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動了動:“朕原本以爲如果在這個皇宮之中還有一個人會懂我的話,那非珪兒莫屬,沒想到……”
若水在李世民看不到的角落冷冷的笑了:其實你想的並沒有錯,她確實是最瞭解你的。或許在你的子民面前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但是在你的孩子、妻子、親人心中你永遠都是最自私的人。
在他們面前你是絕對的權威,你的話全部都是對的,一旦讓你不順心了,又有幾個人能夠逃脫的了災禍?就像現在,你不會思索爲什麼韋貴妃會這樣撕心裂肺的控訴你的無情,而是糾結着那個知心的女子已經改變。你從來不曾反思過,自己登上那個皇位之後改變了多少!而這個改變正是將所有人推上絕路的根源。
若水心思百轉,面上卻不能夠露出一分一毫:“父皇身負着天下重擔,自然是要比一些人想的跟更多一些,貴妃娘娘沒能體諒父皇的辛勞,實乃憾事。”
李世民終於轉過身來,但是看着若水的目光卻是深邃的可怕。若水怔了一怔,忙將蟾首低下,不與那雙眼睛對視。他從來不會給別人對他撒謊的機會,但是很多時候他們不得不在他的眼皮底下撒謊,這就是身爲皇室之人的悲哀。
若水不知道李世民究竟是什麼打算,但是那一直在自己身上未曾離去的目光,讓她猶如芒刺在背,同時也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若水,看來在這宮中你是越來越如魚得水。”李世民的話讓若水的心猛一咯噔,差點就忍不住擡頭與其對視。
李世民見若水不爲所動,終於將目光移了開來:“罷了,今天找你來原也不是爲了這個。”
“那不知父皇找若水前來所爲何事?”
“今日找你來是爲了太子之事。”李世民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若水:“準確的說是爲了那個名叫稱心的戲子之事。”
這一次若水終是沒能控制住自己,驚訝的擡起了頭。
“若水不明白父皇的意思。”若水慌忙再次低下頭,手心也開始冒出冷汗。
昨日李恪才告訴自己,李世民正暗地裡尋找稱心的下落,難不成那只是爲了掩人耳目,他其實已經知道稱心在長孫無忌府中?
那稀疏而有力的腳步聲讓若水明白,李世民正在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直到一道陰影倒映在自己的面前,若水還是不敢擡頭,只能夠盯着那雙鞋子發呆。
“若水,在讓你嫁給恪兒之前,我一直以爲你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可是你嫁給恪兒之後我才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慧不少。”李世民低沉的聲音在若水的耳邊迴響,若水
緊握的拳頭之中,冷汗漸漸地滲透了出來。
“父皇謬讚了,若水既已嫁做人婦,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人總是要成熟起來的。”
“哈哈,不錯,人總是要成長起來的。但是,若水啊,有的時候聰慧也該用對地方,否則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若水心中一寒,努力地剋制住自己不在李世民的面前顫抖:“父皇說的是,若水受教了。”
聞言李世民低低的笑了,若水感覺到近距離壓着自己的威壓漸漸散去,李世民也向另外一邊走去。
若水剛想鬆下一口氣,卻聽李世民再次說道:“若水,那天晚上你也在場,而且聽說最近你和恪兒也去過戲園子,你如今應該知道太子口中的人是誰吧。”
“若水惶恐。”若水的心跳再次加速了不少,果然就算是在宮外也有不少李世民的眼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更何況是在這個他眼皮底下的長安城。
“若水,今天朕找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想必父皇要讓若水幫忙之事,必定與那位公子有關,可是若水聽說那個公子最近失蹤了,如此的話,若水去哪裡……”
若水還未說完,李世民已經打斷了她:“這個若水你不必擔心,那位稱心公子,現在就在趙國公的府中作客。”
若水低垂下的臉上,雙瞳猛地一縮:他知道了,或者說根本就是他讓長孫無忌帶稱心過府的!
若水還未驚訝完,李世民已經再次走到若水的身前,凝視着若水說道:“若水,你該明白,大唐的儲君相比起一個戲子來說,孰輕孰重?”
若水渾身一震,是自己理解錯了嗎?李世民這是想要犧牲稱心,來周全李承乾嗎?若水終於擡起了頭,渴望從李世民的臉上看到一絲的玩笑。
那張臉上隨帶着笑意,卻讓若水猶如置身冬日飛雪。李世民的眼中沒有半分的玩笑,更多的卻是隱藏的殺意與狠厲。
若水咬了咬脣說道:“若水愚鈍。”
李世民也不爲難若水,轉身走向書案邊上,執起案邊的一盞茶杯說道:“若水,今日西藏來使來到大唐,特地給朕帶來了西藏的名酒——青稞酒,朕想着既然這位稱心公子和乾兒感情如此深厚,作爲回禮,朕不妨便賜他一壺這樣的美酒,也好報答他對乾兒的精心照料。”
若水大驚,李世民這是想要賜稱心毒酒嗎?
“若水,你也知道此事朕不便出面,所以朕希望藉由你的手,傳遞出朕的意思。”李世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若水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說
道。
若水臉色蒼白的看着他,幾番猶豫之後終於囁嚅的說道:“父皇,其實有一件事情若水一直想要告訴你,稱心公子其實是……”
若水的話再次被打斷:“若水,大唐皇朝容不得一個戲子的太子妃,無論她有多美貌,也無論她是男……是女。”
若水驀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這個一臉殺氣的帝王。
春末的晚風還是帶着濃重的露氣的,若水緊了緊身上單薄的披風,但是那種從內心滲透出來的寒氣卻讓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哆嗦。轉身遙望着那個輝煌的殿堂,若水的眼角卻瀰漫着溼意。
“若水,大唐皇朝容不得一個戲子的太子妃,無論她有多美貌,也無論她是男……是女。”李世民殘酷的話語還在自己的耳邊迴盪,這就是帝王家的無情,但是爲什麼這份罪要讓我來扛?那個孩子,自己怎麼下得去手?
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李世民的眼睛,我們就像是戲曲之中的小丑,以爲能夠掌握住事情的命脈,到頭來才發現我們不過是別人眼中滑稽的角色。
若水低下了頭,脣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就在這時,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從遠處跑了過來,看到若水怔了一怔,躬身行禮道:“見過吳王妃。”
“公公何事如此慌張?”若水認出這是跟在王公公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隨口問道。
“回王妃,剛纔宮外來了消息,魏國公病逝了,奴才急着進去稟報萬歲爺呢。您慢走,奴才先告退了。”那小太監慌忙的回答了若水的問題,便再次快速的往宮內跑去,留下一臉錯愕的若水在原地怔怔的不知所措。
“魏國公病逝了。”若水喃喃的低語在晚風之中漸漸消散,但是那眼角滑落的晶瑩卻在黑夜降臨之前劃過了一抹亮光。
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會讓自己動容?究竟還有多少人會讓自己心痛?若水擡頭望着那天際漸漸升起的清冷圓月,忽然覺得一股涼意透徹心扉。
若水回到吳王府之後便病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李恪也只能陰沉着臉照料着她,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直到李世民當前的王公公帶着那瓶所謂的“賜酒”來到吳王府,李恪才終於明白了若水異常的原因。
若水顫抖着手結果那瓶沉甸甸的青稞酒,臉色蒼白的問道:“父皇還有什麼交代的嗎?”
“皇上請王妃務必在明日午時之前給他回覆。”王公公盡職的鞠了個躬便退了下去。
若水一個踉蹌往後倒去,幸虧李恪及時扶住了她,才免了她跌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