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得可憐的雪花從天而降,還沒來得及堆砌,就在半空化成雨水滴落在屋頂上。
今天是新皇昭告天下登基的日子,宇文頔珺將年號改爲長治,可能他希望這個國家能在自己統治下長治久安吧。
城裡的老百姓圍着告示交頭接耳,一個識字的書生正在那裡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解讀告示上面的內容。
他們不知道皇帝叫什麼名字,告示上也沒有說。
但是他們知道皇帝是個男的,因爲告示上說了皇帝是某某親王之子。
圍觀的人羣每一個都發自內心感到慶幸,不管怎麼說,至少這次選了個男人登上皇位——他們認爲女人當皇帝,國家就會遭殃。
過去從沒聽說過女皇帝,而唯一的女皇帝卻給他們帶來了那麼多的災難。
“唸完了?”
一個百姓問着。
“唸完了!”
解讀的秀才回答着。
百姓們又開始不安起來,因爲按照慣例,新皇繼位不是都要大赦天下嗎,這次怎麼就沒有這句話?
“我怎麼知道!”秀才不耐煩的甩了甩衣袖,他拱着手朝着皇宮的方向恭敬的說“皇上自然有皇上的安排!”
百姓們還不肯放棄,他們依然將秀才圍得水泄不通,要求他再讀一遍告示。
幾個騎馬的士兵來到這裡,驅散圍做一團的人羣,在上面又貼了一張新的告示後,看也不看一眼這羣屁民就匆忙騎馬離去。
“再念念!”
秀才被幾個力氣大的百姓扯住了衣袖掙脫不得,他本來想對這些文盲施以暴力。
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出拳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就像一個扭扭咧咧的女人,惹得圍觀百姓全部鬨堂大笑起來。
“好了,唸完這篇我就真走了。”
這幫臭老百姓耽誤了他太多的時間,秀才還急着要回去讀書。
三年一次的科舉就要來了,他必須認真應對爭取考個功名,可不能跟眼前這幫泥腿子一樣,天天就靠田裡那點收成苟活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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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宇文頔珺和顧太后都打算按照慣例大赦天下,以此告訴天下人皇恩浩蕩。
然而墨允荀勸住了太后,太后又勸住了皇帝。
最後改爲凡是身處大牢的人,只要沒有十惡不赦的罪名,都可以通過臨時兵役來免去罪行。
當然,那些不願意服兵役的,就繼續把牢底坐穿就好了。
墨允荀猜測一定是奕川偷走了自己手中的籌碼——奕嫮,暫時無計可施的老狐狸只能答應奕川爲他補充兵員。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些大牢裡的囚犯,絕大部分都寧可繼續坐牢也不願意出來當兵。
其實並不是因爲這些囚犯對他,或者是對新皇帝有什麼不滿,只是除非犯了重罪和無法重見天日的人,誰又肯將腦袋撇在腰間去毒州打仗呢。
這讓墨允荀只好翻來覆去的修改昭告,最後只要是願意參軍的,不論罪行一律赦免爲庶民,而且和普通人一樣立功後還能得到相應的封賞。
毒州大部分地區,在中原人眼中不過是一個充滿瘴氣的偏遠之地,那些又溼又熱的原始雨林根本無法開墾,只能滋養無數毒蛇腐蟲來養育居住其中的原始居民。
可是墨允荀知道那裡也有中原人的城市,那裡有着在中原永遠看不見的山清水秀,因爲他就出自那裡,他的人生起點就在那裡。
即使現在他已經是萬人之上,墨允荀依然不願聽見老家被旁人笑話。
這場即將來臨的戰爭。
付出再多又何妨!
傷亡慘重又何妨!
反正死掉的士兵不是他墨允荀的親人,花費的錢財也不是他墨允荀的銀兩。
戰鬥勝利的功勞自然歸他墨允荀,而戰鬥如果失敗,正好可以除掉已經難以控制的奕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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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家村的村長拿着縣裡送來的一紙文書頭疼不已,皇帝要南征不是將軍的事麼,爲啥他一個小小村長還必須負責招兵買馬。
更麻煩的是縣裡還下達了硬性指標,爲了籌足的人數,作爲村長的他只能挨家挨戶去要人。
過去這段時間,小雅和賴福再次恢復了相處融洽的生活。
她只能接受這一切,畢竟她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女人,在這裡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當村長帶着一紙召令找到賴福家時,賴福果不其然的再次被他的“好弟弟們”推了出去。
當賴福手裡捏着幾貫銅錢回到家裡,還沒來得及拿給小雅,她卻首先看見了賴福手中蓋着紅色官印的文書。
關於招募的消息,小雅也是略有耳聞,甚至對於現在的情況她早就有了預感,只是她一直在心中祈禱奇蹟出現。
爲什麼總是讓真誠老實的人倒黴!
小雅紅着眼睛就這麼眼睜睜盯着老實巴交的賴福,面對他笨拙地安慰一聲不吭。
小雅背對着賴福默默流淚,她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要被別人的戰爭帶走。
“小雅,你別哭了。”
賴福多麼希望自己突然變得巧舌如簧,這樣也許就能止住小雅的眼淚。
可是他說不來那些文縐縐的語言,小雅也只是坐在家中唯一的獨凳上依舊抽泣不停。
賴福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最後...
不會說話的他只好將手裡的銅錢統統遞給了小雅。
“那個...家裡不是沒錢了嗎?這些錢你省着點,可以用上好幾年了。”
小雅看了一眼銅錢,眼淚落得更厲害了。
賴福的幾個弟弟早就盼着他離開,好趁機拿回這間破屋。
她拿到這些錢,也不過是繼續流落街頭罷了。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安靜生活的地方,在賴福離開後,她又何去何從。
“小雅你聽我說,村長說了我們只是去當隨軍民夫,做些雜事,不用拿刀槍上去打仗。”
見小雅依舊不依不饒,他嘗試換個方法安安她的心,這樣也許能讓她停住哭泣。
看見小雅情況有所好轉,賴福很高興自己的話終於見效了,他立刻再次將銅錢遞到小雅面前,希望她把錢接過去。
不過小雅並沒有打算伸手去接這些賣命錢,她充滿失落的說着“我不需要,錢你留在身上,關鍵時候用來保命!”
賴福沒有聽懂小雅的意思,可是小雅已經不再看他。
她想到了養父母,就算把身上的錢財全給了幾個兵痞子,還是死於刀下,若不是恩人上官忠...
她擺頭搖散自己胡思亂想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