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得留影一聲低喝:“我們快走!”
南北還以爲是要大家趕快跑呢,正要跳起來拔腿就逃,卻被留影將他的手一拽,死死將他按在座位上,隨即便聽見留影低低地對他說了句:“別動”。
南北四顧,發現天光又變了,顏色正越來越淺,四周雖然都還呈現出一種藍色,但已經越來越亮,藉着這淺淺的亮光,她能看見大家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呢,一言不發,卻都舉首望天,幾乎統一地做出一種奇怪的動作。
南北不明白,爲什麼留影讓大家快走,卻大家都不走?
爲什麼大家不走,又都在擡頭看天呢?
他看看院子外的天空,感覺外面的世界在不斷地移動着,像一切都在朝着大家奔馳而來,又像整個院子都在向前奔去。
他也像大家那樣盯着頭頂看,原來那塊不大的天空已經顯出原形了,月亮的輪廓雖然還淺,總也能夠看見了。
奇怪的是,那月亮也是撲面而來,突然間就大放光明,南北眨眨眼,四周一時間都被乳白的月光鋪滿,皓月當空,月華如洗,有輕風吹來,也有蟲鳴陣陣,突然間看見遠處有山巒,有海灘,還有大海。
在座的有人輕呼一聲,大家都歡呼開來。
“喝酒,喝酒!”武老大的聲音響起,他一點醉意也沒有,現在他很興奮,“經過這一鬧,得多喝一罈酒。”
小紫也嘻嘻笑着,從最後熄滅的那個燈籠下跑了過來。她大聲道:“武老大覺得看了一處好戲,好戲正好用來下酒。”
小紅的聲音也響起來,“我們每人都要敬武老大一杯酒,是他給我們壯膽,讓我們有恃無恐呢。”
南北驚奇地看見,小紅和小白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了。
這些愛美的女孩子,看來換衣服比什麼都快——難道剛纔那麼驚慌的場面下,她們還來得及打扮自己?
南北想不透這些,她得出的結論是,聰明的女孩子,什麼情況下也來得及打扮自己。
剛纔小白臉上還有血污呢,看她現在的樣子,已經處理得妥妥的了,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武老大的聲音比誰的都響,他大吼道:“那還能有假?天底下除了那棵大樹,我怕過誰?什麼妖魔鬼怪敢來冒犯我們,我都用我的大板斧侍候……”。
大家都笑,南北也聽得開心,他回頭看看留影,只見她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眼裡全是關切。
南北舉杯和留影碰杯,一仰頭喝下一杯酒,笑着對她說:“你總是給我不少驚喜呀,還有驚奇。今晚又是不平凡的一宵——你也喝口酒,給我好好講講是咋回事,好麼?”
留影真的喝了一口酒,眼裡有笑,也有了解他所有問題、和他心靈相通的神情。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南北嚇了一跳:
“我們剛纔在海底,現在在山上。”
“剛纔在海底,現在在山上?”
南北剛纔隱隱約約有一些房屋移動的預感,但覺得甚是荒謬,也沒有細想下去,此念頭也是一閃而過。現在留影一語道破,他還是大吃一驚。
小紫在旁幫腔道:“是呀,我們的家,是天地下最好的地方,也是最神奇的地方。人們不是常說‘四海爲家’嗎,我們這個家,就可以四海遷移。”
留影向小紫點點頭:“今晚我們賞月飲酒,先是在紫柏山的天坑裡,後來我們就到了海底,深海里,這是大家平時愛玩的把戲,沒有什麼奇特的,只是想多換幾個地方、多換幾處景緻喝酒。”
“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開始時也很正常,你那時一直在專注地和大家說話,還在聽武老大砍樹的故事,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些幻化……”。
南北點點頭,似信非信:“在天坑裡的院子,就在我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深海之底……?”
留影的表情還是那樣溫柔,她的臉和月光一樣柔和、潔白:“也許是今天我們剛好身處大洋中的洋流,碰見了隨洋流而旅行的海洋居民們;也許我們今天在海洋中待得太久,大家的歡歌笑語又很響亮……總之,我們驚動了海洋的統治者們,我們遇到了鯊魚羣,百年難遇的如此規模的鯊魚羣。”
南北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小白第一次跑進宴會場裡來,就是來報信的?”
小紫道:“那還用說,她今晚值班呢。”
留影喝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道:“是呀,她跑進來告訴我有異常情況。我就讓小紅陪她去,看能否及時避開風險。小紅和小白再次跑進來的時候,是告訴我躲避的努力失敗了。我們離鯊魚羣太近,鯊魚羣又橫在我們與海面之間。這種情況下,我們就只有隱藏躲避了。”
南北長長出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後來你一看有機會,讓大家快走,是要我們的家趕快移動,而不是讓大家各自奔跑,我都差點聽錯指令了。呵呵。”
小紫捂着嘴笑,說“我看見了,姐姐拽着你,把你按在座位上了,你是不是很膽小呀?大哥哥。”
南北笑,他真有點不好意思:“說實話,那時候我不明白到底是啥危險,還真不怕。這還真應了那句話,‘無知者無畏’——後來我們整個院子都衝出海面,停到高山上了?難怪我當時看見院子外的景物都在向身後跑去,我自己都以爲在坐電梯呢。”
留影看了一眼南北,道:“事情大體上就是這樣——我猜猜你下一句話要說什麼?你想問我,你們是怎麼做到的?這是天機不可泄露,拒絕回答。你還想問我,能不能出去看看,在山頂上的院子是什麼情況?”
南北很舒心地一笑,“是呀,我就想問這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不能回答,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呢?”
小紫說,“你是這裡的主人,連留影姐姐都是你的人,”小紫說到這裡,臉居然一紅,“這宴會都是爲你準備的呢,你當然可以做主,出去走走算什麼?你說呢,姐姐。”
小紫問留影,她前面有幾個前提,例如“姐姐都是你的人”這句玩笑話,等於埋了個語言炸彈,卻在最後一句問留影,表面上是問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實際上也是讓她對“姐姐都是你的人”表態。
留影當然能識破小紫的小伎倆,她仍然笑得很溫和,輕輕打了下小紫的手臂,回答得很巧妙:“小紫都說我們可以出去走走,那我們當然可以出去走走。”
留影轉向大家,朗聲說道:“咱們酒喝得已不少了,都出去走走吧,外面的月光更值得欣賞呢。”大家都說一聲好,離席而起,擁着留影和南北外出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