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曉時分,天光大亮,下了一天的雨,總算是停了,但洛南城卻沒有雨過之後的煥然一新,反而是一片狼藉,地面破敗不堪,曾經平坦的街道上,有着一個又一個的大洞,還有殘留的血跡,唯有天空蔚藍如洗。
空氣中,依然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城中各處,還伴隨着低聲的哭嚎聲。
昨天的動亂,也波及了許多平民。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作爲底層民衆的悲哀,勝利者已經在享受了,他們能冀望的是,勝利者能儘快的重新建立秩序,收攏民心。
破爛的相府,庭院之中的花草樹木,早已枯萎,一片褐黃。
廂房之中,貼身的衣物扔的橫七豎八,錦衣華裳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而那四方垂掛而下的牀幃之內,突然傳出一聲疲軟而睏乏的嗔罵:“輕點,混蛋,昨晚還沒折騰夠啊.”
比賽前都還有熱身呢,這混蛋在自己還沒醒的時候就
夏芷凝氣得狠狠的剮了陳墨一眼,可雙臂卻不由自主的摟住了陳墨的脖子。
月如煙被吵醒,那雙瑩潤而清澈的美眸緩緩睜開,順着聲音響起了方向,凝望着看向一旁的二人,簡單的蹙了蹙眉後,便是撐起身子,然後恍若無人一樣,光着身子下了牀,找到自己的貼身衣物後,撿起穿了起來,旋即平靜的說道:“今天還有早朝呢,注意點時間。”
“耽擱不了。”陳墨凝了凝神,將夏芷凝的身子翻轉過來,讓她背對着自己。
……
夏芷凝趕緊拉過一旁的錦被,把螓首埋進被子裡,不讓自己出醜。
月如煙將陳墨、夏芷凝的貼身衣物撿起放在牀頭,旋即說道:“我先出去洗漱了,你們快些。”
“洗漱完打盆水進來,看看後廚弄了早膳沒有,隨便拿些過來填填肚子。”陳墨沉聲道。
月如煙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房間。
屋外。
“納蘭姑娘,早啊,你怎麼來了?”月如煙推開房間,看到出現在院裡的納蘭伊人,眼中浮現些許訝異。
“剛纔他的親兵統領孫孟來了,恰巧碰到我,這府上暫時也沒個伺候的人,便託我傳個話,說是昨晚調查的事有眉目了,並送來了一件衣物。”說着,納蘭伊人將衣服扔給了月如煙。
月如煙聽完納蘭伊人的話先是一愣,看到對方扔來的衣服,又是一愣。
因爲這衣服居然是一件黑紅兩色,其中以黑色爲重的綢緞蟒服。
月如煙一愣:“哪來的?”
要知道,昨晚陳墨晉封爲魏王,雖說是陛下親口同意的,但那也是停留在口頭上,沒有正式開始冊封,只有加蓋了玉璽的聖旨,加之今天早朝結束昭告天下之後,纔算“生效”。
可是這八字才畫出一撇,蟒袍就出來了,這動作也太快了一些,他們真是比夫君還要更急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等下你讓他自己問。”納蘭伊人雙手交叉抱胸道。
“謝了。”月如煙點了點頭,轉身又回到了房間。
“怎麼了?”陳墨握着盈月,夏芷凝不堪鞭撻,已經快到了尾聲,他聽到了外面的對話,但注意力沒太集中,聽得不太真切。
“你看看這是什麼?”月如煙將蟒服扔了牀上。
陳墨和夏芷凝看到後,都呆滯了片刻後,旋即道:“哪來的?”
就一晚的時間,不可能從無到有製作出一身蟒服來。
“這就不知道了,等下你自己問孫孟吧。你手底下的那些人,真是一個個比你都更着急,生怕這王位會跑了是的。”月如煙道。
“有的人這輩子,就指望這點東西了,換做我,我也急。”陳墨猛地挺了挺身子,道。
夏芷凝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了牀上,美眸微微眯着。
陳墨拿起蟒服,發現小了一些。
月如煙、夏芷凝都不是“侍奉”人的,所以陳墨自己穿戴起了衣袍,下牀後,在夏芷凝的翹臀上輕拍了下,道:“起來了,待會還得去上朝呢。”
“混蛋啊。”夏芷凝猛的砸了幾下牀板,緩了一會後,還是撐着身子爬了起來。
同月如煙、夏芷凝一起出的房間,陳墨也不怕納蘭伊人誤會道:“納蘭姑娘,等會兒一塊兒吃個飯。有興趣的話,等下也一同去上個早朝,給你個官噹噹。”
倒不是陳墨任性,憑藉納蘭伊人實力,加之其毒王谷聖女即外邦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大宋當個閒官。
“吃飯可以,當官就不必了,只要魏王別忘記了答應我的事就成。”納蘭伊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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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好了,我說話向來一言九鼎。”
洗漱用完早膳後,剛出相府,孫孟便迎了上來:“王爺,今個人倍精神,倍威風。”
孫孟那萬年不變的侯爺稱呼,此刻都換了。
“伱啊你。”陳墨笑着用手指指了指孫孟,繼而說道:“說吧,這蟒袍怎麼來的?”
“陛下派人送來的。這蟒服,是陛下還是王爺的時候,由天川的織造局做的,這件是還沒穿過的。”孫孟道。
“陛下?”
陳墨沉思了一會,旋即說道:“昨晚的事有眉目了?”
孫孟道:“是關於崇王和噬靈陣的。”
“路上邊走邊說吧。”
洛南的路都被地動給破壞了,不適合馬車通行,騎馬的話還得繞,乾脆走路好了,相府離皇宮也不遠。
“據王索交代,崇王是被蘆盛給殺了,埋在了.,剛纔末將讓人去挖了,經過確認後,的確是崇王的屍體。
至於蘆盛爲何要殺崇王,王索也不清楚,但是據許正說,崇王是獻祭給了噬靈陣。”
“許正是誰?”
“是欽天監的監正,噬靈陣便是他修改啓動的。不過據他自己交代,是蘆盛逼他這樣做的,他也是迫不得已,一家老小都在蘆盛的手中。還有,相府地牢中那幾十個大臣的屍體也調查清楚了,這些是想要臨陣脫逃的人,被蘆盛抓住了,獻祭給了噬靈陣。”孫孟緩緩道。
“難怪之前在那些屍體上,感受不到一絲的靈氣氣息,原來是這樣”瞭解清楚後,陳墨道:“那蘆盛家眷的去向呢?”
“這個王索不肯說,用刑了也沒說,看他那貪生怕死的樣,這次卻咬的這麼緊,看來他的家眷,也隨着蘆盛的家眷一同轉移了。”孫孟道。
陳墨眉頭稍微皺了皺,旋即說道:“崇王找到就行,這樣逆黨的主要頭目,算是一網打盡了。當然,這事也不要放棄調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末將明白。”
……
吳衍慶、南宮獻、姜離、第五浮生、劉計等人,都已在朱雀大門等候多時了。
除了姜離還是一身甲冑,吳衍慶他們都換上了常服,看來對今日的早朝很是重視。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些陳墨不認識,但身穿朝服,看起來是朝中大臣的官員。
看到陳墨他們過來了,立馬上前恭賀了起來:“恭喜魏王。”
語氣很是諂媚。
吳衍慶走上前來,小聲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些人,都是一些閒散官員,手上沒什麼權利。
所以無論是在徐國忠掌權,還是蘆盛掌權時,儘管他們都倒向了徐、蘆,但一直都沒有受到重視,處於邊緣化,甚至其中有些人,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之所以出現在這,是因爲“政治嗅覺”也算靈敏,想着每次大變,朝堂中的官職都會空出一批來,他們便想着上朝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撿個便宜。
至於陳墨封魏王的事,陳墨吳衍慶告訴他們的。
最後,吳衍慶把陳墨單獨拉到一旁,說這些人中,有幾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的,可以當個言官或御史什麼的。
至於剩下的人,還是讓他們當閒散官員罷了。
但陳墨並不全認同,他只認同吳衍慶說的那幾個用能力的人。
剩下的那些散官,還是全趕走得了。
正好四州的科舉也選拔出了一些人才,陳墨不用擔心沒人用。
當然,陳墨沒有當場跟吳衍慶講,等之後空下來私下聊。
……
按照時間來說,早就過了早朝的時辰。
可是陳墨沒到,只能就陳墨的時間來。
今天的早朝,要聊的事情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陳墨封王還有部下官位的事徹底定下來,然後昭告天下。
其次就是遷都了。
京師是一個國家的臉面。
洛南被噬靈陣毀成這樣,肯定不適合當京師了。
最終決定再遷回天川。
吳衍慶是有提議讓麟州襄陽作爲京師的。
但讓陳墨否了。
這還沒改朝換代呢,若是遷到襄陽,讓天下人怎麼看。
而且既然遷都,皇宮肯定要有的,那麼遷去襄陽,就得重新建一個皇宮,費時費力不說,還特別費錢。
天川有現成的,只是當時遭到了西涼軍的劫掠,不過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是穩定下來了,遷過去後,只要稍加修繕一番就好了。
最後,就是給洛南的百姓一個交代了。
噬靈陣把百姓的房子都給毀了,雖然這是蘆盛造成的,但蘆盛現在死了,他留下來的爛攤子,只能讓勝利者來收拾了。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粗暴。
將洛南的百姓,也給遷到天川去。
亂世,讓大宋的人口在短短几年的時間,最少削減了五成。(這個不誇張哈,甚至還少說了。東漢桓帝時代,人口是五千萬左右,可到了三國,僅剩七百多萬。)
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洛南的人口遷去天川后,會造成沒房子住,沒田種的問題。
而在遷都前的這段時間,百姓的生存,就由朝廷來救濟了。
早朝結束後,陳墨卻沒有空閒下來,有太多的事需要他處理了。
不過隨着朝堂各部門的官職大致安排後,朝廷便能進行初步的運轉了。
……
洛南城中,風雲變幻,一隊隊甲士奔走在街道上,敲鑼打鼓着,無數的百姓從自家破爛的窗臺門風縫往外看。
“陛下有旨,逆賊原丞相蘆盛、崇王楚衍、淮王楚熠……禍亂朝綱,密謀造反,幸安國公……
安國公平外敵,除誅邪有功,晉封魏王……”甲士們一個個高喊着,然後再每條街道上,都貼上了一張告示。
甲士們說的東西很多,百姓們從中得到的內容,有這麼幾個。
一個是原丞相蘆盛,和崇王、淮王、樑家、洛家勾結在一起,密謀造反,但被安國公陳墨識破,如今一併被剷除。
第二個就是陳墨驅外敵,平逆賊護駕有功,晉封爲魏王。
第三個就是逆黨已除,他們都可以出來了,且今年的苛捐雜稅皆免,另外衙門會在城南、城東施粥,早晚各一次。
最後一個就是陛下決定遷都天川,城中百姓若有一同前去天川的,不僅可以在天川獲得田地和房屋,還有錢糧補償。
並且最後一個還特別說明了,前三天願意前往進行登記的人,纔有錢糧補償。
三天之後還沒登記的人,便會被強行“遷徙”,並且沒有錢糧補償。
聽到這些的百姓,頓時一臉震驚,繼而譁然了起來。
陳墨封不封王,對於百姓來說,沒有什麼影響。
可遷去天川,對於祖祖輩輩生活在洛南的百姓來說,是很難接受的,這一刻,只覺得天塌了都不爲過。
至於上面說的錢糧補償,卻沒有說多少,在百姓看來,肯定是象徵性的意思意思。
畢竟官府吃拿卡要的事做多了,不想着好好的在他們的身上吸血,苦一苦他們就已經好了,哪會這麼大方的給他們錢糧補償。
甚至更悲觀者,還想着官府會不會在他們遷徙的過程中,對他們做些什麼。
畢竟搬家,肯定是要帶上全部身家的。
然而比他們更難受的,是那些參加了蘆盛僞朝廷舉辦的科舉學子們。
如今蘆盛已死,還被定爲了逆黨。
那他們這些鄉試上榜的人,還作不作數。
一時間,他們無比的後悔參加了當初的科舉,早知道,還不如走遠一些去陳墨麾下的四州報考。
有大膽者,組織了一批鄉試上榜的學子,去衙門外討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