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何嘗不是。
看着面色發青的即墨騰躺在龍榻之上,他渾身裹着金絲銀被,他身處這個西城最最華貴的宮殿之中,他錦衣玉食,被各種宮人太監環繞伺候,他理當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快樂的人…………
……呵。
但是在即墨樺眼中看去,此刻的他,生死難測,或許腦海之中還有些思緒,或許,還能聽見外界的聲音。
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了。
看着自己的天下在一點點的易主,看着自己的權利在一點點的消逝,看着自己慢慢的死去。
他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他的眼角怎麼會又血絲,怎麼會有淚水呢。
即墨樺俊逸的身影在那龍榻邊上站好,清俊的容貌之上,沒有同情,沒有關切,更多的,是冷漠。
一如當年他被他削去兵權,得知了他逼得自己手下幾十萬精兵不得不跳崖明哲保身的時候一般,冷漠得幾乎凍結了他身邊四周的空氣。
即墨騰,就如小七對你的恨一般,我也是恨你的。
即墨樺想着,嘴角冷冷的勾起了一絲冷笑。
或許是即墨樺的笑容太過陰冷太過邪魅,躺在牀上的即墨騰的嘴脣微微的蠕動了幾下,應堂發黑眼眶泛青的他那佈滿血絲的雙眼微微的眯了眯。
睜眼了。
他竟然醒了。
嘲諷勾脣,即墨樺的笑容,愈發的冷了幾度。
“水,水,給朕,水…………”
即墨騰的聲音十分微弱,叫人幾乎聽不見。
他的嘴脣青紫,上面因爲缺水而迅速的皸裂乾燥出了血口子。
他看着面前站着的是即墨樺的時候,那只有一絲縫隙的眼中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
似乎是,驚訝。
是呀,他一定是驚訝的,即墨樺乃是自己最不喜歡的皇子,當初爲何削弱他的實力,他想盡辦法的想要收掉他的兵權,還逼得他手下的幾十萬精兵全部跳崖失蹤,後來三年裡,他更是放縱即墨染給即墨樺下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即墨傾與即墨染聯合起來迫害即墨樺。
現在想起來,即墨樺也沒什麼不好的,除卻他太過強大了,太過神秘了。
他背後的是墨宮,是他想要收服卻始終不能得手的神秘勢力。
他手下的兵力足以跟西城整個國家的兵力想抗衡。
他太過強大了,已經有了超越他這個皇上一樣的勢頭。
但是,他還是一個皇子,他,不應該這樣強大的。
所以即墨騰不喜歡他,更是想方設法的處處限制他。
沒想到如今他癱瘓在牀,守在他牀邊的,竟然是他。
沒有說話的,即墨樺轉身去倒了一杯水,遞到了即墨騰腦袋邊上。
但是,只是那樣放在他身邊,卻沒有上去攙扶他起來。
即墨騰全身不能動,自然也喝不了那杯水。
氣急敗壞之下,費盡全力張口便是辱罵即墨樺不孝。
“父皇可還記得十年前兒臣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導致那場奪城之戰惜敗之後,父皇爲了懲罰兒臣,將兒臣身邊侍奉的人全部撤下,兒臣要喝水,父皇將一杯滾開的水澆潑到兒臣身上的事情麼?”即墨樺回憶起往事,嘴角蓄起了一抹難以描繪的苦澀笑容。
聽的即墨樺這樣說起,即墨騰也愣了。
平靜下來之後,竟是覺得渾身的難受程度翻倍了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喉嚨像是堵着一塊巨石,連吞嚥口水都成問題。
“開水燙出的疤痕就在兒臣的胸膛之上,父皇要看麼?”
即墨樺一步走近,幾乎逼到了即墨騰的面前。
看,他當然不會給他看的。
對於即墨騰這樣的人,即墨樺在他面前多做一個動作都覺得浪費。
說不出話的,即墨騰難受至極,瞪大的眼眶之中竟然有鮮血溢出。
“父皇可知道你是怎麼了麼?”即墨樺淡然的在一邊站好,笑了,“紅砂入體,迴天無術。”其實他早就發現了即墨騰服用了金丹的事實,並且也查出了在他背後下毒的人是東方天御。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東方天御對即墨騰的恨,也是不會少的。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他並沒有去插手,他知道,即墨騰沒幾日的活路了。
這所有的都要怪他當初作孽太多,而現在,只不過是到了還債的時候了。
“你,你,你,你竟然,謀害,朕…………”
聽到此,即墨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紅砂。
紅砂。
他怎麼會服用紅砂。
難道是…………
腦海之中倏地一轉,想到了自己當初日日服用的丹藥。
是那個丹藥。
“想要父皇姓名的人太多,爲何就一定會是兒臣?”即墨樺冷笑一聲,“父皇只怕是忘記了,當初顛王府的事情。”
當年,顛王對他可謂是忠心耿耿。
當年,他只是忌憚顛王的勢力強大之後會篡奪皇位,便設計讓顛王在戰場上被人暗算,還…………
即墨騰做出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叫人不齒的。
“你,你,你………………”
完整的話說不出口,即墨騰七竅流血之間,渾身上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父皇,你還有時間,大可以好好想想你這輩子做過的所有不堪的事情,要不然,到了另一個世界,你該如何跟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做出交代。”
即墨樺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牀上躺着的即墨騰喉嚨之中被一口鮮血堵住,叫喊聲哀鳴聲都說不出來,只能大力喘氣來苟且的活下去。
另外一個世界,那些人…………
給他心中帶來的,是莫大的惶恐。
龍乾宮外,即墨樺久久的站在宮門處,目光淡然如水,無波無瀾。
“皇上渴了,進去伺候皇上喝水。”
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對着那跪在兩側的宮女沉聲吩咐。
宮女們應聲下去。
他轉身下了百步梯。
百步梯盡頭站着的一抹倩影,紅衣正在隨風揚起。
青絲縈繞,她那瑩白精緻的容貌在風中靜靜的守候。
等到了即墨樺,她纔對着他會心一笑,眼底流淌過的,是最柔軟的愛意。
甜美得如同糖水。
和煦得似春日的暖陽。
“小七。”
“我在這裡等你回家。”
“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