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表白丟臉記

鬱小息上大學的時候,因爲在本市,所以,是自己一個人去報到的。而帶鬱小息到宿舍的是一個別系的師兄,這個師兄不僅長得斯文帥氣,人也很好,還留了電話,讓鬱小息有什麼事情就找他。鬱小息就真的老實不客氣,第一天就打電話給那個師兄,讓他帶自己去超市買日用品,還順便當了苦力,第二天又要師兄帶自己參觀校園,中午還是師兄請她吃飯的。

由於這個師兄總是對鬱小息有求必應,鬱小息便很依賴這個師兄,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找那個師兄。在路上遇到了,鬱小息會和熱情地很師兄打招呼,陳晚清做了什麼讓鬱小息帶來學校吃,鬱小息分了給彭暉之後,就一定會到男生宿舍去拿給那個師兄。晚自習也互相佔位置,雖然鬱小息晚自習看的都是課外書。

漸漸地,班上有同學就會問鬱小息,那個師兄是不是她男朋友,之類的問題,鬱小息每次都不會答,回答不是,那也真的不是,可是旁人看來就是,鬱小息不承認,反而覺得鬱小息做作。

鬱小息也覺得他們不該曖昧下去了,彭暉也覺得鬱小息應該和那個師兄挑明關係,楊丞琳不也有唱麼,“曖昧讓人受盡委屈”。

於是,鬱小息開始了她的表白計劃。她還發誓,要以自己最好的姿態去表白!

A計劃。

鬱小息想要在那個師兄踢完球之後,遞水給他的時候,不經意地說起。彭暉也在一旁幫鬱小息壯壯膽。

可是到了球場,彭暉發現,鬱小息背的那個裝了一大堆根本用不上的東西的大包包裡面,居然沒有水!沒有水,怎麼送水?!

鬱小息趕緊趁球賽還沒有完,搶了同班同學剛好路過操場外邊所騎自行車,去小賣部買水。等鬱小息把水買回來了,球賽就射十二碼決勝負了,而且是師兄負責踢這個十二碼,她怕錯過,車也沒下,就踩着自行車,進了操場,騎到球門的右後邊,正好看到師兄,便停下車,一隻腳踮着腳尖在地上,一隻腳還放在自行車的腳踏上,一隻手扶着車頭,另外一隻手就向師兄招手,喊加油。

然後,丟臉的事情,發生了。

師兄的那個球,沒有進,而且,向鬱小息飛來,鬱小息想躲,可是急急忙忙擺好車頭,準本蹬自行車腳踏的時候,球已經撞到了鬱小息的大腿,然後,也順便把自行車連帶鬱小息整個撞翻在操場上了。

彭暉嚇得大叫着跑過去看鬱小息的情況,球員們也暫停了比賽,師兄也過來看鬱小息,扶起了鬱小息。

那時候學校的跑道不是塑膠的,還是那種煤灰煤粒之類的跑道,所以鬱小息這一摔,膝蓋擦傷了,右手肘擦傷了,右額角也擦傷了,右腳還被自行車夾到,拐腳了,衣服褲子頭髮全都粘滿了操場的煤灰,整個人黑乎乎的。

加上鬱小息自己又哭的稀里嘩啦的,整張臉,又黑,又流血,在加上眼淚鼻涕——說實話,這不是一張適合表白的臉……

彭暉想帶鬱小息到校醫院,可是鬱小息拐到腳,走不了,鬱小息是十分樂意讓師兄揹着去校醫院的,還可以順路表白一下,可是師兄還要繼續比賽,全場的球員裁判觀衆都在等比賽完結,出最後結果,師兄是肯定走不開的。

最後還好有一個似乎認識師兄的另外一個師兄,自告奮勇地背了鬱小息到校醫院。鬱小息因爲兩眼哭得全是水,而且,一直只看到那人的後腦勺,也沒看清楚那個揹她的好心人的樣子,連謝謝都沒說,那個好心人就不留名地走了。

鬱小息的A計劃徹底失敗,弄得一身傷,還經常被同學取笑,說她在操場騎車實在是太逗了,因爲,操場的鐵門前可是清楚豎了一個告示牌,“自行車,摩托車,機動車,嚴禁進入操場”。

在鬱小息養好傷,確定腳能正常走路,臉上受傷腿上都沒有留明顯的疤痕之後,鬱小息決定實施表白B計劃。

B計劃是鬱小息在晉江看一個穿越小說學到的,女主拿着一本書,說有不認識的字問男主,然後男主告訴她,而女主不懂的字,剛好是“我”、“愛”、“你”。鬱小息決定效仿那個女主。

於是一天晚自習,鬱小息早早就去自修室霸了位置,還特意帶了一本張悅然的書去。

師兄來了,鬱小息假裝看了一下書,然後跟師兄說,有一個字不會,指出來問師兄,師兄看着那個字,狐疑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是“我”字。

過一會,鬱小息又問了,師兄奇怪地看了鬱小息一眼,沒有回答,而是拿過鬱小息手上的書,翻了一下封面,皺眉頭說:“你怎麼看這麼偏激的書?”

“偏激?”其實鬱小息還沒認真看過這本書呢,只顧着找有“我愛你”三個字的書頁。

“是呀,你看這句話。”師兄指了指剛纔鬱小息指過的地方,“‘讓我們相愛,否則死’,難道不偏激?我聽他們說,張悅然的書看了讓人很壓抑的,你還是少看爲妙。”

鬱小息真後悔沒有細心看清楚“我”字和“愛”字的出處,居然是這麼狠絕的一句話!正猶豫B計劃要不要繼續進行下去,師兄已經從他的書包裡遞了一本書給鬱小息。

“看這本好,韓寒的書很好笑,看了不會讓人抑鬱,反而心情愉快,真搞不懂,都是從新概念出來的,怎麼風格差那麼多。”

鬱小息看看手中的《一座城池》,就知道B計劃失敗了……(都說這裡的現言頻道不是古言,你學古言的招數當然不管用!)

與此同時,鬱小息也決定放棄B計劃。因爲她從手中的那本書,想到了C計劃。

其實《一座城池》鬱小息早就看過了,可是這是師兄借給自己看的,自然意義就不一樣了。

鬱小息興致高昂地又把這本書看了一遍,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只耗費了一個晚上的睡眠時間。然後鬱小息找了一張很漂亮的書籤,在書籤的背後用自己引以爲傲的端正楷書寫上自己的表白宣言,還把宣言有多煽情就寫多煽情,有多肉麻就寫多肉麻,最後還不忘署上自己的大名。

鬱小息在養足精神的第二天,就羞答答地把書還給了師兄,還囑咐師兄要認真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把書弄壞,弄髒。

接下來的幾天,鬱小息沒敢去自修室,想着等師兄給了自己答覆之後再見面比較好。鬱小息內心本就一直忐忑不安,師兄一點回應也沒有,把鬱小息弄得更加神經兮兮了,每時每刻盯着手機看,生怕錯過了一條短信一個電話。

一個星期之後,鬱小息終於按捺不住,主動到自修室找到了師兄,想說師兄見了她,喜歡不喜歡也好歹會說句話吧。

可是師兄卻像什麼事情也沒有,和以往一樣和鬱小息打招呼,還問怎麼一個星期都不見鬱小息了。鬱小息一開始以爲師兄是要拒絕她了,但爲了給她留點面子,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可是鬱小息的性格就是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於是最後,還是憋不住,問了師兄,難道都沒有檢查她還給他的書嗎?

師兄回答,沒有。

鬱小息鬆了一口氣,原來師兄是沒看到書籤,不是要拒絕自己,這樣她也還有機會。可是師兄接下來的話,讓鬱小息差點直接暈過去。

“那本不是我的書,是我舍友的,你還給我之後我就直接還給他了,檢查就讓他自己檢查了。”

“那那那他檢查了沒有?!”鬱小息心裡默默祈禱,別檢查,別檢查,千萬別檢查!

“後來我有問他,他還說謝謝你呢。”

“謝,謝我什麼?”鬱小息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他說謝謝你送了個好看的書籤。”

鬱小息的世界,頓時電閃雷鳴,一個霹靂就當頭劈了下來。

她的情書啊!她爲什麼要署名!爲什麼要署名!她不僅署了自己的名,還寫了師兄的名字!這麼說師兄舍友不就看到自己對師兄肉麻的表白了嗎?!可是那個師兄舍友怎麼沒告訴師兄?!莫非他也覺得自己寫的很好,準備改到署名轉手又拿出去表白?(這個就真的是你想太多了吧……)

“你舍友沒有說別的什麼了嗎?”

師兄想了一下,說沒有。

鬱小息也不想繼續打聽自己的情書到底落在了誰的手裡,知道了要是在校道上狹路相逢就尷尬了!

看來,C計劃,是隻有失敗的份兒了!鬱小息好恨自己當初怎麼就不問清楚這書到底是不是師兄的呢!

高中的語文書也有教,“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鬱小息經過三次表白的失敗之後,還真有點氣餒了。

可是,後來,在彭暉的鼓勵之下,她決定實施最後的一個D計劃!

那時候剛好遇到禮堂有某個系的畢業晚會,鬱小息約師兄一起去看,然後隨便,在看錶演的時候,直接就跟師兄表白,不搞什麼花樣了。只是,爲了這次能夠順利表白,鬱小息還特意上網查了一下水瓶座今天的吉時是八點十五分,只要捉準那個時間表白,一定成功的!

畢業晚會七點半開始,鬱小息一直坐立不安,表演也沒專心看,額頭背脊手心,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天氣悶熱的關係,全都是汗。

焦急等着的時刻終於到來,鬱小息看了看身邊坐着的師兄,深呼吸,然後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可是好巧不巧,鬱小息說的時候,臺上剛好有一搖滾樂隊表演,那驚天動地的聲音蓋過了鬱小息的聲音。

師兄很專心看錶演,也沒留意鬱小息有說話。鬱小息急了,看看問彭暉借來的手錶,八點十五分還有二十多秒就結束了,趕緊大聲點,湊到師兄的耳邊又說了一句。師兄終於聽到了,可是沒聽清楚,便問鬱小息說了什麼。

鬱小息只好又說多一次,但是由於加上觀衆的掌聲尖叫聲,師兄依然沒聽清楚。

鬱小息又做了一個超級深呼吸,氣運丹田,大聲在師兄耳邊喊:“我喜歡你!請讓我當你女朋友!”

好吧,這是小說,自然少不了許多惡俗的橋段。

鬱小息大聲喊話的時候,樂隊正好表演完畢,觀衆掌聲也消失得七七八八。幾乎全場都聽到了鬱小息這驚世駭俗的表白。

鬱小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境況的窘迫,面紅耳赤地把頭狠狠地低了下去,千萬別讓大家看到自己的臉啊!師兄千萬要給自己肯定的答覆啊!不然這個臉真的丟大了!

師兄也被鬱小息弄得很尷尬,臉也紅了。而似乎全場人都很默契地沉默,等待他的答案。

然後鬱小息就聽到那句讓她絕望的話,“對不起。”

鬱小息依稀記得自己好像還裝瀟灑說了句“沒關係”,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倉惶離開禮堂。

一出禮堂,眼淚狂飆。

失戀沒什麼好哭的,丟臉也沒什麼好哭的,可是失戀又在衆多不同系的同學面前丟個大臉,想不哭都難了。

一路走回宿舍還邊大哭起來,反正都夠丟臉了,反正夜晚大家也看不清楚她是誰,大哭着回去有什麼大不了。大概是鬱小息哭得實在太駭人了,還有好心的同學遞了紙巾給她,似乎還說了些安慰她的話,可是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哭得出神入化,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後來鬱小息覺得自己沒有臉見師兄,也沒有再聯繫過師兄,在路上看到,就趕緊繞路走,或者躲起來。還好師兄那時候已經大三,暑假過後,鬱小息升大二了,師兄大四了,也就沒怎麼見得到師兄了。

這件事還是讓對鬱小息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起碼,後來,她不敢輕易喜歡一個男生,就算有好感了,也不敢輕易表白。而她的大學四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件轟動的“禮堂表白事件”的影響,她不向別人表白,也沒有別人來向她表白了……

這是鬱小息大學最不堪回首的丟臉往事。

原本鬱小息都差不多把這些往事給忘記了,幾乎都以爲自己再也不會再見到這個師兄了。可是爲什麼?!上帝的天!真是會捉弄人!爲什麼會再次遇到他!而且還是在自己和蔣越不小心摔了個曖昧的姿勢之後遇到他!

鬱小息和蔣越見到有人來,趕緊起身,兩人的臉都略帶潮紅,氣氛很尷尬。

“咦?師妹?是小息師妹嗎?你怎麼在這裡和蔣越……”

不錯,來人正是鬱小息曾經的表白失敗對象,歐陽一師兄。他變化不大,只是,穿上西裝皮鞋,讓他斯文有氣質之餘,還增添多幾分成熟的男人味,似乎也變得穩重多了。

鬱小息僵硬地乾笑兩聲,“呵呵,呵呵,是呀,好久不見了,師兄……”

“你今天怎麼來了?”蔣越板着臉問歐陽一。

“你嫌棄我打擾到你們了?不要緊,你們繼續,當我沒來過,我過三十分鐘再來如何?三十分鐘夠不夠?”

“你胡說什麼?!”蔣越大聲說。

歐陽一不過開玩笑,沒想到蔣越會那麼激動,有點吃驚。

鬱小息覺得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離開的好,於是就說:“我還是先走了。”

可是手腕又被蔣越捉住了,“走什麼走!傷口都沒有處理好!”

鬱小息再遲鈍也感覺到蔣越自從剛纔就一直很衝,惹他沒有好結果。趕緊乖乖地坐下,讓蔣越幫自己清理手掌,連痛都不敢掙扎了,咬着牙,閉着眼就忍過去。

“師妹,怎麼受傷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老是磕磕碰碰的嘛!”

“呵呵,是呀……”鬱小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歐陽一。鬱小息回答着,忽然覺得手掌被蔣越的棉籤壓得生痛,這麼用力一壓,就比剛纔痛多了,條件反射地縮手,還埋怨地看着蔣越。

“你幹什麼那麼大力!”

蔣越不應,捉過鬱小息的手,繼續塗雙氧水,然後冷冷地問歐陽一,“你今天到底來做什麼的?”

“喂喂喂,怎麼聽你的話,我不該來啊?我也是工作室的一份子,就算我星期六來加也沒什麼不妥吧?更何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一個小時之前還打電話給你,說我過來工作室找你,瞭解一下那個官司的具體情況的。你記性不會那麼差吧?”

蔣越這纔想起歐陽一的確有說他要過來的事情,只是,被鬱小息的事情弄得他都不記得了。蔣越自知理虧,語氣便軟了點,“等一會,我幫鬱小息弄好傷口再跟你說。”

然後再沒任何對話,蔣越幫鬱小息處理傷口,鬱小息被蔣越處理着傷口,歐陽一則在一旁看着。

這樣鬱小息如坐鍼氈,她只想蔣越動作快點,她好快點離開。上帝的天!實在是太會捉弄人了!歐陽一居然跟蔣越是一個工作室的!他們居然認識!蔣越不是很大可能知道自己大學時候的丟臉事蹟了嗎?!

上帝的天,爲何,自己總在蔣越面前丟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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