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後,弗得爾從貧民窟返回格雷斯小鎮。他神秘兮兮地從車庫裡走出來,異常警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當他確信自己沒有被警察包圍時,便迅速回到車庫打開車的後備箱,生拉硬拽地從後備箱裡拖拽出一個昏迷的男人,扛到肩上後,神色慌張地鑽進小樓。
回到地下室,滿頭大汗的弗得爾,很費勁地把扛着的男人放到電子椅上,把他固定住。
被扛來的男人叫克拉克,自願成爲受試者。幾個月前,克拉克在貧民窟附近乞討的時候,弗得爾曾施捨過他。在那之後不久,克拉克身患重病,因爲沒錢治病,時間也拖的太久,克拉克已經奄奄一息處於垂死邊緣。
弗得爾跟克拉克有些同病相憐,他們都是等死的人,隨時等着死神把他們帶走。但克拉克算是幸運的,因爲他在臨死前再次遇到了弗得爾。克拉克認爲,與其病死,還不如成爲受試者死得有意義。
弗得爾今天特地去貧民窟給克拉克的母親留下一大筆錢。克拉克的母親相當意外,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快死的兒子竟然也能賣大價錢!
只要找對買家,雙方自願,在這個世界,交易無處不在!死人有死人的可利用價值,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人捐獻器官,更何況克拉克還活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克拉克慢慢醒來,虛汗浸溼了他的襯衫,嘴裡淌出的嘔吐物散發着一股腐敗酸臭的味道。一直蜷縮在後備箱裡的克拉克,經過一路顛簸,此刻非常虛弱,他已經不能進食,任何東西都會讓他口吐白沫。
“你終於醒了,你還好嗎?”弗得爾坐在顯示器前面邊休息,邊等着克拉克醒來。
“……呃……還好吧……”說完,克拉克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都是可憐的人,如果不是依靠局部注射麻醉止痛劑,我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怎樣度過每一天。而你,才四十歲就要面臨死亡,真是太可惜了。”
弗得爾知道,必須爭分奪秒,否則隨時都會被警察抓個正着。他顧不得一身臭汗,立即爲克拉克接入了各種導管導線。
“我們開始吧!不然,警察隨時可能會闖進來,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的,我……願意配合。”
爲了確定此時的克拉克是否和正常人一樣,弗得爾準備先做個前期測試。
“你現在感到很冷,是的,很冷,非常冷。就像在冰天雪地裡一樣,你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凜 冽的寒風毫不留情地吹向你,把雪花吹在你的臉上、脖子裡。你躺在冰面上,凍得完全沒有知覺,徹骨的寒冷使你不堪忍受……”
克拉克突然不停地顫抖,全身起滿雞皮疙瘩,嘴裡發出咯吱咯吱的咬牙聲,彷彿他已經被凍成了冰塊。
“弗得爾教授,我這是……怎麼了?我真的要被凍死在夏天嗎?”克拉克哆哆嗦嗦地說。
“是的,是我在控制你。好的,接下來,現在天氣非常炎熱,天吶!太熱了,熱得你已經大汗淋漓。”
克拉克坐在電子椅上,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從額頭落下。
“看來我已經冷熱失常了,教授……我已經熱的……快要被烤焦了,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烤熟的鴨子,天吶!可不可以……稍微涼快一些?哦……上帝啊,我簡直要着火了!”
“非常好!”弗得爾有些疲憊地點點頭,繼續坐在顯示器前控制克拉克。
顯示器上,各種電腦切面的神經活動,宛如氣象圖一樣瞬息萬變。而另一些屏幕上,顯示着音符一樣的光點跳躍出各種彎曲的波形。輻射現場觀察儀上,不斷涌現出一串又一串的最新數據。立體構型的高分子化合物不斷地旋轉着、變幻着、展示出構造人類宏觀世界的經緯組元與生俱來的無盡玄機。
時機終於成熟了,當弗得爾用鼠標點擊確認以後,克拉克立刻被一團旋轉的氣旋包圍着。氣旋慢慢變成光團,光團在克拉克頭頂懸滯了一會兒,在弗得爾的控制下變得異常光亮,並反覆在克拉克的頭部收縮和聚散,宛如一個巨大的金色頭盔罩在頭上。
弗得爾正在用高科技給克拉克洗腦,重新爲克拉克的腦細胞和腦神經“輸入指令”,徹底改變他原有的狀態。當然,這與物理洗腦和大腦磁化無法相提並論,根本就是天差地遠!
如果一旦成功,從今以後,克拉克將會對弗得爾俯首稱臣,徹底被控制。無論弗得爾讓克拉克去做什麼,克拉克都會像一臺機器一樣聽從指令。當然,克拉克只是試驗的犧牲品,弗得爾要的是控制更多的人。
夜半三更,月亮並沒有如約出現,狂風吹來猙獰的烏雲,伴隨着一道道刺眼的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憋了很久的狂風暴雨,終於酣暢淋漓地下起來。樹枝拼命地在風雨之中搖擺,雨滴狠狠地敲打着一切,似乎正在無情地摧毀這個世界!
各種儀器發出的聲調逐漸變得敏銳高亢,能夠使人預感到即將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
千鈞一髮的時刻終於到了,弗得爾渾然不覺自己的汗水已經滴滴答答。或許是這一天等的太久了,或許是付出的太多了,或許是太激動了。
弗得爾即將按下最後一個確認鍵,由於高度緊張和刺激,弗得爾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像一匹脫繮的野馬,瘋了一樣毫無規律地亂蹦亂跳,幾乎就要衝出胸膛。他用顫抖的手捂住胸口強作鎮定,睜大雙眼屏氣凝神,在亢奮了片刻之後,用顫抖的手按下了確認指令的回車鍵。
剎那間,“轟——”的一聲,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克拉克頭上的光團轟然爆炸,爆炸後發出強烈的光芒,使整個地下室都被籠罩在刺眼的白光之中,所有的物品都被爆炸衝擊波崩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與此同時,克拉克歪着腦袋,一動不動地僵坐在電子椅上。所有的儀器和儀表都徹底失控了,有的儀器自動關閉了,就像失去了寄主而得不到營養的植物一樣迅速枯萎。有的儀器依舊忽明忽滅,寥若星辰的光點就像黑夜裡的磷火,在弗得爾身邊悄無聲息又詭秘地遊離着、晃動着。
隨着試驗的終止,地下室裡滿目蕭然雜亂不堪,弗得爾瞳孔散大,孤獨地坐在椅子上,神情縹緲迷離。彷彿在他眼前浮起一層迷霧,透過迷霧,他看到了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科研成果……
克拉克死了,死在預料之中。弗得爾也死了,心臟病發死不瞑目。
一陣陣雷聲震耳欲聾,一道道閃電依舊在猙獰的黑夜裡霹靂着孤獨的小樓,彷彿是地獄在召喚亡靈,一場空前的黑色狂歡。
任何生命的結束,都像行雲般逝去,又在輪迴中重生。人生,無論經歷過什麼,都只是一場經歷,往往在付出了很多很多之後,纔會明白得不償失的道理。
弗得爾永遠想不到,他害死的不只是受試者,更害死了他的前妻和女兒。因爲他的前妻在跟他賭氣離婚後的第二年,就和女兒在異國的一次車禍中不幸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