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微風徐徐。碧藍的天空,高懸着幾處新絮般的雲朵,一隻發情的百靈鳥兒撲扇着翅膀,揹負着雲彩,定在那裡盡情的歌唱,彷彿在有意喚醒心儀的伴侶,前來營造愛的家園似的。美妙的歌聲,顯得時而高亢時而哀婉,惹得湖裡的青蛙都閉上了吞天的大嘴。
祥子在一簇高大的紅柳叢旁,用樹枝蒿草搭起個顫顫巍巍的小涼棚,讓阿娜爾罕坐在下面,悶悶的吃着饢就葡萄乾。見阿娜爾罕喝了口冰涼的開水,曲美的眉毛微微的皺了一下。祥子愛憐的瞅了她一眼,自語般的說:“——嗨,烤肉沒有,熱奶茶也沒有,親阿大不在身邊,日子真難過。”
不料,此話一出倒引得阿娜爾罕噗嗤一笑,差點兒搶着。趕忙喝下一口水,甜美一笑說:“我覺得很好,一點也不難過。要是能和虎子哥哥在一起就更好哩,我可以一天都不吃飯。”說着,秀眉輕挑,一臉燦爛。
祥子會心一笑,若有所思的說:“蘆葦蕩裡的溝叉你都認識麼?如果有人動過,我是說要是那個地方有人明顯的動過,你能不能看得出來?”
阿娜爾罕歪頭想了想,有些底氣不足的說:“差不多吧,反正到跟前我就能看出哪裡不對勁。”說着,略帶稚氣的臉上似乎又充滿了自信。
正說着,只見虎子像只貓似的悄然的閃了過來。二話不說,抓起阿娜爾罕吃剩的半塊饢就狼吞虎嚥的啃了起來。見虎子被噎的直伸脖子,阿娜爾罕趕忙抓起水壺,就對到了虎子的嘴上。
藉着一口清涼的開水,虎子吞下嘴裡的東西,略微喘息的說:“那貨引着我們在湖岔瞎轉悠咧一上午,也沒見幹啥,只是臨走在葦杆上繫了根布條。”說着,拿出葦管小心的取出一小節布條。
祥子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悵然的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好一陣才說:“抓緊吃一口帶上阿娜爾罕,從南岸下水,順着那貨行走的路線溜一趟,看有沒有啥發現。晚上叫上賈虎和五子,一起吃頓飯。”
話音未落,阿娜爾罕便面顯興奮的兩手並舉,一小塊饢,幾個葡萄乾的朝虎子嘴裡塞,好像是在喂自己心愛的棗紅馬似的,耐心而又愜意。
虎子和阿娜爾罕划着小船,像對熱戀的情侶似的,唱着歌兒哼着曲兒悠悠盪盪的由南而來。在臨近那人繞彎的地方,阿娜爾罕突然擺手讓停船。只見她手搭額頭,神情疑惑地嘟囔道:“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麼,咋就多出一塊哩?”
虎子這才順着阿娜爾罕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正是系布條的地方。心裡未免猛的一動,失聲道:“你覺那裡不對?”
阿娜爾罕輕撓着頭皮,自語般的嘟囔道:“我記得那地方是圓圓的一塊蘆葦,小船可以圍着轉一圈哩,咋就多出一塊,弄成了兩個湖岔,真是有點不明白。”說着,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
虎子又仔細的審視了一陣,突然心裡猛的一震: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整片蘆葦不就是個揚蹄飛奔的馬麼?這一發現讓虎子興奮不已,他有些忘情的將阿娜爾罕擁到胸前,欣喜的抓住她的胳膊,指向那裡道:“看!那裡像不像你的棗紅馬?”
阿娜爾罕略微懵愣了一下,繼而興高采烈的拍手叫道:“真像我的棗紅馬!”
欣喜之餘虎子又繞着‘馬’劃了一圈,說也奇怪,只有在那個角度才能看出馬的輪廓,換個地方就毫無痕跡。虎子不禁暗暗佩服匪徒裡面有高人。
然而,有個現象卻讓虎子百思不得其解,這塊地方,那貨走後他們是潛入水下仔細搜查過,裡面葦根盤根錯節,密密的落在湖底,連個能進人的空洞都沒有,難道這裡只是個門戶?近處還別有洞天?帶着深深的疑問和新奇的發現,虎子調轉船頭,奮力的朝着岸邊劃去。
漸漸發福的太陽,可能是窺見了月的春色,竟把圓潤的臉羞成了火紅。看着吃成滾圓肚子的棉羊,相互擠蹭着,悠哉悠哉的朝回走,祥子心裡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和愜意。霸道的種公羊聞聞這個,又嗅嗅這個,最終還是趴在了母羊的背上抖動了起來。
祥子偷偷瞅了阿娜爾罕一眼,見她似有羞澀的扭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而掛在臉上的一抹緋紅卻暴露了她的內在情感,祥子心裡明白,阿娜爾罕是懂的。
買買提讓三個女人熬了一大鍋羊湯,晚飯就省去了淑珍和娟子的辛勞。於是,祥子索性將人湊齊,大家一起琢磨琢磨湖中的道道。
聽虎子繪聲繪色的講完湖中神馬的發現,祥子沉吟片刻,微微一笑說:“這就清楚那貨咋就偏要從南岸下水咧。”
說着,又拿出布條讓衆人看,賈虎仔細聞了聞,若有所思的嘟囔道:“從前江湖上也有傳聞,說是有種粉末可以在夜間發光,用來做記號,會不會......?”
祥子聽了,猛然一拍大腿,神情興奮的說:“抓緊吃飯,今晚可能有好戲看哩。”
月像是真的感受到了太陽的多情,竟然羞澀矜持得遲遲不肯離宮。知趣的星星也氤氳在一片朦朧裡,寧靜的湖面,顯得空曠而又迷濛。
岸邊的步話機,突然發出兩聲節奏分明的沙沙聲,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暗語——目標出現。
於是,虎子便和張亮徐明悄然的潛到“馬”的附近守株待兔。剛選好位置,虎子突然想起了那個神秘的布條。於是,憑着記憶,慢慢移向“馬”的懷抱。果然,一點熒光弱弱的隨風閃爍,好似一羣螢火蟲在搶奪着新娘似的,儘管蘆葦隨風搖曳,也死死的圍着不肯離去。
虎子欣然一笑,又悄然的躲在了近處的暗角,只把明亮的眼睛露在了水面。剛剛擺好姿勢,便覺一團黑色緩緩朝自己靠近,定眼一看,原來是隻失戀的野鴨,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全然不顧近在咫尺的危險。虎子有了上午的經驗,未等野鴨親着自己,就矮身藏進了水裡。
祥子說是要去趟湖邊,兩個女人立刻躍躍欲試的收拾起了行頭。祥子知道攔也是攔不住,只好抿嘴一笑任她們忙活。阿娜爾罕鬼精的湊到淑珍跟前,頭倚在淑珍的肩膀小聲說:“我也想去。”
祥子循聲望去,卻與買買提期待而又熱忱的目光碰在了一起。於是,嘿嘿一笑說:“去套車吧,夜晚馬多了響動太大,我們一起去。”
見淑珍將件夾襖穿在了阿娜爾罕的身上,又去伸手拿鏢袋。祥子嘻嘻一笑說:“又不是去打仗,拿它幹啥?再說這麼多人哩,還怕他跑咧不成?”
淑珍抿嘴一笑說:“習慣咧,夜裡出門總想着帶它。”見淑珍戀戀的放下了鏢袋,祥子暖暖的瞅了她一眼,輕聲說:“要不,把槍帶上吧?”淑珍噗嗤一笑,自嘲般的拍了拍後腰。
虎子剛剛把頭伸出水面,還沒來得及擠吧乾淨眼裡的水,就聽的側後嘩啦一陣水響,只見一對野鴨騰空而起,懵愣間有條自南而來的小船,像片樹葉般悄然的從身邊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