗和猛鬼衆又沒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他默默的看向櫻。
以他身邊的護衛,如果有誰想對他出手,至少也會留下言靈的痕跡。
和服雖然是日本傳統服飾,但在會社上班的時候還是要求穿正裝的,也就是西裝。
橘政宗死了,相當於自己父親的這個男人不在了。
殺人案件不算什麼,可敢將屍體掛在源氏重工的立柱之上,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伴隨一聲高亢的女聲尖叫而起。
他親手斬下來的傷口,他自然是無比熟悉的。
“是!”
日本的監控設備並不算多,可只要不是特意避開,應該多少能有點痕跡。
而且——
紅黑色的血汩汩流出,乾涸在柱子之上,形成一個扭曲的圖案。
一語驚醒夢中人。
而且,就算是蘇墨做的,爲了抹殺反對派而暗殺了橘政宗,他也沒有必要將橘政宗屍體掛出來吧?
這種赤裸裸的挑釁,除了激化矛盾之外沒有任何意義,橘政宗和蘇墨之間也沒有什麼私仇,櫻很難想象對待繪梨衣那麼溫柔的蘇墨會做出這種事情。
在源氏重工內部,即使是高層管理,一般也是遵照大型公司會社的制度,平日裡能穿和服的人不算多,而這麼一身標誌性的和服,衆人更是十分有印象。
護衛隊說白了也只是聽人命令的保鏢,他們還真不敢不聽橘政宗的吩咐。
聽到這話,工作人員心中一凜,立即點頭。
敵人故意將橘政宗的屍體掛在柱子上,使其萬衆矚目,有可能雙方曾經結怨。
報告完之後,工作人員立即退了下去。
越過工作人員,他已經看到了橘政宗的屍體,他身體猛地一顫,差點要撲倒在地。
橘政宗雖然被解除了大家長權限,但他的護衛保鏢團隊是沒有撤的。
“少主……”
源稚生在橘政宗的屍體面前半跪下來,握住橘政宗那殘缺的手掌。
他的語氣無比堅硬。
這個制度還是橘政宗想到的制度,就是爲了特意保護家主們的安全,防止猛鬼衆襲擊,身爲發起人的橘政宗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出行?特別還是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機。
沒想到,因爲橘政宗的死,導致他突然開竅了?
雖說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但這麼思考是不是太過於武斷了?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就不多了。
工作人員搖頭。
剛到,工作人員的報告就讓他頭腦一陣眩暈。
哪怕他涉嫌殺死橘政宗,卻也不是源稚生能批捕的對象,按照學院本部的等級劃分,只有昂熱有資格處置蘇墨。
這麼看的話,嫌疑人範圍就有點太廣了,無論是蛇岐八家還是猛鬼衆,能單殺這個狀態橘政宗的都不在少數。
源稚生點點頭,也並不否認櫻的說法。
或者說,這些天裡蛇岐八家發生的事,就沒幾個和他無關。
“是大家長!大家長被殺了!”
工作人員立即點頭。
“沒有。”
這一呼聲立即引起了大規模混亂。
看着這導致橘政宗無法反抗的傷勢,他不禁想到,如果當時他沒有對橘政宗施以如此刑罰,或者給橘政宗留下一個手掌的話,是不是橘政宗就有能力反抗,不會就這麼被殺?
自從蘇墨過來之後,離譜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發生,雖然沒有明顯證據,但源稚生僅憑直覺就可以判斷,橘政宗的死肯定和蘇墨有關。
櫻繼續皺眉問道。
而後,有眼尖的大着膽子靠近,從下往上去看,立即便確認了那個熟悉的面容。
“大家長離開的時候自己特意避開了能被監控的區域,查不到他去了哪裡。”
但,等到他做出決定,雙方接洽完畢後,那就是他以私人身份復仇的時間了。
可惜橘政宗年紀已經大了,血統也不算強,更不要說之前還因爲謝罪切掉了手掌,完全無法持握武器,手無寸鐵的他甚至未必打得贏持有武器的普通人。
“輝夜姬也沒調查到線索?”
“根據護衛隊的報告,大家長經常脫離護衛隊獨自行動,並不是第一次這麼做,所以他們纔沒有太多防備。”
“等各位家主抵達悼念政宗先生之後,立即召集各位家主召開全體會議……前任大家長剛退位就發生這種惡性事件,看來有不少人在小看家族,羣龍無首終究是不行,我們必須推出新的領袖。”
仔細一看便能發現,老人不是懸浮於空中,而是被一柄白色劍柄的長刀穿過胸口釘在了柱子上。
看着源稚生臉色蒼白的樣子,櫻悄無聲息地上前扶住他,然後代替暫時說不出話的源稚生對工作人員問道。
看着橘政宗冷卻的屍體,他搖搖頭道。
“無論是想要幫家族渡過難關,還是幫政宗先生報仇,都必須有人主動站出來。”
“我之前太過任性,辜負了政宗先生的教導,不過現在彌補起來也不算晚,無論是家族還是復仇,沒有力量的話什麼都做不到。”
如此感嘆着,生平第一次,這隻慵懶的象龜將手伸向了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