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暖看着那羽棱尚搖晃的三支箭一陣脊背發涼,要不是蕭此警覺,他們倆就被紮成三孔插座了。
“箭術不錯,跟在疏翎身邊多少年了?”蕭此卻一點不緊張,將小徒弟安放好,自己拍着身上的雪碴站了起來。
隔着一片田,一名身材修長挺拔的青年手持彎弓,神情肅穆地看着他們,沉聲說:“金部護法蘇丞,奉陛下之命取那姑娘人頭,勸你莫做無謂的抵抗。”
千秋暖聽那是疏翎派來的人,立刻大叫:“疏翎的人?抓活的!”
蕭此嘴角一抽,忘了駁斥蘇丞傲慢的語氣,回頭瞪着躲在自己背後逞威風的徒弟:“抓他做甚,金部護法五年一換人,遠不是什麼稀罕人物,你別指望捉回去疏翎會來贖人。”
“誰稀罕她的贖金,抓回去割鼻剜眼,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這話一出,蕭此和蘇丞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不約而同想這小妮子到底跟哪兒學來這麼歹毒的心腸。
千秋暖看蕭此不動,以爲自己又說了蠢話,聲音小了:“不行?那……綁起來,撓腳板心?”
蕭此:“……”
蕭此似笑非笑地問:“先奸後殺?誰奸,你?”
千秋暖謙讓地點頭哈腰:“這哪兒成,好事兒當然師父先請。”
師徒二人言語打趣,完全沒把對面的蘇丞放在眼裡,對方好歹是金部護法,被千秋暖奚落也就罷了,蕭此臭名遠播,被他嘲笑簡直是奇恥大辱,登時按耐不住,棄了弓箭抽出腰間佩劍,怒喝一聲衝過來。
“一邊坐着看就是,師父把人捉回來給你玩。”蕭此將千秋暖推到身後,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論單挑功夫,蕭此自稱僅屈居炙燕之下,所以千秋暖對這沒懸念的打鬥相當放心,在田埂上坐了,清清嗓子,開始評頭論足——
“誒,蕭此,金部護法怎麼看起來跟小弱受似的,你看那水蛇腰,楊柳臂,桃花眼,都是幹什麼吃的喲?”
蕭此哈哈大笑:“說得好,跟在那樣一個女人身邊,時間一久就忘了自己是男人了吧。”
拼了全力也落下風的蘇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千秋暖連聲嘖嘖,又說:“看看看,那怨念的怨恨的怨毒的眼神兒,甚是銷魂啊。”
沒一會兒工夫蕭此就將蘇丞按在了地上,手則不懷好意地在他屁股上摸:“疏翎真是沒眼光,這也算是上等貨色了,居然因爲年齡大了就拋棄,實在浪費。”蘇丞恨得牙癢,偏偏他說的又是事實,掙脫不出來,乾脆擺出一副愛殺愛剮悉聽尊便的姿勢,直接不反抗了。
“別摸啦,光天化日的,就算是小受受也會害羞的,”千秋暖樂顛顛地湊過來,“你說他因爲年紀大被拋棄了?他不是護法麼。”
蕭此撇嘴道:“你別以爲護法位列神界就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了,我跟着炙燕那會兒,成天被他當做小廝使喚,反觀玖真在你手下,那真是如魚得水,頂在頭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金部護法全都是疏翎玩膩了不要的男人,會派來殺你的,更是看在眼裡煩在心裡的了。”
千秋暖眨眨眼,在蘇丞面前蹲下來:“是這樣嗎?”
蕭此大笑:“知道就好了,這話怎能問他?沒你這樣往人傷口上撒鹽的。”
千秋暖沒好氣地翻白眼:“這不是你先撕開的傷口麼,我不撒點鹽多對不起你的諄諄教誨。”
被按在雪地上的蘇丞咬着牙不說話,儼然視死如歸,千秋暖不免好奇:“你就那麼喜歡她呀?她讓你來送死,你難道不知道?”
“許是疏翎對他說,殺了你就能重新寵幸他罷,”蕭此幸災樂禍地捏了捏他的脖子,語氣曖昧,“那種女人有甚好,不如跟了我吧,只需一次就讓你一輩子也離不了我。”
千秋暖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罵道:“算了吧你,玩膩了照樣把人扔了,你也高尚不到哪裡去。”
蕭此卻一本正經地糾正:“話可不是這麼說,疏翎再是千嬌百媚嫵媚多姿,也只能看,不能碰,跟了我可就不一樣了。”
蘇丞這時頭上暴起青筋,怒罵道:“你這無恥之徒!別以爲人人都和你一般下流,你會淪落到今天這地步,無非是你對……”話沒能說完,蕭此眼一沉,沒有什麼動作卻逼得他吐了一大口鮮血,浸在白皚皚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蕭此危險地笑着:“哦?你貌似挺了解我的,想不想再瞭解得更透徹一點?”
吐血的蘇丞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說不出話來,蕭此笑眯眯地擡頭對千秋暖說:“剛纔的主意不錯,拖回去先奸後殺。”
說是這麼說,蕭此對疏翎玩剩下的男人卻是興趣缺缺,隨便用麻繩一綁,往房間地板上一扔,就到一邊翹着二郎腿喝酒去了。
千秋暖則興致勃勃地到客棧後廚的竹籠裡撿了根公雞毛,再一陣風似的奔回來,學着蕭此的樣子奸笑:“嘿嘿~小盆友,姐姐疼你來了。”
蕭此差點被酒嗆到:“你別玩太狠了啊,當心店家報官。”
“知道知道。”
蘇丞剛吐過血,小臉寡白寡白的,清秀的眉眼透露出驚慌之色,盯着她手裡的雞毛。
千秋暖蹲下身去,抱着蘇丞一隻腳將他的鞋拔了,又將他的襪子脫了,晃了晃手中的羽毛:“天下之大,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少麼,疏翎不要你,你可以找別人嘛,比如我呀,你知道我現在白手起家很不容易,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你要是肯投降,本姑娘宅心仁厚,也許會饒你一命。”
蘇丞緊閉着嘴不說話,蕭此卻慢悠悠地插嘴:“笨丫頭,他體內只有金靈根,就是投了你也沒用。”
“是麼,”千秋暖開始撓他腳心,蘇丞一臉忍無可忍,頭上冒出汗來,“那殺了算了。”
蕭此剛要點頭,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嘴角一彎:“等等,他若是肯降,我倒是有辦法讓他爲你所用。”
千秋暖眼一亮:“什麼辦法?”
“等他降了再說。”
於是一整個下午,客棧裡都回蕩着刺耳又抓狂的笑聲,蘇丞剛開始還能勉強忍住,漸漸地開始抽搐,掙扎着想躲開,一腳差點沒踹在千秋暖臉上,於是一旁看戲的蕭此不樂意了,出來護短,直接把他仰面朝天放上圓桌,手腳打開與桌腿牢牢綁在一起,千秋暖讚歎了了一句人爲魚肉我爲刀俎,撓得更加歡樂了。
估摸着差不多了,千秋暖停了手,在他身邊好整以暇地坐下,問:“想好了麼,要不要投降?”
蘇丞早就笑得沒力了,此刻仰在圓桌上,滿面潮【縱橫】紅,汗溼層衣,四肢大開,完全是任人採擷的造型,半天也提不上一口氣回答她。
“你有兩下子嘛,兵不血刃就讓這小子好像被輪了一圈似的,不過下次得找團布把他嘴塞起來,叫得太難聽了。”蕭此表揚之餘,還挑三揀四。
千秋暖鄙夷地瞥他一眼:“對你來說只有叫【縱橫】牀最好聽。”又用差不多撓爛了的羽毛戳了戳蘇丞的臉:“降不降,不降我接着撓了啊。”蘇丞臉上現出絕望之色,上氣不接下氣道:“等、等等!”
蘇丞歇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順過氣來,千秋暖也不催,就在一旁心情很好地哼歌:“謝謝你教會我愛需要兩顆心,謝謝你示範了什麼人該放棄……”
蕭此好奇地問:“唱的什麼?”
千秋暖豎起一根食指:“洗腦歌。”指了指蘇丞,蕭此會意,不再多問。
喘夠了,蘇丞嚥了下口水,啞着嗓子說:“十八年前,陛下將我從被戰火洗劫的村落中救出,我受了重傷,是陛下不分晝夜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對於她,我除了愛慕之心,更有感恩之情,我的命是她救的,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千秋暖好笑道:“你跟了她十八年,難道不清楚她的秉性如何?她會把你救回去,無非是貪圖你的美色嘛,這種人你何必念念不忘。”
蘇丞微微垂下眼,黯然道:“我當然很清楚,我愛她,原與她無關。”
如此情聖的臺詞從他嘴裡說出來,一大一小倆流氓竟然無言以對,好半天千秋暖才放棄地聳聳肩:“既然是這樣,那我只好殺了你了。”
“請吧,若我的死可以減輕你對陛下的恨意,也算是我爲她做的最後一點事。”蘇丞說完,安靜地閉上了眼。
千秋暖勸降失敗還被聖母受的光輝晃瞎了狗眼,老大不高興地拔出蕭此插在靴筒裡的匕首,“嚓嚓嚓”幾聲……把他手腳上的麻繩給割斷了。
蘇丞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千刀萬剮,困惑地扭頭看她。
“看什麼看,還不走難道想蹭飯?”千秋暖沒好氣地,“受過疏翎救命之恩的那個蘇丞已經被我殺了,你可以滾了。”
蘇丞愕然坐起,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此,後者無所謂地攤手:“還不滾,等着被我睡?”
確認他們放過了自己,蘇丞翻身下桌,對千秋暖深深鞠了一躬,什麼也沒說,赤着腳走出了房門。
蕭此把玩着青銅酒杯,笑道:“你別的不行,收買人心倒是一套一套的,老實交代,當初替我擋炙燕的進攻,是不是也算計好了,打算奴役我?”
千秋暖雙手叉腰衝他吐舌頭:“你?哼,真要算計你,就得騙得你愛上我,然後一輩子乖乖跟在我腳邊做忠犬。拿自己小命開玩笑,你當我腦殘?”
蕭此嗤笑:“從來不知道愛是個什麼。”然後起身出門,“我去叫人送飯上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起就沒牀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