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在阿娜爾罕的帶領下,騎馬來到了柳樹窩子。所謂的柳樹窩子,也就是在一處低窪地上生長着幾株身材矮小,但卻頗顯滄桑的柳樹,其子孫們倒也繁衍茂盛,在微風下搖曳出它們的輩分。
祥子仔細觀察了一眼地形,雖然在茫茫戈壁裡,突然冒出一片不大,但卻顏色很招眼的地方,容易引人注意,但低窪的地勢卻多少掩蓋了綠色的張揚,將馬藏在這裡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祥子邊將馬繮繩拴在樹上,邊在心裡暗暗讚賞阿娜爾罕的機智和勇敢。若好好培養鍛鍊,將來肯定能成爲警界的棟樑之才。
有了機靈的阿娜爾罕,祥子很快便與隱蔽在紅柳叢裡的虎子會合。虎子詳盡的敘述了紅柳叢裡的異常以及自己的安排部署。祥子沉吟片刻,輕聲問道:“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沒發現異常?”
虎子低聲道:“我一直拿望眼鏡觀察,沒見有人影走動,湖面也是靜靜的。”
祥子輕吁了口氣,剛要說啥,就見賈虎靈貓般的閃了進來。見師父也在,賈虎欣然打過招呼道:“我帶了八個人,分別埋伏在東西兩側,一聲狼叫便會立即包抄過去。”
祥子欣慰一笑說:“我們也只能守株待兔咧,也不知今晚兔子會不會來,通知隊員要有耐心輪流休息,做好堅守到天亮的思想準備。”
見賈虎像片樹葉般的一晃便沒了蹤影,祥子滿懷心思的仰望着天空。此時的夜色已完全黑暗了下來,一彎殘月遠遠的斜掛在了峰崖,或明或暗的漫天星星,倒顯出迫不及待的樣子,爭先恐後的眨巴着不知疲乏的眼睛。大地,呈現出一種令人沉悶難耐的寧靜。
送走了祥子和阿娜爾罕,淑珍剛想隨娟子一起,用衲鞋底來打發心悸難耐的時光。但靈機一動,湊近娟子神秘一笑說:“還沒見過博湖夜色哩,與其在家心懸着,倒不如過去看看,反正今晚是沒法睡覺咧。”
娟子聽說,像是接到了命令的戰士似的,二話不說麻溜下炕就朝門外走。
夜色朦朧,馬蹄清脆。反正也不急着趕路,淑珍和娟子也就信馬由繮的慢慢朝前走着。
斜掛的瘦月已經悄然的笑在了頭頂,光鮮迷人的面孔也讓俏皮的星星黯然了下來。大地被一片淺淡的銀色籠罩着,百米內的植物石頭也朦朧出該有的輪廓。
兩個肩挎褡褳身形疲憊的身影,正不緊不慢的朝前走着。其中一個聲音略顯沙啞的粗嗓門,有氣無力的說:“我看這麼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倒不如去別處碰碰運氣。”
一個尖細嗓子不耐煩的說:“你娃娃董個逑!人家可給的是天價,一旦得手你我就能好好樂呵些日子。耐心些!你這雞毛猴性子的毛病,就不能幹這號子活,這票幹過我看你還是回家戳牛溝子(種地)去吧,免得在外丟人現眼。”
粗嗓門似有不服的嘟囔道:“既然鞋上沾了泥,就不怕一條溼路走到底。你也用不着攆我走,反正我打算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賴好也不分開。”
尖嗓門像是一副欣慰自得的樣子,伸手在粗嗓門肩上拍了一把,便打起精神快步朝前走去。
今晚的月亮,像個剛剛會過情人的姑娘,秀臉顯得格外的精神通透。就連腳下的沙土都依稀出本來的顏色。
二人正矇頭走着,突聽得不遠處的窪地,傳來幾聲馬的響鼻。二人懵愣了一下,貓腰朝四下裡瞅了一眼,撿起石塊朝窪地投了過去,同時機靈的趴伏在了地上。靜靜的等了一會,見沒有絲毫動靜,便小心的朝着響鼻的方向慢慢摸去。
溜下慢坡,弓腰駝背的柳樹下,依稀的站着兩匹馬。而隨着漸近輕微的腳步聲響,粗壯有力的響鼻聲,便更加的急促了起來。兩個黑影躊躇了片刻,又尋塊石子朝馬的附近投去,寂靜的荒野依然寧靜得讓人心悸。
尖嗓門壓低聲音說:“你朝前走幾步,要是有人就麻溜朝回跑。”說着,從腰後摸出了彈弓扣上了石子。
粗嗓門遲疑了一下,卻被人朝後背推了一把。踉蹌了幾步便貓行鼠探的朝前慢慢摸去。見粗嗓門已經到了馬跟前,依然不見任何動靜。於是,尖嗓子便大着膽子快步的衝了過去。
二人圍着馬小心的轉了一圈,尖嗓門突然驚喜的跪倒在地,哭泣般的低聲道:“胡大呀!真是託主的福,讓我來得全不費工夫。”說着,立刻魚躍而起,閃到樹下就解開了馬繮繩。
然而,性情剛烈訓練有素的棗紅馬,不但狂躁的打着響鼻,而且還撅起屁股擺出隨時攻擊的架勢。二人緊張躊躇了一下,還是膽怯的將棗紅馬的繮繩小心的拴在了另匹馬的鞍橋上,二人同騎一馬匆匆離開了窪地。
淑珍和娟子悶頭慢慢走着,微風掠過似乎隱隱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兩人側耳靜聽了一會,相互欣慰一笑。淑珍嘴快,一副欣喜的樣子說:“可能是祥子和阿娜爾罕,想不到這麼快就回來咧。”
娟子聽了詭秘一笑說:“找個地方躲起來,嚇唬嚇唬他們。”說着,伸長脖子朝四下裡張望。見不遠處正好有叢長勢茂盛的紅柳叢,便弓腰催馬走了過去。
二人將馬藏在紅柳叢裡,貓腰躲在坡下,打算學狼叫來嚇唬阿娜爾罕。
馬蹄聲漸漸臨近,愛湊熱鬧的月亮也像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竟將荒蕪的地面裝扮成一片淡淡的銀色。
淑珍衝娟子調皮一笑,剛要捏着鼻子學狼叫,卻突然發現來人有些不對勁。前面的馬上是兩個人,而且肯定不是祥子,後面的馬背是空的,但從高大的身軀和隱隱泛紅的顏色,不難看出是阿娜爾罕心愛的棗紅馬。
二人心裡猛的一緊,暗暗使個眼色,便悄然的退回到了紅柳叢。等騎馬人相距不足十步遠時,二人看清騎在前面的是個鬍子拉碴,頭髮蓬亂的中年人。而背後的人略顯瘦小,看不清模樣。
淑珍暗暗捏了娟子一把,大喊一聲道:“呔!識象的把馬留下麻溜走人。不然,一槍一個沒人收屍。”
騎馬的人像是猛的驚愣了一下,繼而縱馬便朝前沒命的跑去。兩人二話不說,搬鞍上馬便急急的追了過去。
棗紅馬就是靈氣,像是已經嗅到了淑珍的味道,仰蹄響亮的嘶叫了一聲,生生扯斷了繮繩扭頭便朝淑珍迎了過來。
這段日子整天和阿娜爾罕黏在一起,淑珍和棗紅馬早就混的滾熟。見棗紅馬歡快的超自己貼近,淑珍輕擰細腰便穩穩的落在了棗紅馬的背上。棗紅馬像是知道淑珍的意思,不等主人指揮便撒開四蹄,朝着前面的馬匹直衝了過去。
本來兩人一馬就跑不快,加上棗紅馬的威武,須臾間便二馬首尾相連。就在淑珍打算伸手拽下二人時,那人突然扯出彈弓準備攻擊,這可着實惹惱了烈火狹義的淑珍。只見她伸手摸出飛鏢,閃電般的抖動玉腕,一點寒星帶着如絲的紅櫻,便流星般的朝那人飛去。
那人雙手撒馬,擰身正要拉弓放彈,卻不料一道寒氣襲來,緊握彈弓的手臂早已插進了一枚小巧的鋼製飛鏢,一陣劇痛迅速蔓延了他的全身。就在二人驚恐懵愣之際,淑珍錯馬趕來,側身兩起閃電般的踹擊,便將二人掀下了馬背。
隨後趕來的娟子飛身下馬,便將槍口對準了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二人。
淑珍勒轉馬頭,飛身落在二人面前,忿忿的踢了那人一腳,聲音冰冷的問道:“啥來路?從哪兒弄來的馬?”
那人一臉哭相,可憐兮兮的說:“我兩個是盜馬販馬的,幾天前就瞅準了這匹棗紅馬,不想今夜路過卻在樹下碰到了,就順手......”
娟子突然舉槍逼問道:“是馬步芳的人麼?”
那人驚愣了一下,低頭怯怯的說:“馬步芳是誰麼不認識,我就是在南北疆,竄來竄去的順手牽幾匹馬混日子,別的壞事情可沒幹過。”
見二人不像是幹大事的人,淑珍輕嘆一聲說:“上馬朝回走,若要耍花樣,一槍打爆你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