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知道花公公他們是落入他的手中,她心裡卻覺得安心許多了。
“阿恭,他們只是被狄用幻境困住罷了,暫時沒有什麼性命安危,不過這個幻境比你之前的那個要厲害許多,你猜他們有沒有本能脫身而出呢?”夏合歡脣角帶着惡作劇的狡黠的笑容,少年柔軟的眼神彎彎的,月芽兒般。
莫名,靳長恭盯着他的眼睛卻覺得與某人有幾分相似。
“我相信他們。你與其有閒心擔心他們,不如想一想你現在的處境吧。”靳長恭略揚嘴角,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她目的達到,順便鬆開他的頭髮,卻並不在意他說的話。要說狄佈陣奇巧,花公公也不遑多讓,她的養生殿的機關殺陣就是他的傑作,解一個區區幻境自然沒有問題,只要他率先破陣,其它人自然就會獲救。
夏合歡見靳長恭如此有信心,眼珠子冷泠泠地夾着冰,撇下嘴似笑非笑。
“阿恭,你毫不猶豫地毀了那根開啓機關的玉杖,是不是早有了什麼憑仗,或者——你已經將圖陣默記了下來?”夏合歡既聰明也有着十分敏銳的觀察力,冷靜下來後,他就覺得靳長恭異常不在意的表情不太對勁。
“你有本事,你給我背一個試試,那種複雜又繁瑣的圖型,就算是記憶力超羣的人,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記全的。”靳長恭不慌不忙地說道。
夏合歡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這麼淡定。
他自然不會猜到靳長恭會用僞劣配型來代替正品的這種作假行爲,他們習慣理解爲一個蘿蔔一個坑,而靳長恭知道幾百年前的機關,不可能會有識別真假技能,那個洞只是需要合適的媒介,就可以插進去,打開石板內容。
“陣恭,你不相信。你一定有辦法再度開啓石板上的陣法,是不是?”夏合歡雖然想不通箇中原由,卻十分肯定靳長恭有所隱瞞。
靳長恭揚起邪邪的無賴笑容,呶呶水亮的薄脣,似乎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也不跟他爭辯。
“阿恭,那個商族族長你不要了嗎?”夏合歡驀地嫣然淺笑,視線流轉到被夜梟包圍着的商族族長身上,那散發在眼底的笑意如此迷人,卻生生讓商族族長打了一個冷顫。
靳長恭笑着用兩根手指挑起他尖尖的下巴,俯身上前:“他如果有什麼下場,你將會跟他一樣。”
夏合歡輕輕一笑,新月般的雙眸水波縱橫:“阿恭,他死了,難道你也要我死嗎?”
他問得很輕,但每一個字又咬得很重。
靳長恭黑眸習慣性地微眯,水洗般滋潤過的雙瞳張揚着嗜血的冷酷。
“夏合歡,別試探我的底限,不殺你已經是令我覺得遺憾不已了,如果你再糾纏不休的話,無論再是什麼情面,我都不會再姑息養奸!”
“是嗎?”夏合歡輕飄飄的呢喃着,闇黑的雙瞳睨向狄,張嘴道:“殺了他!”
狄一僵,看着夏合歡目露掙扎與懇求,半晌咬着下脣末動,而那些梟使卻沒有絲毫顧慮,他們將商族族長從地上粗魯地提拉扯着起來。
商族族長被人當布袋一樣對待,心中一怒,胖呼呼的胳膊攥起拳頭便揍去,卻他老胳膊老腿的,雙手也難敵衆人,幾個回合便被死死地壓制住在地,一柄見血封喉的利劍抵在他的脖子上。
“鳳主!別管我。如果我死了,您就讓契當商族族長,那孩子雖然叛逆了點,卻是能夠輔助您的最佳人選,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商族族長吹鬍子瞪眼,昂起那圓圓的身子,硬氣道。
靳長恭沒想到,他在知道她毀了開啓機關的“鑰匙”,還能夠完全沒有介懷地替她着想,難怪契曾說,不僅是鳳詣士,商族的人都是一旦認主,便是一生一輩子的忠心不二。
不自覺捏緊夏合歡收臂上的手,她心中明白,即使夏合歡真的殺了商族族長,她也不能因此殺了他。
他跟她,不能單以夏合歡與靳長恭的身份而論,他們兩人各自代表的還有夏國與靳國,她如果真的是暴君,或者可以不管不顧。可是,她還有理智,殺了他雖然能解一時之氣,可接下來只會是後患無窮,靳國對上夏國,可謂是傷不起啊!
這件事情她懂,夏合歡更加懂,所以他變得肆無忌憚。
她有種生不逢時的挫敗與着包,她的一切一切,纔剛剛開始運籌,開始啓航。如果時間再多一點,給她更多的餘地與空間去準備好,她也許就不會再顧及任何東西。
遺憾的是,現在不行!
“夏合歡,你是徹底想跟我決裂?”靳長恭面無表情地瞥着他,漫不給心地掀了掀眼睫。雖然她不會殺了他,可是他們之間以後將容不得半點情誼。
夏合歡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幾分,水色雙眸卻沉下零點:“你不是不跟我談交情嗎?那我們現在就來談交易!”
靳長恭吊高視線,以倨傲的態度俯視他,不準備給任何好臉色給他看。
“將重新開啓機關的方法說出來,我就放了他。”夏合歡也不氣,甚至覺得這樣耍脾氣的靳長恭很……呃,很可愛。
“你還是殺了他吧,開啓的玉杖已經被我毀了,你的交易根本就是強人所難。”靳長恭懶懶抱胸,挑起嘴角不屑道。
夏合歡親暱地將頭靠在靳長恭的肩上,他那張“慘不忍睹”的面孔,與她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帶着一種淡淡香氣,像風信子,淺淺噴撒在靳長恭耳畔。
“阿恭,靳國跟夏國根本無法比,現在的靳國已經是危如累卵,若果你願意,可以來依靠我,我會令你跟以前一樣過得自由自在,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替你解決,你會得到天下所有的榮華富貴,卻不用承擔任何的責任與義務,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永遠!”
夏合歡神色柔和,那清越珠玉般的音色,加上溫柔膩人的語氣,即使是被稱爲天籟之音也不足爲奇。
“我拒絕!”靳長恭推開他,連一絲猶豫思考都沒有。
夏合歡一愣,情緒漸漸有些混沌,臉色也越來越差。
“你憑什麼拒絕!”他雙眸泛着紅絲,顯然不滿到極致。
“我堂堂一個大男子,是不會接受任何形式上的領養,圈養,包養!”靳長恭一邊跟他打着太極,另一方面想拖延一些時間,尋思着將商族族長救下。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只是想找一個人永遠陪着他,不會背叛他!夏合歡蹙眉,獰聲道:“既然你不肯,那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他掃向商族族長,眉眼殺意一閃而逝,道:“殺了他!”
靳長恭受夠了他的陰晴不定,一腳將他狠狠踢開,夏合歡痛哼一聲,倒在地上,擦了擦嘴邊的血跡,桃花瓣一樣的粉嫩雙脣綻放了一個快意笑容。
生氣了嗎?
看着靳長恭滿臉的寒冰,眼神陰鷙冷酷,溫和的氣息就如冷冽的寒冰,讓人不自覺感到害怕和畏懼。
這一點也不像他曾經認識的靳長恭!小時候的她小小的,軟軟的,笑容帶着淘喜跟羞怯,有時候雖然很頑皮,卻很善良正直,就像一潭汪水清純見底,毫無雜質而美好。
他曾設想過,再見到這樣的她,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感受與反應,當時他只有一種衝動,就是毀滅,徹底將她毀滅、染污、墮落!
他不容許,只有他一個人在地獄,他想找一個人來陪他,而他想來想去,他的一生之中能夠找到,並且記住的名字,只有靳長恭一個人而已。
但真正見面後,他看到的卻是這個時而嬉皮笑臉,時而冷酷無情的靳長恭,她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完全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可是……恰恰是這樣的她,令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他渴望想要擁要她,卻跟以往的衝動不一樣,這是一種靈魂上的渴望,渴望被她擁有,或者擁有她,這種突如其來的爆發情感漸漸變得令他難以控制。
就算現在的她如此讓人難以下手,他也會抓緊她的!即使不擇手段!
周圍的梟使緊張地的看着她,感受那刺骨的寒冷從頭冰到腳,死亡的氣息如張開的密網緊緊裹着心臟,跳動都變得緩慢。
可是主子的命令,他們亦不敢不從,持劍的梟使咬牙力撐着,一劍準備劃破商族族長的喉嚨。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靳長恭激射一根銀針打偏他的劍刃,飛身閃進,但是她速度再快,也抵不過另一柄劍更快地刺向商族族長的胸口。
商族族長面露絕望,但在閉眼的那一刻,心中卻沒有多少遺憾,至少他比許多他的父輩祖宗族長們都來得幸運,他終於替他們看到了商族三百年來一直守護並引以爲榮的東西。
他閉眸靜靜地等了許久,都沒有痛苦的感覺傳來,他疑惑地睜眼,摸了摸胸口,完全沒事。下一刻,他卻吃驚地發現,原本地些耀武揚威的梟使都軟腿軟腳倒地地上,狄也暈倒在地。只餘兩道身穿梟使服裝打搶的身影,鶴立雞羣地站在那裡。
而靳長恭也略微側目,在這些梟使倒下時,她分明嗅到一種像是軟骨粉的香氣,這是花公公特製的一種迷藥,她表情有些懷疑與審視,站在那裡靜立不動,直到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
“陛下~”一聽一聲嬌嚶,一道纖細修長的身影像母雞撲小雞似的,直抱向靳長恭。
靳長恭眼睫微微掀開,一道馨香而溫暖的身軀撲在她懷裡,那人的手像蔓藤一樣自覺自地環上她的腰肢,順便將腦袋乖順溫和地依在她的脖頸處。
“陛下~奴才好想您~”耳邊的低語如夜鶯的嬌媚,聲聲軟軟膩人。
靳長恭直覺一道雷劈在她的頭上。
夏合歡眸光震驚,看着自己武藝超羣的梟使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而剩下的兩個,一個妖里妖氣,聲聲膩人地撲向了靳長恭,一個打掉了刺向商族族長的劍,面色蕭冷地護着商族族長。
這兩人,分明是內奸!?
“族長,你沒事吧?”將帽子掀開,摘下面具,一張野性似刀雕俊美的男子,分明是契。
契一邊問着,一邊上前扶起驚嚇過度而腿軟的商族族長。
商族族長吃驚地看着契,結結巴巴:“是你?你這臭小子,怎麼在這裡,還穿成這樣?”
契樂呵一笑,看着商族族長,那雙耀目陽光的眼神透着鄭重:“族長,您剛纔的話我都聽到了,沒想到您竟然如此看重我。想當初您趕我出族的時候可沒手下留情。不過,我是不會當族長的,因爲您纔是我們商族的族長!”
商族族長看他那認真的模樣,突生一股怒氣,跳起來一巴掌拍向他腦袋:“廢話!我都沒有死,族長當然還是我!你想當,慢慢等着吧!”
契聞言一愣,然後開懷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另一邊,靳長恭被抱了個暖玉暗香滿懷,淡淡有馨香溢滿胸腔。她第一時間就知道是誰了,嘴角抽了抽,她推開花公公,道:“你放開!你們什麼時候混進梟使裡面的?”他當自己的小狗嗎?一看到主上就撲上去又抱又舔。
花公公卻不依不撓地又將她扯進懷裡,璀璨的眼眸露出些許懊悔,勾出靳長恭的疑惑,才道:“有人在我們路經地途中,設下了一道幻境,以爲這種程度的小兒科能將我們困住,可惜奴才早就看出這一種上有問題了,那些突然出現的紅蜥蜴,從特性上來說雖然是羣居,可那聚集而來的數量也太不正常了,於是奴才在心裡早就有了留了一個警,可惜走得匆忙忘了提醒您一句了。”
靳長恭嘴角猛地一抽,話說——她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個!
“提醒什麼?咳咳,我早就知道了,繼續!”靳長恭避開他那盈盈笑意的雙眸,死鴨子嘴硬。
花公公媚眸似月,掩嘴抿笑一聲,也不拆穿她,繼續道:“雖然遇到幻境,可我們壓根兒就沒有入境,或者是說我跟契兩人沒有中招,其它人爲了掩護卻是進入了幻境。然後我們倆兒殺了兩個埋伏在一旁觀察的梟使,混進了他們之中,自然而然就跟着他們一起進入了絕地,之後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靳長恭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目。不得不佩服自家公公的腦袋,轉得那叫個快,原本那個夏合歡這個狐狸想設陷阱,卻沒有想到引來了花公公這條斑斕的花蛇,還被打蛇順棍上。
“你既然混進去了,怎麼不一早就幹掉他們?”靳長恭對此表示有些不滿。
領導不滿,當“奴才”的自然趕緊哄道:“一開始,奴才跟契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探聽到他們有‘計劃’,目的是進入絕地,奴才們這不就是想着來個順騰摸瓜,跟着一道進入絕地尋找陛下,隨便看看他們究竟想要搞什麼明堂。後來跟着那個老頭兒一道來到神殿,才知道他們的目的就是陛下啊。”後來,爲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動手,也是有些顧慮着靳長恭跟夏帝的關係。
靳長恭一想也對。他們跟自己分開後,根本不知道她這邊的情況,也沒有遇到夏合歡,自然不會貿然行動。
“花公公,果然好本事啊,六年不見,您一如既往的令人記憶深刻!”夏合歡認出他了,透亮的雙脣抿出一道血色,冷笑道。
花公公魅惑眨眨如蝶翅的長睫,泛着水光的紅脣輕挑。他的臉此刻被面具遮掩住了,只露眼睛跟脣部,卻已是那樣惑人神情。
“夏帝啊,果然與衆不同啊,六年不見,您卻更加令人記已深刻了~”
花公公怪模怪樣地模範着他的話,可從他嘴裡吐出來,卻是另一番意思了。擺明在諷刺他被毀容變得不堪入目的模樣。
夏合歡沉得胸口一陣窒悶。尤記得六年前,小小的靳長恭身邊總是形影不離着一抹紅影,那一張慘白的臉,妖里妖氣的打扮,總是會令夏合歡感覺一種彆扭的寒意,總覺得他就像一抹幽魂,神出鬼沒。
但那時候的他,對靳長恭可謂就是忠心不二,然而卻總是保持着一段距離,所以他並不需要直接面對他,只覺得他們一個依賴一個縱容。
而現在,倒像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莫名地親密關係更比從前來得礙眼,從男人的角度觀察,夏合歡覺得花公公對靳長恭絕對是有企圖的。
可是,一個太監……只能是“受”的那個了,這個變態,玩不了女人,就被男人玩,還是搶他的阿恭,真不要臉!
夏合歡暗地裡唾棄着他,詛咒他,嫉恨他!
過年了,真心到處應酬吃飯,木有時間更文啊~~各位親,小小心意,請笑納吧。靜弱弱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