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太女鳳思紅和二皇女鳳思橙聯袂而來,一個意味不明,一個意在拉攏。而若水不論是倒向那一方,事後,自然都無法抽身出來。
所以,選擇在此時告訴若水一個她遲早都會知道的消息,最起碼,在這關鍵時刻,在鳳思橙虎視眈眈,在鳳思橙不陰不冷的情況下,她是不會不管不顧地去找那個人的。
而此間一切結束,等待時光靜去,一切,都變成過去,那麼,他的主子,定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果然不出所料,聽了亦辰的話,若水的眉,蹙得更緊。她幾乎是不悅地閉了閉眼,才靜靜地說了句:“鳳思藍那邊,怎樣?”
若水此話一出,亦辰握緊的手,無聲無息地鬆開,胸臆之中,有什麼無聲無息地吐出。亦辰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背,早已被汗水溼透……
還好,還好……
要知道,差一步和差一百步,並無多大的分別,因爲就在於那個“差”字……
雪隱是在亦辰來到之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此時的她,已經換好衣服,悄然離去。而她此行的目標,正是亦辰和若水曾經提起過的,那座名滿燕北的紅袖樓。
寒冬的夜,滴水成冰。可是,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夜,卻抵擋不住人們求歡求醉的急促的腳步。
如此紅袖樓,就在燕北最繁華的東大街,一到夜晚。華燈初上,嫣嫣笑語一片。紅袖樓之前,賓客絡繹不絕,車如流水馬如龍。
美酒的香氣。伴隨着塞外的冷意,在寂靜的大街上,肆意來去,斛盞交錯的聲音。伴着鶯歌燕舞的歡聲笑語,傳出很遠,很多遠。
青兒乘坐着一座小小的馬車,踏雪而來。她在紅樓之前跳下馬車,仰望着這一座不夜的高大建築,嚴肅得幾乎刻板的宇眉之間,忽然綻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出來。
紅袖樓的門口,正對着一座大大的舞臺。那上面,有身着輕紗的年輕女子。正腳踩舞步。曼妙而動。不時地驚起一聲聲的喝彩。
已經是午夜的時間。點點更更鼓清晰傳來,可是,這一場歡宴。還遠遠地沒有到盡頭。
舞點,漸漸地低了下去。大大的舞臺上空無一人。可是,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翹首,不約而同地望着舞臺的某一處,彷彿有什麼,正要從那裡,慢慢地突破出來。
忽然,鼓點輕輕響起,伴隨着一陣悠揚的笛聲,彷彿爲這個奢靡之地,注入了新的生氣,以及活力。
音樂逐漸散亂,彷彿嫣然而落的花瓣一般,因爲風息,所以有了短暫的停歇……衆人只覺得耳旁一空,這時,一個悠揚的歌聲彷彿縹緲的仙樂一般,悠然地飄在人們的腦海。
然後,舞臺後的幕簾動了。一個包括着白色紗衣,同樣白紗蒙面的女子,以跳躍式的舞次,流風迴雪般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輕舞,曼歌,隨着女子心情舒展的身體以及歌喉,開始將所有的人都引入了一個濃濃月色裡。
“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盪漾。
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的身旁。
螢火蟲點夜的星光,誰再爲我添一件夢的衣裳。
推開那扇心窗遠遠的望,誰採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爲你守候這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螢火蟲點亮夜的星光,誰再爲我添一件夢的衣裳。
推開那扇心窗遠遠的望,誰採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爲你守候這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歌喉婉轉,彷彿黃鶯初啼。舞姿曼妙,彷彿仙舞於雲端。滿場之中,早已神乏疲憊的歡客們,就在這一瞬間,將所有的睡意和倦意全部都拋在了腦後,直直地望着那個歌舞出衆的少女。
少女白紗蒙面,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一首高歌,更象是一個人在月下的渲泄,那種旁若無人的,清新脫俗的舞姿,更象是雪夜裡輾轉飄散的梅花,或者一個興起,在月下踏歌的精靈。
那舞,彷彿並不是給衆人看的,因爲從頭至尾,都是一個人的舞蹈,紗衣輕揚,如風起雪落,手腕輕舒服,如擁你在指尖,腳步踏着舞步,淡然冷清的女子,更象是一個人獨自沉醉,一個人獨自高唱。
一曲罷,年輕的女子也不行禮,也不謝幕,只在一片掌聲雷動之中,身子驚鴻般地翩然一轉,就要轉身離去。
她的身後,歡呼聲如潮,希望她再歌一曲的聲音如潮,可是,那些挽留,那些狂歡,落在女子的耳裡,就彷彿是秋末落在身後的花瓣一般,她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yu望都沒有……
任天地間,花開又落,任紅塵囂,她獨自離去……
可是,有人上前攔住了她。
從來沒有人會刻意地攔她的路,所以,一身白紗的年輕女子,雖然淡眉微微地蹙了蹙,可是,急於離開的她,還是按照之前的姿勢,之前的步伐,略略地側身而過。
可是,那人彷彿是刻意難爲她一般。她步子才一飄起,那個男子,卻更快地攔在了她的身邊。
她向左,那人也向左。她向右,那人也向右。年輕的女子,忽然之間,冷漠一笑,乾脆地停下腳步,將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望着這個敢當面攔她的男子,眸子底下,全是不耐的冷意,以及寒意。
冷意森森,寒氣逼人。
看到女子竟然頓住了腳步。那個這才垂下首去,低低地躬身:“姑娘,請留步……”
姑娘,請留步。
年輕的女子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雙靈動的眸子靜靜地瞟了一眼攔在面前的人一眼,身子一轉一側,揚長而去。
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驕傲的女子,就如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如此的不屑一顧的眼神一般。
看到女子飄然而去。那個男子微微一怔,再想去追時,那女子身影一閃,已經從小小的後門,飄然而去。
“她還真的敢……”一個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冷意,還有恨意,在那個因爲女子飄然離去,而神情呆滯的男子身後。靜靜地響起。帶着冬雪飄過的冷意和溼意。
乍一聽到那個聲音。那個任由女子走脫的男子,彷彿做錯了什麼一般地,忽然更深地垂下首去。
這個女子。飄然而來,飄然而去。來時,彷彿春夢,夢過無痕,去時,彷彿朝露,露散無蹤。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她卻被人看上了。所以,即便是夢,也要夢碎在他的手裡,即便是朝露,也要幹洄在他的手裡……
“主子……”那個阻攔女子未遂的男子,忽然靜靜地跪在地上,請罪道:“都是屬下的錯……”
他完全沒有想到,那個女子竟然輕功甚佳,只一個照面,他一個疏神,就讓她從容離去。本來,他是可以追的,可是,外面全部都是紅袖樓的打手,還有那些前來尋歡的香客,而他的主子身份非比尋常,若一旦泄露,便是萬劫不復。
一個淡然的冷笑的聲音,冷冷地哼了一聲:“去,看一下她是哪家的女子?”
跪倒在地下的男子,諾諾而去。陰影之中,這才閃出兩個年輕人的影子出來。“二妹,此事,你怎樣看?”
問話的人,微微地側過臉來,在微弱的燈光之下,可以看出一張年輕的、俊雅的、出衆的臉來,那表情,那語氣,竟然是日前來巡視的太女鳳思紅。
“一個女子而已,偏生大姐如此的緊張。”鳳思紅的身後,是正舉步從陰影裡閃出的鳳思橙。此時的鳳思橙神情若有所思。他望着鳳思紅,神色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淡雅舒適之意。
“你是知道的,二妹,我們不應該在此碰到熟悉的人,可是,此女子給我的感覺,卻是十分的熟悉……”
要知道,他們奉旨來到邊關,心裡頭,有着太多的籌謀打算,心裡,也有着太多的沉重負擔,一舉一動,更是十分的敏感。可是,夜半尋歡,卻碰到一個讓他感覺有幾分熟悉的人。可是,卻偏生想不出究竟在哪裡見到過……
“是啊……”鳳思橙斂起了笑,望着依舊燈紅酒綠的廳堂,聽着那些斛盞交錯,忽然之間,冷冷地頓了一下:“怎麼回事呢?這幾分說話熟悉,究竟是因何而起呢?”
大廳裡的客人,還在喧囂,還在因爲飄然而去的女子在不滿,不服。爭着、吵着要讓這個女子出來。這邊,老鴇連忙出去安撫,少不得又要費一番口舌。最後,眼看安撫不住,只好找了院子裡最出色的舞姬,再補上一曲。
可是,那些早已看慣、聽慣了的靡靡之音,又怎麼和剛纔那出塵冷清的語調,還有淡然月色之下的高歌比呢?
客人們一聽,更加的不滿起來,誓要老鴇找回那個早已離去的女子,否則,絕不罷休。
後臺的另一端,鳳思紅和鳳思橙聯袂轉身,想要回到驛館之中去。要知道,那女子,已經派人去查,少時便有回覆,而他們此行的目的也亦達到,所以,只要回去靜靜地等候消息,也就是了。
再一想起方纔在包廂之內,那個燕北太守一副諂媚的低下表情,鳳思紅薄脣一凜,令人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正在這時,有人急步而來,來到鳳思橙的耳旁,低低地說了句什麼。鳳思橙眸子一凝,神情一滯,忽然間展顏一笑:“大姐,我們不妨去看一場好戲……”
鳳思紅淡然頜首,然後步子邁開,朝着鳳思橙所指的方向而去。