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爺爺聞言笑道,“無礙無礙,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傷嘛,總歸是會好的,毒肉翻出爛掉,好的肉纔會長出來。”
榮月兒眨眨眼,裝懵懂,“雲……我乾孃可是生了麼?今晨醒來便聽先生說,是寶寶要出世了,眼下卻是如何了?”
“母子平安,就在方纔!”雲爺爺笑道,他雖然沒有看見,也沒有聽到裡面人說,但是卻早知道蘇雲嫿生的定然是個兒子。
榮月兒一聽,拍手笑道,“哈,月兒有弟弟啦!現在就去瞧瞧。”
言訖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儼然是個無憂無慮的幼.童模樣。
雲爺爺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笑的無奈,“可當真是個奇怪的孩子,明明不過七歲,有時候看來竟有滄桑的味道,可一眨眼,她又一派天真浪漫了,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這等年紀,只要活着就該是無憂無慮的呀……”
這番話,說的一貫溫潤又長袖善舞先生越發沉默了,若有所思,神色十分複雜。
雲爺爺以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但是卻只假裝沒有看見,笑道,“張先生,你這傷口卻是包的極好了,老朽也無須爲你換藥,這便給你開個解毒的方子,你自去我百草堂中取吧。”
張安點點頭,就取了藥方離開。
“先生不去瞧一瞧小世子麼?”雲爺爺忽然問道。
張安微微一怔,繼而搖搖頭,“改日吧,一日未出去,天知道外面張氏和韓氏鬧成什麼樣了。這賬房的事兒,到底是丟不得的。再則,見世子總不能兩手空空。”
雲爺爺捋了捋鬍子,“那便快些去吧。”
張安倒是真的沒有兩手空空,但卻總是挑榮月兒不在耳朵時候去。
不知道的人也不覺得如何,但是蘇雲嫿和慕容承景卻對此表示憂慮。他們是一心想要留下張安的。可現在這境況,卻是留不久的樣子了。
榮家一直被他視爲不共戴天之仇,他願意放過榮月兒不殺,已經是難能可貴,但是要他追隨一個養着榮家大小姐的主子,他是不可能的做到的。
慕容承景鬱悶不已,張安能在自己身邊蟄伏這麼多年都不被自己發現,就可見此人的品性與能耐,而今一顯身手更是讓他刮目相看,此等人才,着實是不想放。
蘇雲嫿從他蹙眉的動作中就讀出了這些,嘆道,“我原便應過的,但求相護一回,卻不強求去留。如今張安卻也算是應了承諾了。”
慕容承景嘆息一聲,也是無可奈何。
“京中王府的事兒可有了進展?”蘇雲嫿忽然問道。
他們需要勞心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只放在一件事兒上。
慕容承景溫柔地揉了揉妻子的發,“你且安心養着身子,京中的事兒還不消你擔心。那毒婦也就那三板斧了,放火、買兇、潑髒水。前兩板斧過了,如今應當是在父皇面前嚼舌根吧,來來回回。從來都只這麼點手段。”
蘇雲嫿微微皺眉道,“有‘三人成虎’之說,亦有‘人言可畏’之嘆,嚼舌根一事可大可小,但是卻不能小看。更
何況……”
“你放心。”慕容承景笑道,“不管皇后在父皇面前說了什麼都是不要緊的,饒是父皇有心,也未必真能拿本王如何!”
她不解,只微微挑眉。
慕容承景卻不打算解釋,只是淡淡道,“大抵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夫人你安心將養即可。”
蘇雲嫿低眉斂目,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緩緩靠在了他的胸前。“嗯。”她知道的,慕容承景從來都不是像如今表面看起來那麼與世無爭。
即便是真是無爭,那也是對太子。眼下那些人如此步步緊逼,他又豈是坐以待斃之人?
她也並不覺得慕容承景不和她說安排是外她,因爲她更明白,那是他的溫柔,和想要相護的決心。
眼角的餘光落在幼子的搖籃之上,她心中就覺得一片柔軟,但同時,某些信念也就更加堅定了。
而彼時的紫禁城皇后所居的正殿裡,皇后一腳踹翻了底下跪着的一個太監模樣的人,“你這個廢物!找的都是些什麼沒用的東西啊?竟然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皇后娘娘息怒啊……”那太監伏在地上,顫抖着聲音解釋,“龍巷路途遙遠,又聽那丫頭說,那莊園中更是地形複雜,許多費些時間……”
皇后眸中皆是怨毒之色,冷冷道。“你還敢狡辯!敏意,將那東西送給陳公公……”
“是!”跟在皇后身邊的掌事宮女敏意恭敬地應了一聲,就轉過了屏風去。
那太監伏在地上哪裡敢接,只抖如篩糠地驚呼,“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求娘娘再給奴才一個機會……”
奈何上座那人半點不爲所動不說,怒意反而愈盛。
不多時,喚作敏意宮人就從屏風後繞了出來,手中卻是多了一個反反正正的盒子。然後,這個盒子被放在了那個伏在地上的太監面前。
他抖了一會兒,忽然卻在這個盒子被放在他面前之後,全身都僵住了。
因爲,隔着這麼近的距離,他已經聞到了盒子裡隱約的血腥味兒和腐臭味兒。再看這個盒子的大小,他心中多少已經猜到了裡面的東西。這下,卻是驚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盒子漂亮吧?”皇后冷眼看着地上的太監,咬牙切齒道,“這是早晨本宮用膳的時候,有人特意送到宮門外的。本宮估摸着公公會喜歡,現在就賞給你了!”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這陳太監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只知道不停的地磕頭。
皇后面無表情道,“公公不如打開看看吧,也好死的明白些。”
那太監眼下哪裡還敢動彈,他甚至連直起腰的力氣都幾乎要嚇得沒有了。
“敏意,你幫個忙吧。”皇后淡淡地吩咐。
敏意得令,就對另外兩個宮女兒使了個眼色。而後,她蹲下身去打開了那個盒子。
盒子裡的,是毫無疑問的一個人頭。人頭保存的雖然好,但因爲時間的緣故,已經隱隱有了腐爛的意思。不過,倒是不影響容貌的辨別。
這是一顆女人
頭,模樣分明就是數月前,他回家探親的時候在龍巷鎮郊外遇見的女人!也就是在這次的行動中,帶路的人!
她竟然死了?任務失敗了麼?怎麼能夠!他請的可都是江湖上排的上號的殺手啊!
縱使陳公公認出了人頭,但還是被另外兩個粗實宮女押着,與這人頭來了個臉對臉,鼻尖對鼻尖。
那腐臭就如跗骨之蛆,迅速鑽進陳公公的鼻腔,直衝腦門。他被這驚嚇的已經不行了,眼下被屍臭一薰,竟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娘娘,他昏過去了。”敏意微微皺眉道,爲的就是等皇后的下一步指令。
皇后的臉上帶着冷漠和厭惡,“和那顆頭一塊埋了吧,記得埋最後一點的時候,給本宮潑醒咯!給他下輩子長長記性!”
榮剛進來的時候,恰好聽見了這最後一句,驚地一愣。
皇后一見他來了,臉上頓時變了模樣,眼中也劃過了驚訝,但更多的是歡喜。她竟然滿臉堆笑地站起身,迎了上去,“啊呀,你怎麼來了?”
對此,這芳華宮中的宮女竟然也是見怪不怪,甚至都自覺地避了出去。這境況,卻似乎榮剛不是頭一次出現在這芳華宮中了。
可是,要知道,大昭雖然民風開放,這後宮不得干政也是明文規定的事兒。後宮中,基本上不會有朝臣出現。饒是蘇鶴那等有妹子在宮中的,也是很少能在後宮中與德妃相見。
可榮剛這個一來和皇后無親無故,二來又是個外臣。此刻竟然如此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芳華宮中,宮女兒們甚至不以爲怪地避下去,那這皇帝頭頂,未免就有些綠油油的意味了。
“微臣榮剛,見過皇后娘娘!”榮剛倒是恭恭敬敬地行禮了,看上去也是落落大方,並不以自己出現在這裡而爲異。
皇后親自起身扶起了他,“榮大人快快請起,不必拘禮。”
榮剛起身之後,依然是一本正經的模樣,甚至還畢恭畢敬道,“微臣本不該在這等時候叨嘮娘娘……”
皇后卻是有些不耐煩了,嗔怪道,“這裡又沒人,你假正經什麼呀!”
榮剛心中只嘆,女人就是女人,不知道謹小慎微。就算是皇后,也不過如此。當然,這種意思他不能直接地表達出來,只說這是因爲自己這次是白天來的,萬一有人看見,若問起也好回答的理直氣壯些。
皇后倒是覺得他多此一舉,來都來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呢?這不虛僞麼,當即就拉着榮剛要往內寢去。
榮剛面上看起來半推半就,但是心中卻是十分願意的。一來是覺得皇后這嬌羞中又帶着渴盼的模樣十分誘人;二來麼,接下來的事兒將會讓他享受帝王般的待遇,光是想想這點兒,他每每都激動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