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拉着留影的手,她的手居然是冰涼的。
南北問:“怎麼啦?是地震?!”
留影輕輕地搖搖頭,眼光卻在往北邊的一扇門掃視,那裡,剛纔,小紅和小白就是從那裡出去的,留影一定在等她倆的消息。
這時連武老大也不能好好喝酒了,他狂躁地一拍桌子,一手就拽起了身旁的宣花大斧,大吼道:“什麼東西,喝個酒也不能讓人清靜?!要不要我出去砍它幾個回來?!”
他前兩句是在發牢騷,後一句卻是在徵求留影的意見。
看來他是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
南北正要出聲問武老大。留影卻舉起了右手。
她的這個姿勢,讓武老大和南北都停止了言行。
留影示意要大家安靜。
一陣響亮,小紅和小白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
兩人衣衫凌亂,腳步踉蹌,小白臉上還有血跡。在座的人都不禁驚訝出聲。
小紅最快,她跑到留影身邊,耳語了一句,留影全身一震,臉色大變。
南北急忙扶着她,她感覺留影的身子都在索索發抖。南北道:“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武老大又一聲大叫,揮揮大斧,又要衝出去的樣子。
留影卻定了定神,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吩咐道:“大家都別動,坐在原位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聲。小紫,你去把那兩盞燈滅了,然後在最後一盞燈滅的位置靜坐。”
留影的聲音雖然都有些發抖,但卻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大家立時都靜下來、坐下來,南北能聽出來,留影雖然有些緊張,但思路仍然清晰,安排仍然精密,可謂臨危不亂,她最後一句,連小紫滅燈後待在何處,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呢。
南北一直握着留影的手,留影的手更加冰冷。
院子裡的燈一個接一個滅了。
小紫向大家悄悄做了一個手勢,然後最後一個燈也滅了。
院子裡一下子變得更加安靜,似乎都能聽見在場的各位輕微的呼吸聲。
南北運足目力細看,院子裡大半都沉浸在陰影中,在場的賓客,也全部隱於陰影中,凝神審視,才能看見一點點輪廓,卻有幾雙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感覺發出黑光。
身處如此安靜的場所,自然就能感受到外部的環境信息了。
南北一留心外面的情況,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不知道何時,外面的景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院子上方看外面,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一種深藍色,這種深藍顏色如此濃烈,以致於呈現出一種黑青色,透出一種詭異,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在南北的印象中,只有發生地震,或者啥山崩地裂的事,纔可能出現如此不同一般的天象吧,事實上,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這樣怪異的事呢,也許只是在小時候看連環畫,故事裡有大災難發生,纔會描寫出現此種異象吧。
最讓人惶恐的是,四周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像風傳來的,但不是風;就像波濤涌動的聲音,但這裡怎麼會有波濤?
何況這種波濤聲,還像是人在潛水中,感覺到的那種涌動的聲音?!
南北很想站起來,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留影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而別的人又都屏息靜氣地坐着,他也就只能繼續坐着。
他只好悄悄轉動着脖頸,睜大了眼四處張望,希望能看見些什麼,能讓他早些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有種眩暈的感覺,四周的一切都在微微晃動,包括他能感覺到的人,就好像身處一條被風浪撥弄的小船,小船身不由己地晃呀晃呀,於是他也不得不晃動不休。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喝了太多的酒,可是以前他也醉過,他感覺到的醉完全不是這種狀態呀。
這種眩暈還慢慢變得強烈,南北居然要一隻手撐在身前的條桌上,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子。就在這時,只聽見留影壓低了聲音,急促地道:“它們來了!大家都低了頭,別出聲!”
話聲剛了,周圍突然徹底安靜了,好像晃動也停止了。
一切都似乎在靜靜地等待着,好像有無數的眼睛,在悄悄地窺視着。
有時候我們覺得怪聲怪叫很可怕,但實際上,世界上也許最可怕的,就是突然間的可怕的安靜。因爲這種安靜,有可能是最可怕的事情發生前的等待。
就在大家被這種安靜憋得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陣細微的唰唰聲,突然從周圍響起,它是那麼的細微,但卻又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種唰唰聲好像是從身邊響起,從背後,從耳畔,從脖子後……它來得如此出其不意,讓人不寒而慄。
南北感覺,留影的手冰涼,手心裡滲出的汗水,也是冰涼。
說時遲,那時快,有一道黑影從南北與留影的身後閃出,直接衝到頭頂,晃一晃就不見了,然後又一道黑影從遠處飄過來,突然又如一道閃電,一晃又不見了。
南北還沒有看清,這黑影是什麼形狀呢,突然一排排黑雲,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慢吞吞,殺氣騰騰,浩浩蕩蕩地從頭頂遊行而過,一團團,又一團團,好像就過不完……
突然,有一道白光從遊行隊伍旁一閃,那些黑雲居然一涌而上,一陣翻滾間,一團紅霧過去,那團黑雲又迴歸隊列,耀武揚威地走了。
南北這回看清了,他全身一軟,差點就從桌椅上溜下去——那哪裡是黑雲,那是鯊魚!
海洋霸主鯊魚!
殺人如吃蝦、殺魚如吃菜、殺蝦如漱口的鯊魚呀!
在海中,鯊魚可是遇人殺人、遇神殺神的凶神惡煞,剛纔那一道白光,就是一條大魚,不小心從旁路過,一下子就成了人家的小零食……
這麼多的鯊魚,黑氣森森,白牙森森,惡魔級的隊伍,誰見了誰不全身雞皮疙瘩?
可讓南北最莫名其妙的是,自己明明和留影等在賞月宴飲呢,是在秦嶺山中呢,是在秦嶺山中的紫柏山頂的天坑裡呢,怎麼突然就遇到了鯊魚?
難道這些鯊魚會土遁,能飛到天坑裡來?
難道天坑下面也是海,海中自然有鯊魚?
難道海洋其實與天坑相連,雖然海洋與天坑相隔幾千裡?……
但最讓南北想不明白的是,她們不是明明在留影的院子中呢,怎麼又到了海底?
那麼外面是海麼?
外面是鯊魚麼?……
到了最後,南北只有問:自己確認不是在做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