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語,一行人穿州過縣,直奔洛陽,沿途的州縣官員與李氏交好者,自是熱情相待,歡欣鼓舞,與蕭家有仇者甚至還特意地拜訪一下失意的蕭遠山,雖不能把他怎麼樣,但言語上噁心噁心他也是免不了的。而與蕭家交好者也只能冷落一下李家,隨隨便便派一個官員迎接一下,安排一下,見面,那就不必了,咱們忙得很,再說又沒交情,盤算着是不要見一見蕭遠山呢,唉,還是也算了吧,免得見面尷尬,連安慰話都不知如何說起。誰叫蕭遠山偌大一把年紀,居然三十老孃倒繃孩兒,栽在了年紀輕輕的李清手中,悽悽慘慘地被一路囚犯一般地押了回來呢!
李清也樂得清閒,每日價悠哉遊哉,遊山玩水地一路而行,只是自從發現鍾靜的耳朵挺靈之後,李清便再也不敢跑到馬車上動手動腳了,不過到了晚上,他便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反正自己與清風的事這些親衛們都是一清二楚,對這些親信也沒什麼好瞞的,如果負責警衛的鐘靜還聽得到動靜,那也只怪她的耳朵恁靈了些,怨不得咱聲音大。李清不無惡意地想。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後,衆人終於看到了洛陽那雄偉的城廓,饒是李清的親衛都是從軍中選出的殺伐驃悍之輩,這一路行來,也感到了疲憊,一身的風塵之色,看到洛陽出現在眼前,都是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好生歇歇了。這一路之上,李清逍遙自在,只當是看風景了,但他的親衛們卻沒哪麼輕鬆,一路之上,神經一直繃得很緊,誰知道半路上會不會跳出一個仇家抑或是不長眼的傢伙來,欲對大帥行不軌呢,進了京城,那就好多了,至少在安全上是有保障了,即便是楊一刀,這大半個月來,也瘦了一圈。
清風更是不堪,本就極弱的體質經這一路奔波,更顯憔悴,初時還能對李清笑顏承歡,後來委實是沒了力氣,每日便晏晏地臥在車中,茶飯不思,倒讓李清歉意不已,想不到清風的體子這般弱,早知如此,便不帶她回京師了。
在離京師四五十里遠時,蕭家便早有人等候在哪裡,蕭家怎麼也不能讓蕭遠山被李清這般押着進京師,那未免也太羞辱了些,是以早早地候在這裡好將蕭遠山兩人接走,蕭家來了近百人,看着李清的眼神,那叫一個憤恨,不過李清的親衛們更加兇狠,見對方眼色不善,嗆啷啷刀聲不絕,已是亮出了傢伙,這羣人都是從戰場上殺出來,死人堆裡鑽出來好幾回的人,這一般的殺氣和兇悍哪裡是這些久居京城,承平慣了的人比得的,兩相一對上,對峙片刻,蕭家人腿便軟了,連狠話也摞不下一句,便愴惶而去,倒叫楊一刀等人笑話了半晌。
京城遠遠觀之,已覺得雄偉無比,等真到了城下,那雄渾的氣勢逼人而來,這才叫楊一刀等人覺得何爲壯觀,不愧是大楚國都,天下中心,相比之下,定州城那原本覺得很了不得的堅城就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寨子。
“我的媽呀!要想打這下座城,這得要多少人啊?”獨眼龍唐虎張大嘴巴,手搭着涼蓬看着城頭,大聲驚歎道。
楊一刀轉頭狠狠地盯了一眼唐虎,這個憨貨語無遮攔,什麼話都敢亂說,現在李清是什麼身份?他的親衛在城門口大嘆如何打下座城,讓人聽了去,奏上去就是一件大罪,你一個邊關將領,領兵大將,居然琢磨着如何打下京師,這可不是大逆不道麼?
見楊一刀瞪自己,唐虎兀自不明,喃喃地道:“我說得沒錯啊,像我們撫遠,與他比起來,就是一個小不丁兒,蠻子們六萬人打了那久,也沒摸到邊。還叫咱們給倒打了一耙,殺得屁滾尿流。”
楊一刀直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顧着唐虎如今也是堂堂的振武校尉,自己的副手,在其餘的部下面前要給他一點面子,早就一鞭子抽下馬來,這廝也是仗着與大帥一起共過患難的情份,一向大大咧咧,看起來抽空真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他,否則必定會給將軍添亂子。真到了那時候,可就悔之晚矣!
“虎子,不要亂說,這裡是京師,不是我們定州,在這裡你要犯了事,我可救不了你!”見楊一刀拾掇不下唐虎,李清回頭斥責道,在定州,自己就是草頭王,但進了京師,王爺國公們雖不多,但候爺們一抓一大把,其它的一品二品高官更多,說不定隨便在街上遇到一個打醬油的傢伙,官品就不比自己低,更何況還有那都察院的言官們,都是些無風還要興起三分浪的狠角,雖說二伯李退之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但總有一些脖子很硬脾氣很臭的傢伙,要是奏上一本去,別的不說,難堪是一定的。
聽到李清也這麼說,唐虎一縮脖子,聽話得閉上了嘴。
其實李清也在打量着這座雄城,心裡盤算着要打這座城,真如唐虎所言,不知要填進多少人命去才能打下來,洛陽城牆比定州城高了接近一倍,近二十米高的城牆讓人往跟前一站,便覺得呼吸急促,一種如山的壓迫感隨之而來,寬達十米的厚度更是讓他無語,這上面,簡直便可以讓騎兵發動衝鋒,大楚的開國皇帝真是變態啊,李清在心裡感嘆,這麼一座大城,讓人一看便無語了,那裡還有攻打的念頭,除非從內裡幹起來,否則想用外力攻破,現在這種攻城條件,想也別想。
媽媽的,要是老子有導彈就好了,李清不無惡意地想,轟的一聲,便轟開了你。
實則洛陽這座雄城在大楚建國以來,的確從沒有被告攻破過,歷史上僅有的幾次反叛在打到這裡之後,都被這座雄城耗盡了鮮血,最終被各地的勤王大軍碾爲了齏粉,腦袋被懸在了高高的城牆之上,成爲了這座堅城不能攻克的見證者。
城上的守軍不多,但個個高大健壯,站得筆直,如同雕塑,身上衣甲鮮明,手中手執槍戟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寒光。背上的腥紅的披風迎風飄揚,“真漂亮!”李清讚道,就是不知道打仗怎麼樣?別和自己前世時的那些儀仗隊一般吧,看着威武,真幹起來一個個都是草包。沒上過戰場的士兵,都不能稱之爲好士兵,李清在心裡道。
在李清的映象中,洛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映象,想必是原本的這個身體的主人對這裡也沒有什麼絲毫的好感,現在的李清對洛陽更談不上有什麼故鄉之情,渾沒有別人想到的那種衣錦還鄉的興奮,倒是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縈繞。
想到走的時候那孑然一身的淒涼,對比如今鮮衣怒馬,侍衛成羣的盛狀,李清在心裡暗自道了一聲:兄弟,我擁有了你的身體,便會替你做好你應該做的事,你放心吧,從今天起,你的娘便是我的娘,你的爹,嗯,貌似你對你爹也沒啥好感。不過那也是你爹啊!一念至此,忽地感到全身一陣輕鬆,腦子裡那負面情緒一掃而空,一個女子的面容驀地浮起在腦海裡,那應該是娘,李清下意識地反應到。
身上突地浮起一層冷汗,原來先前的那個意識仍然還是存在的,只不過現在好像已離去了,原本前世的李清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便經歷了這般不可思議之事,在這個時代重活,已是信了不少有關靈魂的事情,現在看來,這人的靈性當真是存在的。
“阿彌託佛,老兄,你即已沒了,就走得徹底一點吧!可別再來找我的麻煩。”李清在心裡暗暗念道。一邊的楊一刀看到李清忽地臉色發白,不由擔心地策馬來到他身側,低聲問道:“大帥,你怎麼啦,不要緊吧?”
李清搖搖頭,這是他心裡最大的秘密,是對誰也不能說的,當下道:“沒什麼,只是近鄉情怯罷了。”
楊一刀理解地點點頭,“大帥,這一次風光回來,便把以前受的委屈統統找回來,讓那些人看看您是怎樣的一個英雄。”
李清微微一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只爭朝夕,自己算是什麼人呢?和誰有仇,和誰沒仇呢,這道是一個說不清的問題。這種心態別人是萬萬想不到的,“走吧,咱們進城!”李清大聲道。
楊一刀策馬打頭欲行,剛轉過身,卻又停了下來,看着李清,臉上露出慎重之色,在馬上微微向李清傾過身子,小聲道:“大帥,好像有麻煩了,恐怕是衝着我們來的。”李清聞聽大奇,這京師之中,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剛剛回到京城,是誰這麼快就瞄上了自己,居然大天白日地敢對自己下手不成?擡眼望去,頓時也睜大了眼睛。
“靠,好大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