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首都上京以西六百公里的公路上,一支車隊正在機甲的護衛下向西疾馳。
穿過一條寬近兩百米的公路後,領頭越野車猛然轉向,駛入了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條通往農場的支路。
龐大的車隊顯然無法同時右轉擠進驟然變窄地路口,一些軍車乾脆轟鳴着直接衝下了路肩,在滿是沙土碎石和一簇簇野草的曠野上飛馳。
從空中看去,涌下公路的滾滾車流就彷彿是狂奔的羚牛羣,在渡河之後擴散開來。外表粗獷的軍車和機甲,在飛馳中捲起漫天塵沙。旋轉跳動的車輪,擺動的機械腿,與堅實而廣闊的大地形成了動與靜地鮮明對比。
幾架武裝直升機從空中掠過。短短的翅膀兩端,兩個圓柱形的引擎噴出藍色光流。更高處,一艘在戰機護衛下漸漸下降的小型運輸直升機,已經穿過了雲層。
當風馳電掣的車隊衝進被接連五道金屬隔離網圍繞的“農場”外圍大門時,運輸直升機龐大而冷硬的黑色鋼鐵機身,已經從車隊頭頂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滑過。艦腹下的減震起落架已經打開,一排排指示燈在閃爍着,巨大引擎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車隊追着幾乎是近在咫尺的運輸直升機飛馳,外圍隔離網和圍牆大門旁的崗哨,被瞬間甩在身後。
“哦,我的老天!”駕駛領頭越野車的少尉用不敢置信的聲音叫道。
身旁副駕駛位置上,華夏陸軍中校夏天死死瞪着眼睛。看着前方,目光呆滯。
無盡的火焰,在前方一公里處匯聚成了一片火海,一些車輛遠遠的停着,數以百計的軍人和救護人員正在刺耳的警報聲中亂糟糟地來回奔跑。一棟棟建築,在他們身後垮塌,一團團巨大的火球,在他們身後升騰。
越野車還沒來得及在第三道大門處停穩,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夏天就已經跳出了車門。
“醫療隊加入救援,其他人集合!快快快!”夏天狂吼着。麾下士兵跳出運輸車,醫療機甲迅速在靠近基地的位置展開,提着擔架的醫護兵一邊跑一邊摁着被狂風吹拂的軍帽,一輛輛單兵機甲迅速列隊集合。
向現場指揮的人羣走去的時候,夏天的臉色已經是一片蒼白。作爲距離“朝陽農場”最近的駐軍,他在接到自國防部打來的緊急電話不到二十分鐘,就率領部隊趕到了這裡。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被稱爲農場的秘密基地,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究竟發生了什麼?
迎着熊熊烈火,夏天剛走到由幾位軍方和政府高層組成的臨時指揮部人羣外,就聽見一個巨大的聲響從他的左側傳來。那是強行降落的運輸直升機。即便有減震降落架的緩衝,沒有硬化的土地上還是被沉重的飛機砸出了幾個坑。
“林頓部長先生,華夏陸軍二三二裝甲師一團團長夏天向您報到。”夏天向一位頭髮花白的官員敬禮道。
“很高興見到你,上校。”國防部長林頓身上多處受傷,即便接受了包紮並換了臨時換了一件衣服,被火燒過的頭髮依然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你的人都來了嗎?”
“我帶了一個營過來!他們都在那邊。”夏天驚訝地看着受傷的林頓。然後飛快地轉了轉頭:“需要我的士兵進入火場加入救援嗎?”
“你的任務是維護基地的安全防衛,其他的,由國家安全快速反應部隊來完成。”林頓擺了擺手,將目光投向正從小型運輸直升機上飛快跑步下來的一羣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
“是!”夏天在心裡一陣不自在,敬禮準備離開。
他不知道基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不過,對於那些冷冰冰面無表情的快速反應部隊成員,他可沒什麼好感。他看了看時間,微微一揚眉毛。雖然國安快反部隊惹人討厭,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幫遠在上京的傢伙來得很快比自己還要快。
“讓開,快!”
“醫生!”
一羣人簇擁着幾副擔架從基地內衝了出來,夏天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或許是擔架上的傷員身份貴重,包括林頓在內的幾名高官都亂糟糟地迎了上去。透過人羣,夏天忽然看見一身褐色的華夏制服。而躺在擔架上的人,竟然是……
一道驚雷從夏天的腦海中劃過。昨天下午,那位接到他電話的朋友的聲音,此刻就在耳邊迴盪。
“明天?明天恐怕不行哦,天吶,怎麼會這麼湊巧。真的不行……好吧,說實話,明天李興海上將會和葉京國主席會面並喝下午茶,我一分鐘都無法離開。”
下午四點,夏天站在烈火熊熊的基地外。
受傷的國防部長林頓,受傷的李興海,掩飾不住驚恐的官員們,神速趕來的國安快反部隊,下午茶,主席葉京國,守衛嚴密的秘密軍事基地,一連串的詞在腦子裡穿成一串,所有的人都在眼前晃動。
一種驚悸的感覺,瞬間讓他遍體生寒。
當黃小蕾一臉嚴肅地坐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時候,段天道意識到,似乎有什麼該死的事情發生了。
他合上了手頭的黃色雜誌。這是他登上戰艦後,從一名華夏上尉那裡搶來的,花了五六個小時,纔剛看完封面女郎。
跟封面上的美女久違重逢的躁動,已經不翼而飛。從粉色的幻想中回到讓人沮喪的現實,讓段天道一時間垂頭喪氣。他擡了擡眼皮,穿了衣服的黃小蕾,顯然不如她沒穿衣服時那麼嬌媚可愛。
看到黃小蕾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段天道的眼神變得困惑起來。
這不是黃小蕾的風格。
她的超凡智力,並不僅僅體現在軍事天賦上,同樣,還體現在語言表達和情緒控制方面。
沒有她不幹說的話,也沒有她不敢做的事。
這一點,再沒有人比段天道更清楚了。要知道,就是這個女妖敢自稱老孃跟自己玩危險的禁忌遊戲並悍然將自己按倒在下面……
段天道含着淚想,要是有什麼讓她欲言又止,一定是一件比欺負自己更嚴重的事。
房間裡靜悄悄的,四十平米左右的休息艙看起來充滿了工業的冷硬感。這是華夏的狂鯊級巡洋艦無論內外的典型風格。
狂鯊級巡洋艦是一種依靠速度衝進敵人的艦隊集羣近距離搏殺的戰爭利器,即便是高級軍官的寢室也不會有什麼舒適性方面的考慮。
昂貴的智能管家系統,柔軟的真皮沙發,漂亮的木質窗臺。對這種戰損率極高的戰艦來說,根本就是一種奢侈。
段天道把雜誌放到一邊,挪了挪屁股。
他很想告訴黃小蕾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老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你個小魔女敢強姦老子還有什麼事羞羞答答說不出口的?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想讓黃小蕾乾脆什麼都不說直接幹掉自己。
想着想着,忽然一個激靈!難道,她想再來一次?段天道的眼淚在眼眶邊上打着轉,不知道該幸福還是該委屈。
戰艦一陣晃動,忽然黯淡的燈光和引擎忽大忽小的聲響表明戰艦正在經過空間出海口。這意味着,一直小心翼翼躲避着北約艦隊的戰艦,終於不用再保持讓人壓抑的靜默和燈光管制在漆黑的世界中繞來繞去了。
段天道鬆了一口氣。
他不畏懼戰場上的出生入死。因爲‘邏輯’,也因爲機甲武學,這個世界上能夠擊殺他的人屈指可數……或者說還沒有被發現。
大部分時間都是他欺負別人。即便別人有可能欺負他的時候,他能夠很輕易地逃脫。
而在戰艦上,跑都沒辦法跑。他一路都在想,天知道什麼時候一發比一列火車還大的核彈,就會將戰艦和自己一同變成海里的垃圾。
“剛剛接到消息,葉京國遇刺身亡,李興海上將重傷。”黃小蕾忽然在這時候開口道。
段天道瞪着黃小蕾。
“上將的情況很糟,目前正在搶救,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段天道的臉漸漸變得鐵青。他的牙關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咬得咔咔作響,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就像一隻受到驚嚇併發怒的豪豬。
“你說什麼?”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黃小蕾沒有回答。她知道段天道已經聽得很清楚,也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再聽一次。於是,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段天道呆呆地看着黃小蕾,腦子裡一片空白。
華夏,這個超級大國的主席,就這麼輕鬆簡單的死了?
在這個時候?
段天道不知不覺地攥緊了拳頭:“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李興海上將應邀參觀華夏52軍事基地,並和葉京國主席商談關於下一步軍工合作的事宜。”
黃小蕾輕輕抓住段天道的手,低聲道:“襲擊發生在下午……三點三十六分,主席和他的秘書,保鏢,以及七名軍政高官當場身亡,數十人受傷。”
“兇手是誰?”段天道的聲音有些發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點燃了引線的火藥桶。
“基地警衛連!”黃小蕾握着段天道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襲擊發生後,這個連除了在和主席護衛隊交火中被擊斃的意外,其他人都已經集體自殺!一百四十六人,一個活口都沒有。”
她的目光,冷幽幽地閃動着:“很顯然,這是一起策劃很長時間的刺殺!目標是葉京國主席。李興海上將只是恰逢其會。”
“老子的岳父死了?”段天道咬着牙笑了起來,聲音讓人毛骨悚然:“老頭子還他媽重傷?”
“軍部已經展開調查,趙小算上將已經在第一時間趕回上京。”黃小蕾擔心地看着神色不對勁的段天道,安慰道:“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葉京國主席不能白死,同樣,對李興海上將,我們也會有一個交待!”
“你管你們的。”段天道擺了擺手,目光轉向舷窗外:“別管我們。”
“方楚天。”黃小蕾心頭一凜,一絲不祥的預感,在段天道冷硬如鐵的臉上得到了證實。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方楚天。她知道,這個傢伙一旦被逼急了,比世界上最瘋狂的瘋子還要可怕!
現在他臉上的表情。
是一種壓抑地歇斯底里,一種讓人害怕的神經質。
“我需要打個電話。”段天道沒有理黃小蕾。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和葉京國李興海認識到現在的畫面。就像電影一般在腦海裡反覆播放。
葉京國打的交道不多,但那是他女朋友的爹!
而李興海則是他稱爲老傢伙的傢伙!
在*,老傢伙寫來了一封信,告訴自己,他爲海風山驕傲,爲自己驕傲。
在華夏上京,老傢伙迎上來,張開雙手狠狠地擁抱自己,微笑着對自己“歡迎回家!”
一起喝酒的時候,那老傢伙拍着自己的肩膀……
過往的每一個鏡頭,都是那麼的清晰。
清晰的就像是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