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的一番針對時局的解釋,讓本以爲自家父親見比不得曹操受天子寵信,而生出了尋找“外援”心思的董琳,一時間目瞪口呆。竟然是爲了去見另外一個女人。
雖然因爲天子年幼,尚且不能人道,兩人之間還沒有真正做成夫妻,但畢竟也一同相處了數年。董琳雖然年幼,但畢竟生長於豪門世家之中,又嫁入皇家爲貴人,政治上多少也懂得一些,加上女孩都比較早熟,對於劉協的瞭解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一些,自然明白倘若天子後(宮)之中再多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的父親是曹操的話,其實一直都在起跑線上原地踏步的自己,在天子漸漸長大之後,自己的地位將變得如何。
“爲何偏偏是秦旭!”董琳被董承的一番對時事的剖析之言說的彷彿抽乾了渾身的氣力,怔愣了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啊?”董承對自家寶貝女兒突然的變化自然曉得原因爲何,心中竟然涌出幾分難言的激動之意,強嚥了口唾沫,頗有些訕訕的說道:“剛剛爲父也對你說過了,這秦旭來咱們家中養傷,其實也是曹操的一計,爲的就是不管我等怎樣選擇,最終後果都是曹操得利。爲父思量許久,覺得此番這曹操陰謀唯一的破綻之處便還是在秦旭身上。你也知道這秦某人因爲上次救駕之事已是簡在帝心,而其又同琳兒你以及爲父皆不對眼。倘若我等大度不去計較秦旭前事,琳兒你也拿出貴人的氣度來,化解了這段仇怨。那麼,你身邊的這些曹操兵士就算是想故意撩撥秦旭的護衛,你我父女二人也足可以因爲秦旭而置身事外。哪怕是讓天子來處置,也至多是一個背後分別站着曹操呂布的兩邊護衛,私下鬥毆而已,撐破天我等也只是個管教不嚴之罪,可那曹操也是跑不了,如此,也算扯平了。”
“可……可父親,那秦旭不是好人……”董琳似乎又想起了幾月前,在長安城外,被西涼敗兵重重包圍挾裹奔逃之時,本來是因爲自家父親的出現纔好容易有幾分安穩,可秦旭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馬車之中。那目無天子的囂張問話,那肆無忌憚似乎能穿透衣衫的眼神,都讓董琳有些承受不住這種對皇權的“侵犯”。更遑論這賊廝竟然還敢頂嘴和借天子之口挖苦自己。
而天子也好像着了魔似的,根本不理會自己的直言相勸,一門心思的就好像“迷信”上了秦旭似的,任由這賊子擺佈。儘管最終的事實證明當時秦旭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而且在那個時候也無所謂禮節不禮節,可董琳就好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就是看秦旭不順眼。
但是現在,自家老父董承竟然又因爲老董家此番被曹操算計,竟然讓自己去侍候這賊廝用藥,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讓董琳有些難以承受。不過董琳畢竟被董承寵愛了十幾年,父女情深之下,最終董琳還是敗下了陣來。老父爲難的樣子,也讓董琳有些心裡難受。
“好在那秦旭身受重傷,權就當自己在餵豬狗了!”董琳恨恨的想到,腳步卻是開始向秦旭所在慢蹭蹭的走去。
“女兒快些去,太醫吉平大概已經根據那曹操所派醫者開的藥方煎好了藥,此去正當時。噢,對了,那秦旭身爲徐州刺史,武亭侯,又是特進衛尉,徵東將軍,如此顯赫的官職,身邊不一定只有這些明面上的人,背地中肯定還有人在護其安全。你需切記不管身邊有何人,都要做出一副關懷備至,親嘗湯藥的樣子,記住了麼?”董承自然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的脾性,倘若自己不再這麼着重的囑咐一番的話,沒準自家這寶貝女兒火氣上來,真敢將滾燙的湯藥潑在秦旭臉上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知道了知道了!”董琳不耐煩的衝董承嚷嚷了一句,忽然見前方吉平帶來的下人手託着一盞冒着滾燙熱氣的湯藥向被陷陣營兵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秦旭所在而去,面色登時一轉,又變成了一副聖潔高貴的模樣,揮手招來侍女低聲耳語了幾句。
“吱呀……”因爲被厚厚的桑皮糊住了窗戶,略有些昏暗的房間,門突然開了,不過也只是一條僅容身入的小縫隙,一個大紅色的身影託着一盞湯藥躋身進來,向着在牀上“昏迷”亦或是“熟睡”的秦旭走來,木門卻隨手被守護在外的陷陣營兵士關上。
秦旭其實並沒有睡着,整日間裝病號,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軟榻之內,被一羣陷陣營兵士擡來擡去,久了也是累的緊。此番剛剛要起身在這房間裡溜達溜達,哪怕是站站呂玲綺終於成功教會了自己的樁也好。總比干躺着無聊要舒坦的多。可就在秦旭有這個想法還沒有實施的時候,門外陷陣營兵士竟然一反之前的嚴謹,貿貿然就突然放進個人來,可是差點讓本來馬上就要起身的秦某人心中咚咚直跳。
怎麼個情況?此番護衛秦旭來董承的國舅府邸養傷的陷陣營兵士,可是秦旭在司馬冒、老許、孔斌等相熟的陷陣營都尉幫助下,自五百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每個人都有以一當十的本事那是誇張,但若是這五十人一起衝鋒,便是對上地方數百近千人,勝負也實在難料,足可見這些人的戰力。最爲重要的是,這五十人在臨淄皆安了家,對青州的忠誠度不敢稱第一,也絕對是些可以託付後背之人,怎樣這回卻是突然放進了一個大活人了,也難怪秦旭嚇出了一頭的冷汗。
“唔,這大冷的天,陰沉沉的,這賊廝竟然還在出汗,莫非真的如同傳說中的那樣,此人命不久矣了麼?”董琳似乎是根本就沒有懷疑董承所聽傳言說秦旭身受重傷的消息,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自家府邸中安置秦旭的房間,走進秦旭面前,仔細打量着這個目無君上,目光也肆無忌憚的小賊。
秦旭並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帥哥,最起碼以大漢的審美標準來說,秦旭的相貌充其量只能算中人。因爲躺在牀上的原因,髮髻被人打散,也沒有來得及盤起,用根粗布隨便的束在了綸巾裡,機變是兵者,嘴脣也是微微張開,喘着粗粗的氣息。
“罷了罷了!只當是爲我董家謀一絲生機,且便宜了這個猖狂的賊廝吧!”想起自家父親的“諄諄教導”以及充滿着乞求眼神的雙眸,董琳總算是熄了打算將這滾燙的藥湯全潑在某人臉上出口惡氣的念頭。嘆了口氣,拿個調羹攪和勻稱了藥汁,舀起來一勺,濃濃藥香直刺鼻心,直讓董琳猛皺眉頭,卻還是認命一般的用小嘴試了試溫度,放在了一旁。
“咳咳!”秦旭本就是裝的,就憑秦某人那拙劣的演技,在感覺到有陣暖暖的香風靠近之後,本來是微微闔着的眼睛,也小心翼翼的挑開一點小縫隙,卻見到了手持調羹,正親自爲自己試藥之人的廬山真面目,差點讓秦某人叫出聲來。
“哼!小賊你別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落在我的手上!”董琳被秦旭猛然間的咳嗽給嚇了一跳,本來只打算沾沾嘴脣試試溫度的調羹被她自己人爲的傾斜了一下,竟是把太醫吉平給秦旭煎煮的藥汁喝了一小口,頓時讓董琳緊皺起了眉頭。吐了幾口口水,又試着乾嘔了幾下而不得法,董琳的臉色更差了,一張不施粉黛的嫩臉也不知是被剛剛嗆着的藥汁刺激還是怎的,涌上了幾分豔紅之色,氣息都有些不勻稱了。也沒有注意到躺在牀榻上的秦旭聽了她這似乎自然自語的話後,嘴角隱約的抽動。
別院另一頭,董承打算時刻盯着自家女兒帶來的這些天子近衛,不讓他們有機會同秦旭此番帶來的護衛有接觸的時機,以防會發生自己預想中的事情。而身爲天子近衛的曹軍兵士也是奇怪,董國舅這是怎麼了,就算和自家主公有隙,也不必拿這些兵士出氣吧?盯着自己這些人都有小半個時辰了,卻是一句話不說,也不見動換,也不知道是何道理。有兄弟內急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強行忍着。而且來時自家主公確實也有些吩咐,可有董承在這,也着實不好有所動作。
“董國舅!你可讓某好找!”兩方各懷心事的大眼對小眼之時,身材幹瘦,留着一縷山羊鬍子的吉平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上來就湊近董承身邊,低聲問道:“那秦旭怎麼樣了?有何動靜?”
“吉太醫此言何意?什麼動靜?”董承有些被吉平這沒頭沒尾的話問的一頭霧水。什麼叫秦旭怎麼樣了?
“咦?不可能啊?老夫身爲太醫數十年,當初先帝朝時,就是某專門爲之配藥,藥效極好的啊!”吉平似乎心思不在這裡,竟是沒有搭理董承的問話,自言自語了數句之後,被董承催問的急,才低笑着說道:“凡身受重傷者,氣血必浮,既然那曹賊作祟不讓吉某去助董國舅你探得那秦某人的傷勢,吉某自然有試出那秦旭傷勢如何的法子。”
“你……你作了什麼?”董承不知怎的,突然心中一凜,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董國舅放心,吉某自然知道那秦某人的重要,固然不會給董國舅你惹麻煩的,只不過在那藥湯之中稍微加了點料而已。”吉平捋着鬍鬚,笑吟吟的說道。
“加……料?先帝……,呀呀呀,不好!!”董承臉色頓時大變!幾乎要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