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霓站在他身側,垂落的發被風吹起,她換了個位置,讓自己不用面對那呼嘯寒風。
踮起腳尖,又瞧了一眼從後邊漸漸過來的莫雅薇,遲疑着開口,“你最近,和陸原見過面麼?”
“沒有。”
“突然提他做什麼。”
陸長銘正煩擾着她的態度,像是對着一個全封閉的玻璃瓶子,無從下手。
如今蘇霓又一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他的臉色便立刻沉了下去。
說到底,對這個弟弟並沒有太多關注,較之陸宅其他人的態度來說雖是好了不少,但當他提出過年要回陸宅時,便不自覺地多藏了份心思。
蘇霓似乎明白他心中那抹煩亂,主動道,“陸原……應該沒有想過要和你爭奪陸家的東西。”
“他只是,有其他的打算吧。”
想了想,本欲提陸原和莫雅薇的事,但莫雅薇已經走了過來,慢慢地靠近站在陸長銘身側。
“要離開了麼,蘇霓。”
“我想讓長銘順路送送我,你不介意吧?”
蘇霓覺得可笑,實在不明白爲何莫雅薇還對她有這樣明顯的敵意。
她沉吟幾秒,忽然開口,“自然不介意。”
“希望莫小姐也不要多想,你說的對,我們早已不是敵人。”
說到底,無論是陸原抑或陸長銘,與現在的她有什麼關係呢。
陸長銘蹙了蹙眉,似是不太明白蘇霓話裡的意味。
冷風吹起他的發,他眼睛一眯,被蘇霓未達眼底的冷笑震了震,而後卻壓根不曾理會這些,聲音低沉性感,“太冷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的。”
蘇霓很快拂開他的手,依舊是那副柔婉嫺靜的模樣,而微微揚起的頸子雪白,因爲冷風吹拂而起了一些小顆粒的皮膚讓陸長銘再度眯起眼。
“接我的人到了。”
話音剛落,一輛藍色奔馳便停靠在幾人面前。
車窗玻璃緩緩打開,露出男人那張再眼熟不過的臉。
“霓霓,上車。”
“陸先生,莫小姐,再見。”
蘇霓還點了點頭,十分禮貌,甚至主動和莫雅薇對視一眼,面帶淺淺的笑容。
她看起來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然而離開時那流暢的速度,終於是泄露了一絲急切。
沒人知道陸長銘的行爲,還會對她造成多大影響。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偏生一顆心,總不受控制。
陸長銘站在原地,伸出到一半的手僵硬地懸在半空,只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直到人上車、又消失在視野裡。
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音,“那個男人,好像和蘇霓很親密的樣子,長銘你認識麼?”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一次呢,似乎是上回蘇霓解決那小女孩案子的時候。媒體報道時他的臉一閃而過……”
話裡話外的,只會讓陸長銘想起,他們倆的相識,或許還是因爲自己!
想到這,他心緒越發煩亂起來。
自是不會去應莫雅薇的話,只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下,深邃幽深的眸裡有些莫雅薇猜不到的情緒。
可他只一個眼神,便讓人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覺。
莫雅薇也不多說,畢竟他此時的表現已經側面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見他往車旁走,勾起脣,便默默跟了上去。
……
“忽然叫我來接你,就是爲了這個?”
車上,單澤奇等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帶着些許戲謔的意味,笑着看她。
“他還糾纏你?”
蘇霓搖搖頭,“不算糾纏。”
垂下眸,很好地掩蓋了自己的心思,只輕聲道,“他那樣的人,心高氣傲慣了,約莫是不開心被我甩了吧。”
“可你正驚慌失措。”
單澤奇總是一針見血,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了下,短短几個字眼,便作出結論。
被戳中心思,饒是蘇霓,眼神也有了波動。
她乾脆別開眼,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究竟有多出息,這樣簡單的就叫人看透了心思。
隨便送她一條項鍊,隨意至極的幾句情話,就已然讓她兵荒馬亂。
車內更加靜謐。
單澤奇溫溫淡淡的聲音在裡頭響,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像是隻在輕聲訴說着什麼,“你清楚,他的改變足以讓你心軟。”
“陸長銘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瞭解,但我至少了解你,你心裡藏着事。”
蘇霓笑了下,清冷的目光從窗外霓虹移動到他身上,失笑,“我竟不知道單醫生什麼時候轉了科室,成了心理醫生?”
“我沒有惡意。”
輕嘆,單澤奇輕輕推了下鏡框,車速仍舊平平穩穩的,並未因蘇霓的話而受到影響,“你應該能看出來,我雖然調查過一些東西,但沒做過傷害你的事。”
“是,否則你以爲我們還能是朋友?”
蘇霓從不否認自己的冷漠。
單澤奇是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帶着那樣明顯的目的。
只是因爲他的目的沒有惡意,才一起走到今天。
想到這,蘇霓情緒又低落無比。
光線搖曳的車內,只聽見男人低低開口,“前幾天有同事在醫院見到了你,病了?”
“沒。”
蘇霓再度將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冷冷的也看不出情緒起伏。
這幾天路上車少了許多,年關將近,城區內人也漸漸少了。
“沒生病,就是懷孕了。”
“譁!”的一下。
車子胡亂顫了顫。
蘇霓握緊安全把手,瞧着臉色僵硬的單澤奇,失笑,“單醫生?”
“怎麼會……懷孕了。”
他開始自言自語,偶爾看向蘇霓,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最後選擇將車內暖氣調高,又隨手把後座的毯子扔在她身上。
是不敢置信、又有些驚喜的眼神。
“我才離婚不久,懷孕也不算意外吧。”
“嗯。”
單澤奇想了想,濃眉緊縮,似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多打量了她幾下,“多大了?”
“快五週。”
“掛在哪個醫生名下?”
“趙醫生。”
蘇霓有問必答,一雙眼睛格外清明,未曾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
等到最後單澤奇輕嘆,有些莞爾、又有些複雜地望着她,“這樣,明天來一趟醫院,我替你重新檢查一遍。”
“好。”
她點頭,似乎格外信任他。
或許緣由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畢竟這世上有些人與人的關係,會因爲一些奇特的東西相連。
很快到了公寓外,單澤奇沒有立刻打開鎖,而是有些陰鬱不解地望着她。
“蘇霓,孩子……”
“需要父親。”
“我知道。”
他皺着眉,看了看蘇霓,又看了看自己,有些爲難。
最終還是咬牙,“你怎麼打算,留在海城,陸長銘遲早會知道。”
蘇霓卻是想得簡單,只輕哼了聲,“知道又怎樣,他還能搶回去不曾。大不了我到國外去生,這孩子、我一個人的。”
……
誰也不敢和她搶,那是她身上的肉。
單澤奇到後來很久想起蘇霓當時的表情,齜牙咧嘴的,已有護犢的模樣,仍會失笑出聲。
……
下車,進公寓。
“滴”的一聲,電梯停在五樓,蘇霓沒有遲疑便踏了出去。
她本是要直接去門邊按密碼的,可擡起頭,就瞧見了那站在窗戶邊上的頎長身軀。
男人本是背對着他,仍舊是年會上那套西裝,包裹住那性感迷人的身形,等到電梯打開,他便緩緩回頭,目光正好與蘇霓相對。
“你們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纔到。”
“單醫生開車慢,倒是你,來這做什麼。”
蘇霓語氣越發的冷漠,“是我剛剛沒有說清楚,還是你覺得這麼跟着我,就能改變事實?”
“你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忽視他、拒絕他,甚至當着那許多人的面,讓他顏面掃地。
這一切陸長銘都再清楚不過。
蘇霓挑眉,“既然如此,還來幹嘛。莫小姐這麼快就送了回去?”
“嗯。總之,你說清楚了,但我沒有。”
他站直身體,忽然伸出手。
男人的力氣本來就大,明明沒用什麼力氣的,就足夠將人拉動。而蘇霓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便誠實地做出反應,直直跌到他懷裡。
熱燙、僵硬。
她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抵抗在男人胸前,掙扎幾下不能動彈,才發現他不但將自己困在牆壁與人之間,甚至雙手,還緊緊箍住了她的腰。
“你總是不乖,連我說話都不願仔細聽。我只能採取這種法子。”
陸長銘似是很無奈的樣子,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有多享受。甚至還故意低下頭,任憑灼熱的氣息落在她鼻尖。
兩人鼻尖的距離幾乎不足一釐米,蘇霓只覺得眼前一片深黑顏色。她哪怕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楚陸長銘的表情,只能緊緊盯着那深黑的眸。
忽然有了窒息的感覺,許是因爲這裡太過安靜,讓她連呼吸聲都不自覺收斂起來。聽了男人的話,只好別開眼,有些煩躁地道,“那你到底要說什麼。”
“嗯……”
他還遲疑了下,也不知是緊張抑或其他。
蘇霓只好瞪大眼,心一下子也跟着他一起緊了緊。他說話時身上熱燙的氣息便不住往她身上鑽,無孔不入的樣子,連帶着那些淡淡的薄荷氣味也入了鼻腔。
有點蠱惑人心的意味……
“霓霓,我們要不然,重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