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亮銀盔甲,帽櫻上高調插着翠色的孔雀翎,頭盔上的護臉甲被放了下來,所有的騎士們只露出兩隻眼睛,大紅的披風垂下,馬的左側掛着帶鞘的馬刀,右側則是一張弓,一壺箭,手裡提着清一色的鐵槍,最離奇的是胯下馬,百多人的隊伍居然清一色的白馬,高大魁武,個頭比李清們騎的塞外戰馬要高上一個頭。
李清回頭看看自己的部下,腦子裡只轉着兩個字,寒酸。雖然騎兵們都身着鐵甲,但這些鐵甲上大都刀痕累累,頭盔雖也有,但像這種帶護臉甲的卻沒有一頂,至於頭上插根羽毛,這還是算了吧,對戰鬥沒有絲毫用處,反而易於成爲敵人的靶子。胯下的馬五顏六色,駁雜不齊。
映着陽光,這些盔甲閃閃發亮,晃花了李清等人的眼睛,這甲還是有好處的嘛,李清在心裡想到,在大太陽下與敵作戰,可以用來晃對方的眼睛。
一衆騎士呼嘯着衝出城門,在離李清的隊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齊齊勒馬,戰馬長嘶,人立而起,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些騎兵們顯然缺乏集體配合訓練,跑起來還能看到隊列,這一停立即便顯出了馬術的差次不齊,有人衝出了數步才停下來,有的卻落後了幾步。
楊一刀扁扁嘴,策馬向前數步,隨着他的動作,身後的親衛營親兵們都同時策馬向前,十數人一排,整整齊齊,每匹馬的馬頭簡直可以用尺子拉過一般齊頭並進,衆親衛的手都摸上掛在馬側的長槍,與對方不同,他們的長槍都是易碎的木杆,衝鋒之時,一擊即碎,典型的一次性用品。但勝在不會對騎兵的手臂造成傷害。像對方這種連槍桿都是用鐵製作的長槍,在高速奔跑中突刺,手上所承受的力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承受的,如果刺出之後不能適時放手,最在的可能便是騎士的手臂立馬骨折,可謂是中看不中用。衆人的目光都瞄向楊一刀,只待他下令。雖然兩者之間只有數十步距離,但他們的戰馬都是精選出來爆發力極強的戰馬,這個距離也足以讓他們跑出速度,發出致命一擊。
數百親衛沉默不語,但久在戰場上廝殺而磨練出來的殺氣卻迅速瀰漫開來,對面的大部分騎士還渾然不覺,但他們的馬卻靈敏許多,不安地刨着蹄子。正在排隊進入城中的百姓也迅速察覺到了異常,但到底是帝都的百姓,見過大世面,要是在定州,此時的老百姓早已四散逃開,避免受到波及,但這裡的人居然還有興趣圍在兩側,準備看熱鬧。城上本來站得筆直的士兵也一個個探出了腦袋,好奇地盯着兩方對峙的人馬。
清風掀開車簾,低聲對李清道:“看他們的裝備,應當是帝都御林軍中的虎賁營,配備精良,傳聞戰鬥力極強。是從全國精選出來的士兵。”
李清不屑地道:“不過如此,再精良的士兵沒有上過戰場,沒有殺過人,都算不上精兵,奇怪的很,怎麼我剛剛入京,這些人就來找麻煩,我沒有得罪他們啊?”
許是爲了給了李清解惑,也可能是受不了定州軍這種沉默的壓力,對面爲首的騎士拉下面甲,露出一張足以讓無知少女們興奮狂叫的英俊的臉龐,朗聲道:“御林軍虎賁營參將蕭天賜,對面是什麼人?”
李清冷笑,明明是衝着自己來的,居然還問自己是誰,原來是蕭家的人,難怪來找自己的麻煩,不過這麼誇張的大張旗鼓,這傢伙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自己是定州將軍,正三品的統兵大將,他一個虎賁營參將,連虎賁營的主將都不是,居然這麼大模大樣地站到自己面前,當真是無知者無畏,他以爲憑他這些儀仗隊便要嚇倒自己,開玩笑,只怕草原上隨便找出一個部落來,那些部落戰士的戰鬥力也比他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要強。
御林軍的官制比地方軍要高上一級,像虎賁營的主將便是偏將,而參將只能在虎賁營中帶一個翼,李清當然不鳥他。
“定州將軍李清李大人在此,蕭蔘將,見到大人不上前參拜,居然還高居馬上,是何道理?”楊一刀大聲責問。
蕭天賜不由一悶,聽聞讓自己族叔吃了大虧的李清回京,自己想也沒想便帶人前來,想爲族叔出一口氣,卻沒有想到對方的品級比自己高多了,這時想起來卻已是晚了,此時箭在弦上,騎虎難下,如果自己真下馬大禮參拜,豈不是自取其辱,沒來由地長對方誌氣,滅自家威風,猶豫片刻,道:“御林軍自有統屬,與定州軍沒有上下統屬關係,自然不必參拜。”
李清哼了一聲,拍馬上前,“是嗎?這個規紀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刀,明天你去都察院問一問這事,什麼時候改了規紀我不知道啊?”
“是,大人!”楊一刀大聲道。
說完這句話,李清看都懶得看蕭天賜一眼,徑直策馬向前,攔在他面前的虎賁營士兵爲他氣勢所攝,不由自主地策馬讓開一條道路,李清便大模大樣地從這虎賁營士中穿過。本來等着看熱鬧的人羣發出一聲極大的噓聲,四散而去。虎頭蛇尾,還當要來一場龍虎鬥呢!
李清的親衛們沉着臉,跟在李清的身後,數人一排,走向城門。
蕭天賜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對方居然如此瞧不起自己,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讓他自尊心受到重挫,什麼時候自己在京師已成了一個如此讓人不鳥的人物了?
唐虎策馬走過他的身邊,忽地嘻嘻一笑,唐虎一隻眼沒了,罩着一個黑色的眼罩,加上本身也長得滿臉橫肉,這一下,自以爲好看,其實極其猙獰得緊。
“小白臉,穿得真好看,姿式也耍得很好,不過不好用。”
蕭天賜勃然大怒,看對方的服飾,不過是一個振武校尉,居然就仗着李清的勢如此侮辱自己,狂怒之下,手裡的馬鞭一揚,當頭便抽下。
唐虎臉色一變,上身微側,腰裡的馬長霍地出鞘,寒光一閃,蕭天賜手裡的馬鞭便斷爲了兩截,跟着長刀下劈,看那威勢,直欲將蕭天賜劈爲兩截,虎賁營衆人不由大驚失色,變起頃刻,此刻他們想反應也來不及了,蕭天賜也是魂飛魄散,他哪裡想到對方居然一言不合,便想要自己的命。眼前寒光閃動,他已是完全呆若木雞了。
刀在他的頭盔上堪堪停住,蕭天賜甚至聞到了刀上那淡淡的血腥味。唐虎一動手,在他身後的親衛同時摘下長槍,齊齊發一聲喊,長槍斜舉,指向虎賁營衆人。
“住手!”李清回頭,冷哼一聲。
唰地一聲,唐虎收刀回鞘,親衛們也在同一時間收槍,動作整齊劃一。唐虎咧嘴一笑:“怎麼樣小白臉,我就說了你中看不中用嘛,真到戰場上,嘩地一下,你的腦袋就沒了,腦漿卟的一聲便噴出來,嘖嘖,那叫一個慘!”噁心了對方几句,便打馬揚長而去,他身後的親衛們臉上都帶着笑意,一個個從蕭天賜的身邊走過,蕭天賜的臉白轉紅,細轉紫,紫轉黑,幾欲氣得吐血。
一幫虎賁營騎兵個個都欲仙欲死,氣勢洶洶而來,卻被對方三兩下幹得偃旗息鼓,剛剛對方士兵齊齊拔槍時那一聲吆喝,便如同山中的虎狼盯上了獵物一般,直欲擇人而噬的氣勢完完全全地壓制住了他們,讓他們在一瞬間都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此時看着城上城下四周的人羣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個個都惱羞成怒,天子腳下,御林軍向來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此等屈辱,圍在蕭天賜身邊,憤憤不平,七嘴八舌地想要找回場子,卻渾然沒有看到李清的親衛營三百人的隊伍,數百匹馬上千只馬蹄敲在路面上,整齊劃一,幾乎便如只有一匹馬在行走一般,這種軍容,別說他們虎賁營,便是草原巴雅爾的龍嘯軍,虎赫的狼奔軍,也只能望其項背。
虎賁營衆人看不見,卻不代表整個京城沒有人注意,此時,在大道邊的一家酒樓上,一個長袍綰巾的人物便靠在欄杆邊,凝目注視着李清緩緩走過的隊伍,感嘆道:“李氏有此驕子,數十年內必然崛起,大楚將無人能撼動。”
坐在桌邊另一人點頭稱是,“此等人物,於主公大業卻是無利,能拉之最好,否則還是儘早除之。”
“現在言之還過早,主公如能得此人物,必將縱橫天下,卻看看吧,能過得了草原那一關在說。”
李清自不知已有人在暗中關注自己,打着自己的主意,此時,他的隊伍正停在一個岔道口,向左,是李氏所在的桔香街,向右,則是大楚專門接待回京官員的官驛。
領頭的楊一刀停了下來,徵詢的目光看向李清,李清略一遲疑,便向右揮手,楊一刀立即引人向官驛方向走去。
就在李清的人馬轉向右側的時候,人羣中立時便有數撥人分向不同的方向,快步離去。李清入京,卻沒有回到李氏的威遠候府或是安國公府,而是進了官驛,立時便在京中引起了各種各樣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