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吧,不過請王妃注意時辰。皇上……”長孫無忌自討沒趣的摸了摸鼻子。
還未說完,已被若水打斷:“勞煩趙國公掛念了,本宮自有分寸。”
等長孫無忌回過神來,若水已經帶着酒壺走進了院子。只能尷尬的笑了笑,那雙狐狸眼中卻是盈滿了算計。
若水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簡單地房間,雖然不算奢華,但也還算清新雅緻。在正對着她的圓桌旁邊坐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
稱心看到若水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緩緩的起身對她一笑:“你來了。”
稱心相比起上次見面瘦了一點,但是總體氣色還算不錯,看來長孫無忌並沒有太過爲難她。
“在這裡住得還慣嗎?”若水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隨意一些。
稱心的目光終究還是落在了那壺酒上面:“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不過由你來送我最後一程,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稱心臉上帶着釋然的笑容,卻讓若水更加的心酸,將手中的酒擱置在桌上,緊緊地抱住那個纖細的少女:“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對不起。”
若水的淚終究還是流了下來,她心疼,心疼這個無辜的少女,她只是愛上了個不愛她的人,爲什麼命運要如此殘酷的對待她?
“不要緊的,我早就知道了。”相比起若水的傷感,稱心倒是樂觀不少。
“若水,謝謝你,雖然我們只見了幾次的面,但是能和你認識我很開心。”她是第一個讓她說出心意的人,也是第一個讓她恢復女子身份交談的人。
“稱心。”
稱心低垂下了眼,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在我臨走之前,我還想問一件事情。”
若水不解的望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側過了臉,耳尖微微泛着紅:“我聽說太子殿下中毒了,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若水一怔,心中忽然竄起一種苦澀的感覺,就算那個人對於她的生死根本不在意,她還是心心念唸的想着他,這樣的愛太過沉重了,她開始懷疑她那個決定真的是對的嗎?
“他啊,”若水別過臉,她的心還不夠冷,終究不能拒絕那樣的目光:“他應經沒有大礙了,我昨天去看他,臉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後面的那句話說的太過於明顯,稱心臉上的欣喜瞬間垮了下來,指尖流連在桌面之上輕輕地划着,臉上的血色也褪去了不少。
“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稱心的話不像是說給若水聽,更像是輕輕地低吟,安慰着的是自己。
“稱心,你不要再愛他了好不好,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他在乎的只有自己,這樣的人有哪裡值得你愛了?”若水不忍的別開了眼說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愛他什麼,但是若水,如果能夠說不愛就不愛了,那還是愛嗎?”稱心的話讓若水渾身一顫,是啊,如果能夠說不愛就不愛,那麼此刻的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你怎麼會這麼傻?”若水長嘆一聲,終於不再說什麼。
“若水我不是傻,我只是想要爭取自己的幸福,如今就算得到的只是這個結果,但是我仍舊——不悔。”
若水一怔,回過頭來便見到稱心的手已經伸到了桌面上的酒瓶之上:“稱心。”
若水驚呼一聲,稱心卻只是回頭對她淡淡的笑了:“若水,我不悔。”
右手堅定地將手中的酒瓶舉起,一滴晶瑩的淚水順着稱心的臉頰輕輕滑落,讓若水彷彿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時的她在舞臺之上扮演的是引頸自刎的虞姬,那雙纏繞着絕望與悲哀的雙眸仿若與那時的她再次重合了起來。
哐噹一聲,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再也無力撿拾。
此刻在外面等待的長孫無忌慌忙轉身,想要衝向裡屋,卻聽得吱呀一聲,那扇門扉竟然自動的打開了。
若水紅着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道:“長孫大人,可以進去了。”爾後好像再也忍耐不下去,繞過長孫無忌,衝向了外面。
長孫無忌走進裡屋,看着躺在桌案旁邊的人兒,終於鬆了口氣,吩咐下人收拾好,便出了宮向皇宮的方向走去。
承乾宮中,李承乾的手忽然一抖,筆下的畫卷立刻被滴落的墨暈染,卻依稀能夠從那片污跡處看出幾句詩: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李承乾剛剛擱下筆,便聽到外面傳來太監通報李世民到來的聲音,原本因爲畫卷被毀而糾結起來的眉愈發深鎖了。
“父皇。”沒有以往的恭敬,李承乾只是對着李世民輕輕點了點頭。
李世民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不過關了幾天,就讓你連基本的禮儀和綱理倫常都忘卻了嗎?”
李承乾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許久才冷冷的笑了:“父皇今天就是爲了來跟我說這個的嗎?”
李世民一愣,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認爲太過優柔寡斷,婦人之仁的兒子竟然有這樣果決的一面,只可惜這一面卻是爲了和自己唱反調而展現出來,思及此,李世民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你可還記得這個東西?”李世民將手中的物什拋到了桌面上,那東西在桌面上打了個滾之後停了下來。
李承乾看清那物什之後眼中掠過一抹寒光,素淨的桌布之上,一塊晶瑩的翠玉靜靜的躺在上面,栩栩如生的雙龍戲珠,蜿蜒成了一個小小的乾字。這是屬於李氏皇朝皇子特有的玉佩,每個皇子滿月之後由皇帝親自掛在他們的身上。
“你對她做了什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玉佩他已經作爲定情信物送給那個人了,也就是說……李承乾握緊了隱藏在衣袖之下的雙手,心臟竟是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朕對她做了什麼,你又豈會不知?”李世民將李承乾的一樣盡收眼底,眼中的陰冷令人心寒。在這個皇宮之中,便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真正隱瞞過他的眼的。
“她還只是個孩子。”左胸忽然竄起疼痛與不安,讓李承乾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自己其實是在乎的,在乎着那個人,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昨晚若水的來訪已經讓他開始看清了自己的心。但是不是已經太晚了,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孩子又如何?皇室不能夠接受一個戲子作爲太子妃,即使這個戲子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從你竟敢用她來挑戰皇室的威嚴之時,你就該知道,她已經沒有了置身事外的權利。”李世民的話中滿是身爲皇帝的威嚴,這個時候他是作爲一個皇室尊嚴的維護者,而並非一個父親在和李承乾對話。
李承乾驀地瞪大了眼,這就是自己的父皇啊,曾經是自己
寄託了所有信仰的存在,如果說在發生了那件事之後,自己還對眼前的人有所期待,那麼現在那份期待也隨着他的無情煙消雲散了。
“你以爲殺了她,我就會屈服了嗎?父皇,你太天真了?”李承乾忽然癲狂的笑了起來:“父皇,你殺了她,只會讓我更加恨你,父皇,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隨她而去,不在呆在這個骯髒的皇宮之中,不在面對着你這個表裡不一的父親。”
“你說什麼?”李世民是真的震怒了,長袖一揮,高舉的手便要向那個纖細少年揮去。卻沒想到竟被輕而易舉的接了下來。
“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打我了,父皇,是你先對不起我的,你有什麼資格打我?”李世民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弱多病的兒子竟然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
李承乾手腕輕輕一轉,讓李世民向後退了幾步,一個踉蹌,剛要大怒,卻見一個小小的東西同樣拋到了桌面上。
那是一塊橙紅色的碎石,表面上面附有橙黃色的細粉,半透明的晶面上泛着金屬的光澤。
李世民看到這塊石頭竟是怔住了,連一開始的憤怒都好似遺忘了,直到一聲低沉的嘲諷聲從對面傳來,才讓他驚醒般的渾身一震:“父皇是不是覺得這個東西非常熟悉?”
李世民訝異的擡頭,卻見李承乾臉上帶着濃烈的殺意:“也是,父皇對這個東西怎麼會陌生?父皇可是用這個東西不知道害死了我多少的兄弟姐妹,最後還間接地害死了我最爲敬愛的母后呢!”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反駁。那塵封了多年的記憶突然間清晰了起來,往事一幕幕的在自己的眼前重現,讓任何的語言都失去了作用。
許久,李承乾才聽到一句僵硬的辯解:“乾兒,你是從哪裡聽到這種子虛烏有的流言的,告訴父皇,父皇一定……”
“告訴父皇,讓父皇殺人滅口嗎?”李承乾並沒有給李世民機會說完,諷刺的笑了起來:“最可惜告訴我的那個人早就已經逝世了,所以可以算是死無對證了,所以這些事情知道的人可就只剩下孩兒了,父皇是想要殺了孩兒滅口嗎?”
李承乾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發現原來生死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過去的約束力,是因爲那個人的離開嗎?李承乾閉了閉眼,迅速的將目光調回桌面上的那兩個物事之上。現在自己還不能死,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事情。
李世民的臉上變幻莫測,半晌纔出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這算是變相的承認了?李承乾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在楊妃娘娘的婚宴不久之前,也就是你已經開始着手準備廢掉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子那個時候。”
李世民再次驚訝,今天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李承乾太過不同,也太過出乎自己的意料,他開始懷疑以前看到的那個李承乾只不過是個假象,如今站在自己面前這個纔是他的真本性。
李世民的沉默讓李承乾脣角的弧度更爲張揚了:“父皇,我也是個人,我也有感覺,你態度的轉變某些時候很能說明一些事情。那個時候你已經開始猶豫了不是嗎?因爲你從你的兒子裡面找到了比我更適合這個所謂的太子之位的人,所以你纔會對長孫叔父說那些話,你真以爲我傻傻的聽不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